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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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图怔怔地看向萨然，默了片刻，轻轻点头：“见过。”
萨然倏尔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厉，听着却比哭还伤心：“伊玛真傻，我也傻，我们竟然都相信了你喜欢她。你和塔力吉都是想做大汗的人，要坐稳汗位，获得一部分北荒部落的信赖支持，就得娶那颜朵。而那颜朵是不允许她的丈夫再娶别的女人的。所以，你从没打算过娶伊玛，又何来的与塔力吉争伊玛？”
依图脸色白了几分，蹙眉看着她，却是一言不发。
“与其说争伊玛，还不如说是个圈套，是个牺牲黑赫部，让塔力吉失去支持、失掉人心的圈套，对不对？”萨然失望地向后退了两步，摇头看着依图，眼神中渐渐蕴起了一丝恨意。
眼泪簌簌地落下，濡湿了她的脸颊，她从靴筒中拔出匕首，寒声道：“伊玛是我的义妹，她的仇，我要帮她报，这一刀是我替伊玛捅的。”
匕首应声刺入了依图的腹中，他没有躲避，甚至没有呼痛，咬牙受下了这一刀。
萨然猛地又将匕首拔出，殷红的血挂满了银色的刀刃，滴答着向下坠落。
依图按住刀口，向后退去，撞到了身后的桌案上，便就势倚靠住。鲜血从刀口处汩汩地向外冒着，染湿了他的衣襟。他痛得冷汗挂满了额头，却是淡淡地笑了起来：“若这就可以赎罪，你就再给我几刀吧。”
萨然用手覆住双眼，长叹了口气，让泪水肆意地流了半晌，才缓缓止住哭泣，哽咽着再次开口，语气似万年冰魄愈发地森寒：“牧鹿部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依图垂头不语，没有再如以往那般出言否认。
看在萨然的眼中，无疑是默认。
萨然握住匕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又抑制不住地奔涌而出，她有些恍惚，觉得眼前的世界都不再真实，只觉得痛彻心扉的悲伤从心底涌出，让她喘不上气。
“大兄是狼，却从没做过对不起牧鹿部的事情，甚至还会拼死保护部落。可你是人，却比不上一只狼，你为何要害牧鹿部？就为了做北荒的大汗吗？”萨然将匕首举起，但这一刀却迟迟捅不下去，她到此时还难以置信，她的二兄会是参与牧鹿部灭族的凶手。
依图的眼中满是伤痛，他看着萨然轻轻摇头，却只字不答。
萨然绝望，终于蹒跚着上前，颤抖着将匕首再次刺入依图的腹中：“我和你一道去找族人，你去向他们请罪。你问问你阿妈，她会不会原谅你？”
萨然说着，将匕首从依图的腹部抽出，喷出的鲜血溅得她头脸和身上一片刺目的殷红。她回手将匕首刺向自己的脖颈，却在刀刃快划破皮肤时，手腕被一只粗粝的手掌牢牢握住。
依图因失血过多，而有些虚弱，但握住萨然手腕的那只手，却力道不减。他满眼痛楚地望着萨然，忽然身体向前，倒在了萨然的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肩头，嘴巴正好凑在萨然的耳旁。
“你跟着……阿鲁回山里，它……带你找牧鹿……部，不要让别人知……道。这是我和阿……妈一起商量的金……蝉脱壳之法。”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打在萨然的心上，一点点重新燃起了生机。
萨然扔掉了匕首，将依图抱住，帮他一起按住腹部的伤口，一边难以抑制地抽泣着，一边颤声和他确认：“牧鹿部还在，对不对？”
依图点头：“你这两刀气……势虽足，但都没……捅在要害。你回去了，打猎的时候，遇……见豺狼虎豹，可不能这……样心软，要一刀毙命，才……能保全自己。”
“二兄，你要挺住，我去找灵闻来，给你治伤！”萨然哽咽着将依图放下，疾步向帐外奔去。
帐外值守的侍卫，见到满身是血的萨然，蜂拥着向王帐涌来，有人更是举刀横在了萨然身前，将她拦住。
依图向众人挥手：“她是救……我，去找……医师，让她走。”
有人闻言，高声提醒：“大汗，她是大巫，为何要让她走？她留下来，才可以通灵，请求天神救您啊！”
依图摇头，气息微弱却语气坚定地吩咐：“让她走。”
侍卫们依言让路，萨然奔向来时的那匹马儿，翻身上马，猛甩了几鞭，那马儿向离弦的箭矢一般冲出了王部。
灵闻跟着萨然策马赶回王部还算及时，依图虽然有些神识不清，但被灵闻一番包扎诊治之后，终于呼吸平稳地沉沉睡去。
萨然顾不得等依图醒来，就又动身去找阿鲁。她要回山林，寻找牧鹿部，看看是否如依图所言，牧鹿部的族人们依然健在。
