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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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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肉烤好了,萨然见大狗心情低落,自己顾不上吃一口,就赶紧将肉递给了他。
大狗摇头,示意萨然把肉献给何将军。
萨然不在意:“肉,咱俩的,他有。”
何将军清了清嗓子,向萨然道:“我要吃你那块。”
萨然不解:“为何?”
何将军理所当然:“你烤得比他们都好吃,只涂了点盐巴,却美味异常。”
萨然闻言有些得意,掏出匕首割下半块,递给大狗,剩下的给了何将军。
何将军冷下脸来,不接那半块鹿肉,萨然也不推让,自己吃起来,确实很美味。
王妃翩然坐到了何将军的身旁,轻笑道:“原以为何将军和那丫头是情投意合,可现在看来,不过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罢了。何将军,我给你烤肉,我的手艺可不比那丫头差呢。”
萨然虽不经世事,有几分天真,可也听懂了那王妃的话里有挑拨之意,遂不忿地向何将军身边靠了靠,带有几分敌意地看着王妃道:“我烤,他吃我的。”
那王妃只是轻笑了一声,不再多言。
萨然肉烤到一半,噤着鼻子嗅了嗅,闻到了若隐若现的酒香,不禁双眼放光,喜滋滋地望向何将军:“酒?一起喝?”
何将军不悦:“行军途中,怎可饮酒?”
王妃却巧笑嫣然地开口道:“你这丫头有点儿本事,那入贡的佳酿封得颇为严实,你都能闻出来。来人,拿一坛过来!”
美酒开坛,香气四溢,萨然直勾勾地盯着酒坛,不住地咽着口水,连王妃此时看在她眼里都觉得比之前更柔和貌美了许多。
那王妃举起金盏,映着篝火中烈烈的火焰,半边的身影似描了一层炽烈的金边。她抖肩踢腿,围着何将军翩翩起舞,滚动的裙摆随着舞姿飞扬,犹如正在绽放的太阳花,她身姿舒展中显着几分飒爽,仿佛一只遨游天际的白鹤。舞姿未停,她又开口唱起了祝酒歌,歌声清亮悠扬,赛过了林间歌喉最婉转的鸟雀。
盛着美酒的金盏举到了何将军的面前,可他却并不想给王妃面子:“为了王妃的安全,这酒在下不能喝。”
王妃笑靥如花,眉目含情地将何将军望着:“将军多虑了,谁敢和我那颜朵为难,我倒想见一见。”一语双关,语调旖旎,话却藏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何将军瞥了王妃一眼,接过酒向篝火中一泼,随手将金盏又抛回给王妃:“那颜朵,我还敬你是王妃,别黏黏糊糊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这些手段,别浪费在我身上,烦人!”
王妃冷下脸:“何若风,你这臭脾气终于憋不住了,枉费我一片苦心,非得亲自来这一趟,巴巴地就是想见你,你却还是这般不解风情。”
何若风冷笑着凑近王妃,直视着她蕴满风情的双眸,话却说得直白难听:“你可拉倒吧,上次你害我被革了职,这次我本来可以做先锋去打东奴,又被你给薅回来。你要是嫌那大汗太老,那考虑考虑我们总督,比我有文化许多,心眼子和你不相上下,旗鼓相当的,斗着也有趣。”
萨然虽对那王妃的美酒垂涎了半晌,但听了何若风的话,觉得这王妃不可交,她的酒不能喝,遂一把擦干了嘴边快要溢出的口水,仗义地挡在了何若风的身前,竖眉对那王妃道:“你害人,不是朋友!”
王妃冷哼一声:“我害他?就他刚刚这番话,传出去,别说我了,就大汗、总督,谁会饶了他?是他自己素来狂傲,无遮无拦的,怎么反倒怨起我来?”
萨然这几日虽和大狗交流而中原话进步颇多,可她此时还是无法说出自己的想法,憋得难受,便索性用部落语言对那王妃劝道:“他不喜欢你,又何必纠缠呢?去找你喜欢,又喜欢你的人,不好吗?若不是两情相悦的结合,山神也不会祝福的。”
王妃闻言,苦笑了起来,亦用部落语言回怼道:“两情相悦?我最不信这世上会有两情相悦,也最见不得这世上有两情相悦!你以为何若风和你是两情相悦,我却看他望向你的眼神,和看我没什么差别。他不过是利用你,在我面前演戏罢了,你当真了解他?你一个天真的小丫头,眼瞅着被人生吞活剥了,还傻傻地上前递刀子,蠢不蠢?”
萨然并不信那王妃的话,却也忍不住心下失落,转眼去看何若风,见他有些焦急地望着自己,向她问道:“你们说些什么?”
