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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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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员太多,医帐里人手不够,来找何若风,希望主帅能安排拨点儿帮手。
何若风也不考虑,当即叫了宫芸,说女子耐心持重,适宜照顾伤员,让她拨些人到医帐帮忙。
宫芸应下,出帐时却被萨然一把拉住,她可以去医帐帮忙,希望宫芸算她一个。
何若风这时却是难得注意到了萨然,掀帘问她:“医帐内的伤员,大多肢体残破不全,还有脓血不止的,十分恐怖,你难道不怕?”
萨然摇头:“你忘了,我是猎手,剥皮都敢,怎会怕血肉?”
何若风想了片刻,落下帐帘不再理会,算是同意了她去医帐。
说是不怕,真进了医帐,耳边是不绝的高低呻吟,甚至痛苦嘶吼,满目是没有人形、血迹斑斑的残破躯体,萨然的心一下揪了起来,鼻头发酸,眼眶发红。
有医师递了碗水和勺子给萨然,让她去给伤员喂水。
她抬手接过,用勺子盛了水,送到伤员嘴边,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得厉害,水没喂进伤员的嘴里,反而撒到了脖颈的伤口上。
那伤员脖颈上是烫伤,沾了水,疼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
萨然忙向他道歉,怕弄疼了他,也不敢帮他擦拭伤口上的水渍,急得眼眶更红了几分。
那伤员缓过神来,哑着嗓子安抚萨然:“姑娘,你长得好看,别说把水倒俺身上了,就是再捅俺几刀也行啊。”话说得轻浮,还带着从喉间溢出的咯咯怪笑。
“哎呀,小蛇,你可拉倒吧,谁都敢调戏!惹急了人家医师,别说不给你水喝,连瞧病都不给你小子瞧,活活让你疼死,对不对姑娘?”旁边一个半倚着柱子坐着的伤员,因伤情不重,还有闲心搭话调侃。
伤员小蛇嗤笑:“汪九,你是不晓得,俺现在呀,瞧不瞧病能咋地?就俺这情况,还能瞧好不成?谁要是真捅俺几刀,让俺早点儿去投生,俺做鬼都得给他磕几个头,谢谢他!”他嗓子似被火烧伤了,说话像是拉风箱一般,呼啦啦地破碎裂音,但他却像是个话痨一般,嘶哑着嗓子絮叨地说着。
萨然原本因小蛇轻佻的调侃有几分不舒服,但听到他求死的话,知道也是出自几分真心,便因着怜悯而释怀,重新舀了勺水,送到小蛇的嘴边。
汪九挑眉,笑容猥琐地逗问小蛇:“咋样,喝着漂亮姑娘喂的水,是不是甜死了?”
小蛇又是咯咯地笑起来:“甜!俺从没喝过这么甜的水,姑娘,你再多喂俺两口。”
汪九听了,脸上显出向往的神色,转眼瞧着萨然,求道:“姑娘,你也喂我一口,我也尝尝到底有多甜?”
萨然见他手脚全乎,只是一只眼睛缠着绷带,不像小蛇身上没一块好地方,于是噤着鼻子,不理睬他,抬手给小蛇又喂了勺水。
小蛇咽水时,喉咙比说话时还疼,但他生平确实第一次和漂亮姑娘相距得这么近,还被她喂水,别说疼,正如他所说,就是喝一口捅一刀,他也求之不得地要多喝几口。
见萨然没理汪九,小蛇变本加厉地得意炫耀:“哎呀,汪九,羡慕不?姑娘喂的水比蜜都甜,可好喝了!要不你出去,再受点儿伤,就比俺再重点儿,姑娘就也给你喂水了,对不对姑娘?”
萨然垂目不语,心里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下意识地又将一勺水递到了小蛇嘴边。
汪九咽了咽唾沫,开口回怼小蛇,话说得有几分恶毒:“好死不如赖活着,等仗结束了,我去窑子里找个娘们,抱着摸,亲着摸,想干啥干啥,不比喂水甜?小蛇,倒是你,都烧成这熊样了,以后好了,是不是也抱不了娘们了?”
