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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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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若风救世子的计策非常简单,先用一封信让对方知道,所谓世子在他眼中算不上筹码,从而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在江湖上悬赏,完好无损地救出画像中人,赏金千两。
若是让所救之人受伤,一个伤口,赏金减半,再一个伤口,赏金再减半,也就是两个伤口的话,赏金从千两降至250两。如果伤口太多,减半再减半,一直减下去,就只剩白忙一场。因此,悬赏的重点是完好无损。
萨然觉得这个法子不靠谱,转身回帐睡觉,可还没睡着,就听帐外有些喧闹,她一骨碌翻身而起,掀帘出帐,一眼就看到了轻摇折扇、风度翩翩的盖世帅,安然无恙地站在了何若风的营帐前。
他身旁是个精瘦的老头,其貌不扬,但双目炯炯有神,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老头身后是阿池,怀中抱着面色惨白的吕柔。
吕柔的胸口被鲜血洇得通红,竟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阿池紧张地四下张望,终于瞧见了医帐,当即抱着吕柔奔了过去。
何若风向靖王世子行礼,可那盖世帅却并不领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既不客气称免礼,也不寒暄道谢,只向旁人询问他的营帐是哪座,晾着何若风,自去休息。
何若风回头和萨然对望了一眼,两人无声的潜台词是,宫承义果然把那封信给他看了。
老头轻咳了两声,才不急不缓地向何若风道:“那个赏金呢,先存在你这儿,帮我带去平城。我也不在你这耽搁了,也没个熟人,没啥聊得,我先走了。”
何若风淡笑着向老头躬身行礼:“史大侠,放心,黄金我定会一两不少的帮你带去平城。不过,你现在既然要回去,那不妨帮我向萧如笙带个话,让他再坚持坚持,千万别死了,我明天就到。”
史大侠粲然一笑,漏出一口参差不齐的豁牙:“你若再给千两黄金,那我就向你保证,萧如笙一定死不了。”
何若风为难:“萧如笙可不值千两黄金,要不100两,怎么样?”
史大侠爽快,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白银,100两是白银!”何若风不太讲究的补充道。
史大侠脸色陡变,神色不悦:“你这不是骂我呢?100两白银的买卖,我能做吗?那不跌份儿吗?”
何若风摊手,表示不能再多了。
史大侠转身就走,可迈到第八步,又折返了回来,咬着豁牙沉声道:“100两白银也行,明天和黄金一起带到平城给我。”
何若风似乎早就料到似的,面不改色、轻描淡写地应了下来。
史大侠这次只向前迈了两大步,整个人忽地凌空飞起,精瘦的身躯在半空中飘荡,越飘越远,最后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天际。
萨然被史大侠离去的身手惊呆了,张着嘴咂了半天舌,才凑过去向何若风打听,这个史大侠是何许人也?
何若风也颇感震撼,怔怔地瞧着那老头离去的方向,片刻后才缓过神,答复萨然:“他就是当今第一高手,史无敌。”
萨然诧异,那老头竟是阿原的师父,她的师公。
何若风看出了端倪,追问萨然:“你听说过这史无敌?”
萨然不语,只恍惚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医帐而去。
医帐内,有医师已经帮吕柔处理好了伤口,但他望着吕柔叹气摇头,虽未明说,但无力回天的落寞,溢于言表。
阿池轻轻地握住吕柔的手,以往冷淡的面容,终于有了些柔色,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与吕柔相视凝望。
萨然走到二人身边,默默无语,只觉得两人间的氛围,将其他人都隔离了出去。
吕柔缓缓闭了眼,半晌后才开口,是问阿池:“你恨不恨我?”
阿池将握着吕柔的手紧了紧,轻轻摇头,见她闭目,忙出声道:“不恨。”
“你怎么会不恨我?我见异……思迁,水性杨……花,还猪油蒙心地妄……想做王妃,我现在这样,不过是报……应。”吕柔因伤重,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却不肯住口,吃力地坚持说完。
“不,你不是。你是最好的阿柔,眼睛会说话,笑起来有小酒窝,是平城最好看的姑娘。”阿池难得讲出这么多话,一字一句说得笃定认真。
吕柔似蓄够了力气,终于又睁了眼,望着阿池,眉眼间溢出满足的笑意:“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是平城最好……看的姑娘,你不恨我,我……很开心。”
