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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七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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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然借着大巫的身份,游走在北荒各部,灵闻和她一道,每每遇到病人,萨然假装故弄玄虚的作法,灵闻配合着准备汤药,不日病人康复,萨然大巫的声名就被传得愈发地神乎其神。
也会遇到灵闻治不了的病患,萨然发自内心的叹息,但应付的话术是天命如此,到了该去的时候,神意不可违。
萨然和灵闻说,她大概知道了为何芙蕖教能够存在那么久,装神弄鬼的骗人,棘手的情况就推到神的身上,怎么的都能圆过去。
但她充当大巫不是为了做神棍骗人,而是为了能够深入北荒各部探查,找出牧鹿部灭族的真凶。
冬去春来,草原上无垠的白色退去,融融绿意探头,又到了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节。
阿鲁昼伏夜出,草原上的食物充足,每天早上回来的时候,肚子都圆滚滚的。萨然一边给它喂盐,一边有些难过。
如果阿鲁还和鹿群在一起,现在应该已经有媳妇了,等到了夏天,媳妇就会给它生一窝小崽子。可现在它远离鹿群,独自陪着萨然,发情期不免脾气暴躁,体重也掉得厉害。
萨然让阿鲁回山里去找鹿群,也许去年春天的那场离别太久,阿鲁知道若再分开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再见了,于是它倔强地不肯离去,继续陪着萨然游荡在草原上。
阿鲁的鹿角冬天时干透脱落了,新的鹿角还没长出来,现在头上光秃秃的,整个鹿看上去憨憨的,莫名地有点儿傻。这是它第一次掉鹿角,也不是很适应自己从威武的样子,又变回了傻呵呵的模样。也许这也是阿鲁不愿回鹿群的原因吧,不想让鹿群看到它没角秃头的傻样。
但萨然更愿意相信,阿鲁是舍不得她,才留下来的。
几日来,萨然和灵闻停留的部落,位于北荒中部偏西南一些,再往南就快与大泽的疆界接壤了。
部落里原本没有大巫,萨然来了,族人们待她格外的殷勤热情,除了酋长。这部落的酋长是之前在大汗的葬礼上,指着萨然责备她没有祭神给大汗续命的那位老酋长。
两人再见时,难免尴尬。老酋长似对萨然将信将疑,不冷不热地招呼着。直到眼睁睁地看着大巫作法治好了两个族人的顽疾,老酋长对萨然才热络了起来。
萨然知道他年纪大,经历多,定是知晓许多北荒的过往,当初若不是他在大汗的葬礼上,提到牧鹿部的神女和宝藏,萨然到现在还对此一无所知。所以,萨然总是有事没事就提着酒坛子,找老酋长喝酒,想从他嘴里套些话。
俗话说,姜是老的辣。萨然心里的盘算,被老酋长摸得清楚,酒可以喝,话却不多说。如此喝了几次后,萨然就泄气了,不再去碰软钉子。
但她也没有就此死心,还在琢磨着怎么旁敲侧击地从老酋长那里打听些消息,故而一直赖在部落上,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动。
这一日,眼瞅着日上三竿了,阿鲁却迟迟没有回来。萨然手中握着盐,等在部落外,伸着脖子远眺,就是看不到半点儿阿鲁的影子。
她心中惴惴,急急回到帐子,背上弓箭,打算出去找阿鲁。灵闻要跟她一起去,被萨然拦下:“你留在部落里,若是明日这个时候我还没回来,你就去找酋长,带人来寻我。”
出了部落,萨然顺着地上留下的鹿蹄印迹,一路向西,嘴上吹着鹿笛,不停地召唤阿鲁。好在傍晚的时候,终于找到了阿鲁,可它却执拗着不肯走。
萨然明白阿鲁的意思,拍着它的脖颈,让它带路。转过几道弯,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阿鲁在一个人形的血葫芦旁边驻了足。
萨然蹙眉,半天没敢上前查看。眼瞅着夕阳就要落下,这浓重的血腥气,晚上一定会招来野狼。萨然无法,只能心一横,伸手探了探那血葫芦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还有出气。
她费力地将那重伤之人扶到阿鲁的背上,让他面朝下趴伏着。阿鲁雪白的皮毛上蹭得到处是斑驳的殷红血迹,看上去有些妖冶可怖。
萨然摩挲着阿鲁的脖颈,凑到它耳边,轻声嘱咐:“阿鲁,咱们带他回去让大狗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太阳沉了下去,月亮爬了上来,半弯残月挂在半空,清冷冷的月光洒在急行的一人一鹿的身上。
野狼闻着血腥味,嚎叫着缀在后头,好在只是一只孤狼,不是狼群。
萨然让阿鲁别停,自己却停步转身,飞快地弯弓搭箭,向尾随的那只狼射了一箭。
“嗷呜”一声,狼应声跌倒,萨然眯眼看过去,昏暗中瞧着应是射中了狼的前腿。那狼果断,当即咬断箭杆,一瘸一拐地跑掉了。
顾不得感慨箭术退步,竟然没一箭封喉将那狼当场射死,萨然飞奔着去追赶阿鲁。驯鹿记路又跑得快,萨然若是被落下了,自己一时半会儿很难寻回部落。
月亮还未西沉,阿鲁就载着重伤之人,引着萨然回到了部落。萨然不管不顾地冲进灵闻的帐子,将他摇醒,拉着他赶紧救人。自己则转身打了盆水,擦净了血葫芦的脸,才发现救的竟是熟人,何若风的副将,何平。
萨然这时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虽然被血色和沙土染得黑红一片,但也依稀能看出是武将的盔甲,她轻轻地晃了晃何平,忧心忡忡地问:“难道大泽和北荒又打起来了?”