萨然实在听不下去两人的对话,起身去了别处。
医师悄悄地凑过去,小声地安慰她:“他们是疼得难受,不说话调侃发泄下,真是受不住。你别往心里去。”这医师三十出头,姓庞,脾气温吞,但医术不错。
萨然明白,向庞医师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三日,依旧是白天偃旗息鼓,天一黑,何若风又再次下令攻城,一成不变地还是主攻北门,其次是东北门,其他偏门仍然是顺带着折腾,南门照样空着不理。
他连攻各个城门的将领都不变,北门是萧如笙,东北门是个六十多岁的杨总兵。虽然老头年纪不小了,但身体依旧硬朗,带头冲在前面,还是宝刀未老的威武模样。
东南门攻城的是何若风的二弟何若霖,是副总兵,长得与何若风有八分像,一晃神常常被人看作是何若风,但他眉眼灵活,是藏不住的机灵像,小心思也确实比何若风多。
上阵前,何若风板着脸拉住他说狠话:“你若不使出全力攻城,但凡有一点儿应付耍滑,我一定直接在城下砍了你,拿你开刀立威,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
两人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何若霖从小就打心眼儿里怵他大哥,知道何若风脾气上来,说不定真会砍了他,当即一口应下,不留余地地全力攻城。
西南门由宫芸负责,依旧攻势最弱,而西北门是何平,打得中规中矩,不容忽视,却也难成气候的样子。
何若风也不闲着,带着一千人做机动,除了南门不去,其他各个门前轮流晃荡。指不定支援谁一下子,那一方城门的攻势就突然加强,守军一时难以招架,赶紧喊来支援。可往往城内机动的援军刚到,何若风已经带人撤了,又跑到其他城门助攻,溜得城内机动部队左跑右赶,还没开始打仗,力气已经没剩下几分了。
虽然攻城将领的布置没变,但这一夜的攻城打法却和前两日不同。
开打前,何若风先安排用投石器向城墙上一顿猛投,投得却不是石块,而是马粪。讨逆军有一万多骑兵,攒了几日的马粪,怕干了,特意泼了些油,一坨坨黏糊糊地散着臭味,呼啸着往安府城墙上扔。
守军被马粪砸得有些蒙,还没反应过来将马粪扔回去,何若风已经安排第二波投掷了,向城墙上射火箭,铺天盖地的火苗子如同一颗颗流星,在半空中划出绚烂的火焰,射向安府城墙,点燃了混着油的马粪。
一时间熊熊烈火四起,散着愈发浓郁的粪臭味,熏呛的守军睁不开眼,更透不过气。趁着城墙上大乱之时,讨逆军一边在城墙上架云梯,一边用攻城车撞城门,大有一鼓作气,不攻下城门绝不罢休的势头。
前方攻势一轮猛过一轮,宫琼稳坐延恩侯府,并不慌张。他冷脸听着前方的战报,嗤笑着嘲讽何若风比不上他老子那般沉稳凶狠,只会搞些花里胡哨的鬼把戏。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因投了小皇帝的脾性被重用,不足为惧。
他沉声将宫承义唤到身边,吩咐宫承义找个机会,一箭解决了何若风,剩下的那些都是废物,何若风一死,必定撤军。
宫承义当即应下,拎着弓,问清了何若风当下的位置,上了城墙,也不理会烧灼的马粪臭气,只拉着副将和他一起找寻,看城下是否有何若风的身影。
因是攻城,今日骑兵并未出战,骑着高头大马横冲直撞的,必是将领。没费什么力气,宫承义就看到了穿了一身金甲的何若风。他心下冷哼:姓何的,你不是爱招摇吗,老子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一支黑尾羽箭呼啸着向城下飞去,却因瞄准的活靶移动,射偏了,只射中了何若风胯下骏马的脖颈。那马儿吃痛,嘶鸣着扬起前蹄立了起来,将何若风甩下了马背。
何若风落地的一瞬,赶紧向旁边飞快地滚了几滚,立时有士兵举着盾牌上前,将他护住。
宫承义蹙眉,站在城墙上,指着何若风的方向大喊:“射死那个穿金甲的,赏金五千两!”同时回身,让人去其他城门,向城下大喊何若风已被射死。
何若风仰头,眯眼向羽箭飞来的方向瞧,城墙上火光烈烈,隐约可见有许多身影弯弓搭箭,向他的方向瞄过来。他距城墙颇有些距离,寻常人没有此等臂力,能够从城墙上把箭射到他这里的,也算得上是个勇猛之人。
他看不清刚刚射箭的是谁,但清楚此地并不安全,伸手抢过士兵手中的盾牌,掩在身前,飞快地向后方退去。立即有其他拿着盾牌的士兵,奔过来,又在他身前护了一道,跟着他一起向后退。
何若风退到安全的地方,将盾牌一扔,吆喝着让人再牵一匹马来。
马刚牵过来,就有人慌张来报,说是其他城门的讨逆军听到城墙上守军大喊,主帅已被射死,顿时慌乱,一些人甚至不听主将的命令,撒腿往回跑。
何若风翻身上马,拔出腰间长刀,向督战队振臂高呼:“尔等现在就去各个城门,后退者立斩!”
他率先策马,高调地到各城门外转了一圈,还亲自砍了好几个逃兵的脑袋,终于又稳定下了军心,攻城之势恢复了之前的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