她趁着夜色再次潜入那老酋长的部落，想悄悄找回阿鲁，却意外地看到了辛艾。
那老酋长果然和昆都有关系。
她当即放轻脚步，用轻功尾随在辛艾身后，跟他来到一座帐前。那帐子气派，不逊于酋长的帐子，萨然知道辛艾是住不了这么气派的帐子的，猜想里面的人应该是昆都。
她提气爬上帐顶，透过帐顶中心的镂空向帐内窥探。
果然是昆都的帐子。
辛艾气呼呼地进去，不满地朝昆都嚷嚷：“多好的机会，凭什么听那小子的，就这么放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昆都不以为意，指着辛艾，轻声训斥：“什么那小子，他若征服了东边诸部，将来就是大汗，连我现在都叫他一声少主，你别造次！”
辛艾不情不愿地应下，随即冷哼道：“他爹可真是个狠人，打了一仗，把自己的命送了，就为了向西边各部落证明，他是真的与大泽决裂了。他既然这么看中北荒，当初为何要叛逃去大泽？”
昆都睨着辛艾，虽依旧是责备，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啊，就是有勇无谋！他家这么折腾了一遭，实力可是比当初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大泽比北荒富庶，这么多年在大泽，他家搜刮了多少财富，在北荒几辈子也弄不到那么多钱。他看中北荒，哼，他看中的是大泽，统一了北荒，他必定向大泽发难！”
辛艾恍然大悟，凑上前追问：“照你这么说，他倒是胃口不小啊。那他今天唱得那出放虎归山，又是打得什么主意？”
昆都嗤笑：“他说着不欠人情，还了当初放他一马的债。可实际上还不是看出来了，那虎是归不了山了。说来也是可怜，一家子给别人卖命，回过头，却被人家从后背狠狠捅了一刀，搁谁不心寒？那虎不会再回去给人卖命了，当然也回不去了，因为人家已经动了杀心，回去做眼中钉，肉中刺，还有什么意思？”
辛艾撇嘴，晃着脑袋依旧不解：“那大泽的小皇帝也是奇怪，若是动了杀心，他堂堂一国之主，想砍谁的脑袋，还不是提刀就砍！怎么还七拐八扭地让人送消息给咱们，至于杀个人还不敢，非得让别人动手？你说他到底是胆小，还是阴险？”
昆都摆手，半眯着眼睛思忖：“小皇帝城府深不可测，他日正面交锋之时，必将是我们的劲敌。他这一招借刀杀人，不只是杀了一个人，更是灭掉了一个家族未来的希望。他没有落下任何口实，却也让人都知道了他的意图，那些人该怎么选择，不言而喻。一个没有了中流砥柱、注定没落的伯爵，拿什么与一国之君抗衡？”
辛艾不以为意，甚至脸上显出了一抹不屑的神色：“可他还是太年轻了，却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会把人放了。我看那人也算得上是个人才，莫不如我们收为己用？”
昆都实在听不下去了，用手指点着辛艾，一叠声地叹气：“你这脑子简直和狍子脑袋一样！他虽明白这次真正想要他命的是小皇帝，却也万不敢因此就明目张胆地和小皇帝做对。毕竟他一家子还在大泽，他归顺了我们，那他一家子还有命吗？我猜他那么精明，定是借机遁了，隐世去过逍遥日子了。”
辛艾委屈地挠了挠后脑勺：“嗨，反正这费脑子的事情，有你想就够了，我用不着再浪费精力，多此一举地去琢磨。我这辈子就跟着你，你说啥是啥！”
萨然听了半天，也没太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只知道北荒和大泽看样子迟早还是要打仗。她既不是大泽人，也不属于北荒，这因贪欲而起的一波波战事，虽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却也不是她能阻拦的。
她悄悄地从帐顶滑下，因着轻功的关系，毫无声息。
出了部落，她向着之前发现何平的那个山坳方向奔去。之前阿鲁会去到那里，应该是那里有它爱吃的蘑菇苔藓。她想再去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找到阿鲁。一路上，她将鹿笛吹得震天响，希望阿鲁听到，能够循声来找她。
天光微亮的时候，薄薄晨雾袅袅升起，而萨然的鹿笛声终于有了回应。
“哞—哞—”
熟悉的鹿鸣在静谧的早晨显得格外动听，雾气中渐渐浮现出了驯鹿的轮廓，但看不清身上皮毛的颜色。隐隐约约中，鹿背上似乎驮着一个人。
萨然看不真切，思忖片刻，终于大着胆子向着那驯鹿的方向，跑进了腾腾雾气中……
（完）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八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