何平双眼紧闭,气息微弱,毫无反应。
灵闻给他把了脉,伸手又去翻看他的眼皮,而后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说连半条命都不剩了,定然是救不活了。
萨然难过,何平屡次保护照顾她,虽是因着何若风的命令,但也算是与她有恩。小伙子浓眉大眼,长得精神,身手更是了得,穿上武将的铠甲,真真是个英武的好儿郎,可正值大好年华,甚至还没娶亲,却眼看着就要在异国他乡咽了气。
萨然的眼泪汩汩地往外冒,灵闻却一如既往地冷静,他问萨然可惊动了部落里的其他人?萨然摇头。
灵闻不放心,出去看了一圈,回来就立即拿出针袋,拔出几根长针,扎在了何平的头上。
萨然停下了抽泣,眼泪兀自尤挂在眼角和脸颊上:“何平还有得救?”
灵闻摇头:“我只能让他清醒片刻,看看是否有什么紧急的军情,需要咱们帮他告诉将军。”
片刻后,何平幽幽转醒,但眼神依旧涣散无光,又过了半晌才渐渐聚焦,恢复了一点神识。
“水……”他哑着嗓子,用气声费力地说道。
萨然照顾过伤员,赶紧用勺子喂了何平两口水,眼看着他的眼中似乎又恢复了几分生机。
灵闻凑到何平的耳边,问他可有军情需要传递。
何平眨了眨眼,嘴唇翕动,但声音弱得微不可闻。
萨然着急,将耳朵贴到何平的嘴边,屏住呼吸,细细地辨认他发出的若有似无的音节,到底说的是什么。
灵闻见萨然的脸色陡然变白,神色也随之恍惚,不禁担心地推了推她,问她何平到底说了什么?
“将军被敌军万人围住,速救!”萨然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何平的话,末了终于缓过神来,焦急地看向灵闻,“何若风被围?万人敌军是谁?北荒吗?我二兄为何这时候与大泽开战?”
灵闻拉住她,示意她冷静:“不是北荒,至少不是你二兄。咱们这段日子在各部游走,没听到一点儿风声,王部若是集结万人军力,不可能如此无声无息。”
萨然觉得灵闻说的有道理,重重地叹了口气,缓和了下急切的心绪,才又开口道:“咱俩现在分头去找救兵,我去王部找二兄,你去寻宁城大营。”
灵闻蹙眉:“找你二兄没用,他不会出兵去救将军的。”
萨然不解,用眼神追问灵闻。
“敌方有万人之众,你二兄现在可没这么多人手。他精明的很,不会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亏本买卖。何况若将军真的没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大泽震慑他的利刃断了,他这个大汗的腰杆才挺得更直。”灵闻耐心地向萨然解释着,眉头也随之越拧越紧。
萨然对权谋一事没有半点儿天赋,灵闻说了许多,她却根本没怎么听懂。只知道灵闻的意思是,二兄不会去救何若风,她来不及纠结弄清具体原由,就拉起灵闻向帐外走:“二兄指望不上,那咱们就一起去宁城大营报信。”
灵闻拽住她,音量不大,却将她定在了原地。灵闻问她:“去哪里找宁城大营?”
萨然心一沉,一股绝望之情在心头翻涌。回宁城去找吗?宁城距此处快马加鞭来回也要四五日,等大军到了,何若风早被万人敌军踏成了肉泥。
她心念转动,随即又有了主意。何若风此次陷入敌军包围,不可能只身而来,附近应该有大军策应。若是找到了驻扎在附近的何家军,那何若风就还有一线生机。
萨然回身快步走到床边,俯身将嘴凑到何平耳边,问他可有策应的军队部署在附近?
何平的嗓子赫赫地响着,眼神忽地直了,眼珠上翻,整个人顿了一下,头蓦然垂向一边。萨然心惊,赶紧伸手探他鼻息,还有出气,虽略微松下一口气,却也只能无奈地转头,眼巴巴地看向灵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