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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一章 ...

  •   萨然以为寻找二兄会大费周章,却不想刚回到宁城,就在这劫后余生的山崖上,见到了他。

      两人分别已有八年多,从稚童长成了少年,眉眼变化不小,却依然能看出彼此童年时的模样,二人皆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二兄,阿妈很想你,和我一起回牧鹿部吧!”萨然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兽骨手链,喜极而泣地望着她的二兄。

      她的二兄当年在牧鹿部时,叫格鲁。现在回归了父族,被唤做依图,已是建水部的酋长,是北荒部落中最年轻的酋长。

      依图回身,让随从们退下,山崖顶只剩下他和萨然。

      他接过萨然递过来的兽骨手链,眼角微微泛红,想起了他的生母,他从未见过的至亲。虽然不知道她的模样,但让他降生,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这小小的手链,亦能让他感受到生母对他不灭的爱意。

      而萨然口中的阿妈,却不是他的生母,而是他曾经的养母。那也是一个果敢坚强的女人,对他和萨然疼爱却更严苛。

      依图牵住萨然的手,笑意融融地点头:“我和你一起回去,看阿妈。”

      再次重逢,萨然有许多话要讲给二兄听,她像是兴奋的小鹿,拉着依图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讲她是如何猎到黑鹰时,还会晃着脖颈上的骨笛炫耀。

      依图聚精会神地听着,脸上挂着发自内心地喜悦笑意,总会适时地捧场问上一句:“后来呢?”

      萨然听到,兴致更盛,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继续眉飞色舞地讲部落里的趣事。

      “二兄,你难道就不想我和阿妈吗?为什么一次也没回来看我们?”萨然讲完了八年来值得说的事情,心情平静下来,终于带着落寞的神色,将心底时常盘旋的疑问,说出了口。

      依图浅笑着揉了揉萨然的头顶,无奈摇头:“牧鹿部的标记换了,我根本找不到部落的去向。”

      萨然不解:“你可以找阿嘎呀,他知道的,他一段时间就会找到我们,用盐换毛皮。”

      依图点头:“还是你聪明,我现下知道了。”

      依图的随从将烤好的肉递上来,给二人享用。萨然闻到肉味,控制不住地干呕,吓得依图面色骤变,忙唤来随行的医师。

      部落里素来由大巫给族人看病,像牧鹿部这种没有大巫的,每次都要去别的部落请大巫过来。族人们相信大巫通灵后,了解神的旨意,会给他们指明弥补罪过,获得宽恕,重新康复的方法。

      但部落里一般甚少有会懂得望闻问切的医师,他们不信任中原人的所谓医术,觉得中原人缺少对神和自然的敬畏,没有信仰,所谓医术是靠不住的骗局。

      萨然没想到依图的随行中,竟会有精通医术的医师,那医师虽说着部落语,穿着皮袍,但眉眼、神情却是中原人无疑。

      医师给萨然诊脉后,答复依图,称并无大碍,只是略有些气血亏虚,需要多滋补调养下。

      依图看了萨然一眼,把医师拉到一边,用萨然听不到的微小音量问了几句,听了医师的回复后,释然地点了点头,才让医师退下。

      他上前拉住萨然,关切地询问:“你堂堂牧鹿部的人,为何闻到烤肉味,一副十分厌恶的样子。”

      萨然叹气,只摇头不语,她不愿再回想那暗无天日的地洞中,与腐尸相伴的可怖记忆。

      依图见状,不再多问,吩咐下属熬了菌菇汤,拿了干粮一起递给萨然。

      萨然从依图的眼中看出了多重情绪,但最多的是关切。她笑着安慰依图,不吃肉也挺好,不用冒险去捕猎,活着更轻松。

      依图摇头,林间的生活怎会轻松,不去捕猎,却仍需采集,仍要顾忌野兽的袭击,一样的危机重重。他担心萨然不吃肉,恐怕日后连弓箭都拉不动,该如何防身?

      萨然淡笑:“那我就老老实实地呆在部落里,和阿嬷一起挤鹿奶。”

      依图凝眸看她,半晌后终于点头:“来建水部,什么都不用干,二兄保护你。”

      萨然笑得双眸弯弯,却并不应声。

      因已入秋,牧鹿部随着驯鹿向南迁徙。萨然带着依图一行人在林间穿梭,向南寻找牧鹿部的踪迹。

      依图让萨然把牧鹿部的印记画下来,他再让人按此描画了多张,分发下去,一行人化整为零,分散在林间去寻找图中的印记。只是行了多日,一直无果。

      又过了几日,终于在一株不起眼的枯树树干上发现了部落的标识。

      那标识是鹿角和鹰羽重叠的图样,画上去的时日不短,划痕风干,呈黑褐色。

      萨然有些失落:“这应该是春天时候留的印记了,可部落现在早迁去了其他地方。”