他的担忧挂在眉眼上,是那样的真切,真切到萨然和他相视着,就能一眼望到他眼底毫不遮掩的情绪,那情绪中确实有狂傲的自负,但也有对她在乎的真心。
萨然还没想好,怎样用中原话转述她和王妃间的对话,那边王妃却是抢先开了口,语气挑衅地向何若风说道:“她说你俩是两情相悦,我说自己最看不得两情相悦,所以绝不会让你俩在一起,这小丫头我要带她回北荒。”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何若风冷笑一声,也不和那北荒王妃再逞什么口舌之快,一把拉过萨然,转身回了自己的帐子。
进了帐子,何若风收起之前桀骜的神情,似刚才篝火旁的那场狗血感情纠葛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一脸严肃地向萨然询问,她是如何遇见大狗和先前绑架他们的那伙人。
萨然看他此时的神色,想起王妃刚才的那一席话,竟是有些犹豫。
何若风不解,只是一连声地催促她,见她踟蹰,一拍脑门,似恍然大悟,想起了她中原话其实说得不太好,此时沉吟为难,应是不知该如何用中原话表达。
他耐下心来安慰道:“不急,你慢慢说,我能听明白的。”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和她说话,萨然想到他两次救过自己的性命,可自己却听那初见的王妃挑拨,对他无端地怀疑起来,不禁有些赧然,遂清了清嗓子,努力用中原话讲起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她讲得并不清晰,甚至词不达意,但何若风却向她点头,似都听懂了。
他转身到帐外,将大狗喊了进来。
何若风问大狗:“你可信得过我,愿向我道出实情?”
大狗郑重地跪下,行礼道:“小人当然信得过将军!小人在塞外亦是听过何将军的威名,杀得那些入侵的异族闻风丧胆,保佑我边疆百姓安宁。今日又承蒙将军相救,将军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
何若风冷哼一声:“你说得那个名震塞外的何将军,可不是我。”
大狗一滞,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得尴尬地垂下了头。
何若风也不再过多解释,只是拍了拍大狗,问道:“你可知今日那些贼人是何身份?”
大狗不假思索地答道:“是芙蕖教的人。”
“他们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药方!”
“什么药方?”
“我爹开给大汗的药方。”
“那药方在你身上?”
“小人记在脑子里,若将军想看,小人可以写出来。”
何若风点头。
大狗随即走到桌案前,执笔将药方写了下来。
萨然不认识中原的文字,但看大狗写字的样子,笃定自信,便觉得他写得那些中原字也很顺眼好看,不觉竖起大拇指称赞不已。
何若风对萨然另眼相看:“你连中原话都说不利索,竟还认字?”
萨然摇头。
何若风不觉一笑,转头问大狗:“这药方是治什么病的?”
大狗摇头:“小人不知,但我爹给大汗开此药方,是芙蕖教教主授意的。”
何若风点头,将药方收起,对大狗道:“我看你这字确实写得不错,谈吐一听就是念过书的,可否愿留在我身边做事?”
大狗立即跪下,欣喜地答道:“小人愿意,能追随将军小人求之不得,小人以后定当为将军效犬马之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何若风甚是开心,一把将大狗拉了起来,嗔怪道:“行了,说你胖还喘上了,以后少咬文嚼字的,本将军可没耐心听那些虚头巴脑的废话。对了,你叫大狗?”
大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大狗是爹娘叫的乳名,小的姓方,大名叫灵闻。”
何若风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好,以后我就叫你灵闻,下去吧。”
灵闻行了礼,却没立即离开,欲言又止地垂头立在原地。
何若风见状,显出不耐烦的神色:“有事直说便是,莫要这般扭捏作态,没得男儿的爽快。”
灵闻忙道:“小的想请将军答允,让小的去安葬弟弟?”
何若风摆手:“去吧。”
灵闻告退,转身出了帐子。萨然忙跟了上去。
何若风瞥了萨然一眼,不悦道:“你要去哪儿?”
萨然回道:“葬二牛。”
“不怕被王妃带回北荒?”
“不怕!”
何若风见萨然挺着胸膛,答得义正言辞,不禁笑着追问:“哪来的勇气?”
萨然亦是笑眼弯弯,指着何若风理所当然地回道:“你呀!王妃没老虎厉害,你能治住。”
何若风苦笑:“那你可小看了那颜朵,她是整个北荒最有权势的女人,比老虎可厉害多了,至少我不敢打她。”
萨然依旧信心满满:“不怕!”
何若风挑眉,继续逗她:“哦?你可别托大,枉信了我。”
萨然摇头:“她最厉害,不和我计较。”
何若风随着她摇头:“你看人可是不准,她嫁了两任大汗,每一个娶她之时,她都要求大汗遣散之前的所有妻妾。她是厉害,但也尤为计较。”
萨然眨巴着眼睛,不解地望着何若风:“她不对吗?丈夫就有一个妻子呀!”在牧鹿部,是一夫一妻制,若夫妻中有任何一方变了心,就直接说清楚,彼此分开,各觅所爱,从没有过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的情况,萨然觉得那颜朵做得没有问题。
何若风好奇地凑过来,追问萨然道:“若你的丈夫有好几个妻妾呢?”
萨然不以为然地摇头,自信地回道:“我不嫁这样的丈夫。”
何若风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道:“可若是你嫁了他之后,他再娶呢?”
萨然歪着脑袋想了下,随即回道:“分开,他娶喜欢的人。”
何若风见萨然答得当机立断,十分洒脱的样子,不禁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以示敬佩。
萨然转念间,对何若风也生了好奇,便凑过去问道:“你妻子,再嫁呢?”
何若风瞟了萨然一眼,不假思索地回道:“若我死了,管不了。若我活着,定将砍了她和那奸夫。”
萨然蹙眉,嫌弃地拉开了与何若风之间的距离。
何若风却似浑不在意萨然对他的嫌弃,悠然自得地拿起桌案上的茶杯,惬意地品起了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