阿池将吕柔的手,轻轻地覆在他的脸上,一滴清泪坠下,滴在吕柔的手上。两人不再说话,只是笑望着彼此,似要将对方的面容刻在心上。
萨然亦是动容。之前那盖世帅温柔缱绻地喊着吕柔宝贝,此时却对弥留之际的吕柔不理不睬,不闻不问。而素来对吕柔若即若离,看似冷淡无意的阿池,却在最后的时刻流露真情。
原来看上去多情风流、甜言蜜语的人,却并不一定有情;而看似无情、不言不语的人,却未必无情。
萨然轻轻地退出了医帐,不忍打扰二人最后的相处时光。
靖王世子已救出,何若风毫不犹豫地向叛军发起进攻。拦路的叛军且战且退,最后和围城的叛军汇到一处,于是援军和守军对叛军形成了内外夹攻的包围之势。
围城的叛军将领竟是宫拜,见大势已去,并不恋战,带人冲出一个缺口,抛下万余兵卒,自己逃了。
何若风十分不厚道地派人去追,临行前特意嘱咐追兵,追不回宫拜,就自行了断,别活了。
萨然觉得他不嘱咐还好,若她是追兵,听了这话,定是逃得比叛军还快,才不会自行了断。
可让她意外地是,追兵不负何提督的嘱咐,将宫拜一行抓了回来。
被夹攻的叛军,见主将逃了,立时溃不成军,被围了半月的平城终于脱险。
城门大开,参将萧如笙带着所剩无几的残兵出城迎接世子、总督一行。
西疆总督姓吴,素来雷厉风行,不苟言笑,但一见萧如笙却立时红了眼眶,带着几分哽咽,直言平城不易,萧如笙忠勇。
此时的萧如笙确实分外狼狈,几乎没个人形。浑身上下焦黑,只有双眼的眼白处还余一点白色。身上盔甲残破不全,甚至根本无法看出是盔甲。大块的黑色血痂,一层又一层地干涸在上面,这血有萧如笙的,有守将兵卒的,也有敌军的,分不出是谁的,交融在一起,层层叠加着凝结在盔甲上。
上司们入城去抚慰城内军民,萧如笙却缓了半步,挺直了身板,瞧向骑着高头大马、煞是威风的何若风。
“你也太慢了,再磨蹭磨蹭,连给我收尸都找不全乎了!”萧如笙将仅有的白眼仁翻上了天,满带怨气地嗔怪道。
何若风却笑的志得意满:“我来早了,那还有你什么事?我多有自知之明,可不能挡了你立功,是不是,萧总兵?”
萧如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侧嘴角上翘,露出半口白牙,开口却依然是不留情面的讥诮:“你以为都和你一般,只想着立功。我站在城上,只为了守护城内的百姓。”
何若风挑眉,不以为然:“可我看你一听到立功升官,眼角眉梢嘴边,满脸都是藏不住的高兴。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至于这么虚伪地口是心非吗?你看我,还没立功先升官了,我就十分开心,不藏着掖着的。”
萧如笙恍然大悟,赶紧向他躬身祝贺:“恭喜何提督,得偿所愿,未立功先升官。”
何若风轻甩马缰,胯/下的骏马信步向城内走去,他人端坐在马背上,嘴里依旧不吃亏:“同喜同喜!萧总兵,你可长点儿心眼儿,别总对上司阴阳怪气的,万一碰到个小心眼儿的,下次立功可没你的份儿。”
萧如笙轻笑,一口白牙露了个全乎:“卑职谢何提督提点。”
萨然跟在何若风身后,听着两人斗嘴,却没听出过节,反而听出了亲厚。两人间的言语交锋,似乎夹枪带棒、含沙射影地没完没了,实则炫耀攀比,却不设心防。
她走到萧如笙身边,原本想追问他为何不守信用,答应她留在城内,却出尔反尔,竟然在饭食里下药,将自己迷晕了送出城。可看他此时的形容,虽十分狼狈,却让人肃然起敬,责备质问便再说不出口,只是深深地向萧如笙鞠了一躬:“我信你,不是为了立功,你护住了城内的百姓,是个好将军。”
萧如笙动容,向萨然回了一礼:“你现在知道我如何守城了?”
萨然点头,随即眼珠滴溜溜地转得飞快,她还是忍不住好心提醒道:“兵不厌诈,战场之上,过于君子,代价太过沉重。萧如笙,你还是过于仁义了。”
萧如笙闻言,诧异地看向萨然,半晌后,才笑着点头应下。
讨逆大军在平城休整,将领们连日商议后续作战策略,如何乘胜追击,尽快以最小的代价,收复西疆失地,剿灭叛军。
靖王世子承袭了爵位,正式受封为靖王。他爹原本病重,只剩了半口气,适逢封地内出了叛乱,当即吓得一命归西。世子顾不上给靖王安葬,连夜逃了出来,兵荒马乱,四处飘零。
他原本忌惮萧如笙是宫琼的女婿,心中有所猜忌,不敢贸然表露身份,在阿原肉铺认出了天字号影卫阿池,当即抱紧大腿。可没成想,还是被意外到访肉铺的萧如笙认了出来,幸好萧将军对大泽忠心耿耿,当即将他送出城,隐匿了起来。
虽然还是被肉铺的老六,叛军的奸细宫迎劫走,不过只是虚惊一场,他又被何若风重金悬赏的高手,安然无恙地救了回来。
新任靖王雍容典雅,气派十足,不再自称盖世帅,做回了太/祖四子的第七代孙周梓帅。
萨然有些奇怪,靖王刚被救回时,对何若风颇有怨气,为何到了平城,却显得与他十分亲厚,难道这靖王比她还见忘?
何若风轻巧地帮她解惑:他亲笔提了个扇面,找靖王帮他在另一面赐画。靖王见了扇子,看了何若风的笔迹,当即明白了宫迎给他看的那封信,并非出自何若风之手,是挑拨离间的把戏。于是,高高兴兴地画了一副青松图,落上印,赠与何若风。
不日,讨逆大军即将离开平城,继续向西,围剿叛军,收复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