      依图拿出之前萨然画的图样,对照着树干上的图形比对,无论是形还是意都不沾边,也难怪其他人照着萨然画的样子,什么都找不到。

      他当即让人按照树干上的图形描画好,重新分发下去。

      两日后,有人发了信号,找到了牧鹿部最新留下的印记。依图和萨然寻过去,发现找到印记的是阿耶克。其他人也很快收到了汇合的消息,聚拢过来,一行十多人,循着牧鹿部最新的印记,快马加鞭地前行。

      又三日,见到了新鲜的驯鹿粪便,众人欣喜,萨然吹响鹿笛,“滴—哩—哩”的清脆哨音响彻山林。半晌后,树丛晃动,一只顶着硕大鹿角的白色驯鹿飞驰而来。

      萨然当即翻身下马,激动地向着白色驯鹿跑了过去。那是阿鲁,终于成年,长了鹿角的阿鲁。

      阿鲁亦是认出了萨然,毛茸茸的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更是伸出肥厚的舌头,一下下地舔着她的脸,热情地欢迎着萨然的回归。

      萨然搂住阿鲁的脖颈蹭了蹭,蹭掉了阿鲁舔了她满脸的口水,而后轻跃上了阿鲁的背脊,向依图招手:“二兄,它是阿鲁!”

      依图知道阿鲁是鹿王的意思,他策马上前,仔细地打量着这只健硕威武、眼神精亮的白色驯鹿,忍不住赞叹是不可多得的神兽。

      萨然驱策阿鲁,引他们回牧鹿部,但阿鲁却有些焦躁,带着萨然在原地绕了几圈,忽然发狂,低头支起鹿角,向其他人顶去。

      最先遭殃的是在队伍前头的阿耶克,措手不及地被阿鲁攻击,骑着的马儿脖颈和腹部都被鹿角顶破出血。那马儿受惊奔逃,将阿耶克甩了下去。亏得他有些身手,在半空中翻了半圈卸力,落地时只是稍稍扭伤了右脚,并未重伤。

      萨然从未见过阿鲁如此,死死抱住它的脖颈,大声呼喝安抚。却仍是看出它双目渐渐变红,狂性愈盛,萨然心下顿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急忙从鹿背上跃下,使尽全力抵住鹿头,将阿鲁压住,以免它再伤人。

      被萨然紧紧抱住,阿鲁猛烈喷出的鼻息渐渐收敛,周身攻击的气息缓缓散去。半晌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萨然拂去额角的汗珠,忧心忡忡地看向依图:“二兄,阿鲁这样,莫不是牧鹿部出了什么事情?”

      依图亦是担忧:“咱们得快些找到部落。”

      眼下已无法再让阿鲁带路,但既然驯鹿在这里,营地应该就在附近。依图让大家散开,到周边寻找。

      半日后,有人惊慌失措地找到依图,俯首跪地,半晌才结结巴巴地禀报,找到了牧鹿部。

      萨然见来人的神色,心中不详的预感更深了几分,她上前拉住那人,追问牧鹿部怎么了?

      那人眼神闪躲,只低头在前方疾行带路。

      萨然回身骑到阿鲁的背上,让阿鲁跟着那人前行。可阿鲁又开始焦躁,只扬蹄在原地踢踏,却不向前迈步。

      萨然心下焦急,没有心情细想阿鲁的异样,只得从阿鲁背上跃下,从旁人处牵过一匹马,翻上上马,跟上带路人。

      有人放了汇合的消息,四周树木晃动,其他人迅速集结而来。

      时隔半年,萨然终于再次回到了牧鹿部的营地。但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瞳孔剧震,胸口阻滞,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顿时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依图的怀中幽幽转醒,一个激灵,蓦然跃起,似受到惊吓的小兽,双目赤红地在营地中狂奔。

      整个营地仿佛炼狱现世一般凄惨可怖。放眼望去,处处是被灼烧殆尽的漆黑残骸。那应是多日前的一场大火,现在已燃尽熄灭。连觅食的野兽都已食尽散去,只剩下随处散落的碳化的营帐和林木的废墟,以及形状难辨的焦炭骨骼。

      依图追上萨然,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中,大声地安抚她,让她冷静。

      萨然抑制不住地嘶吼,她要找到阿妈的帐子,看看阿妈现在如何。

      然而,这里的一切都无法分辨出原来的模样,不知道那一堆堆烧尽的骸骨,到底是人是鹿。

      萨然在依图怀中痛哭,许久后,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挣脱开依图的怀抱,浑身颤抖,却仍然尽力压抑着冷静下来,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上前查看那些残骸。

      “二兄,族人是先被杀死,而后才被放火烧的。这不是山神降罪的天灾,是奸人的屠杀!”萨然猛然抬头,望向依图,“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不可能是寻仇,牧鹿部与世隔绝,几乎不与其他部落接触。难道是找什么?他们是不是找到了?所以才会灭口,又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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