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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小狐狸第一次见到光霁时,才九岁,还不会化形,每天在山里四处撒欢,把一身雪白的皮毛弄得脏兮兮。

      光霁第一次见到小狐狸时,也就十二岁。那会儿的他还很弱小,又失去了老槐树的庇护,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在家附近布满各式各样的阵法。其中有个阵法还是他对着书新学的,费了老鼻子劲才布置成功,哪知试用第一天,被一只鲁莽的小狐狸给踩了。

      得亏这个阵法是根据闯入者的妖力来进行回应的,十分擅长看碟下菜,遇强则强,遇见小狐狸这种连化形都不会的小妖怪,它也就随意地炸了两下,象征性地表示下存在感。

      但就这么两下,便足以把小狐狸吓得四处乱窜,然后一头扎进了出门察看情况的光霁怀里。

      光霁向后踉跄了一下,才抱住这只小狐狸,她身上哪都是灰扑扑的,好好的一只白狐狸变成了灰狐狸。小狐狸没多大,就是毛厚,她蜷缩在自己的怀里,小小一只,体温比光霁要高些,是个热乎乎的小玩意儿,还在发着抖。

      光霁抱着她,小狐狸抬起头,一双金黄色的瞳孔里盛满了泪水,她轻轻用鼻尖蹭了蹭光霁的胸口,接着再次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小男孩。

      这是小狐狸学会的第一个也是到目前为止最擅长的一个妖术,魅惑术,虽然以她现在的实力做不到迷失对方的心智,但降低警惕性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光霁愣了一秒,捏着小狐狸的后脖颈处,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拎了出来,“倒也不是那么蠢的小狐狸嘛,怎么会走到我这里来?”

      小狐狸见自己的法术被看破,也不装可怜了,眼里的泪水瞬间收了回去,哪怕保持着被人拎着脖子悬在空中的羞耻造型,她还是迅速保持了平衡,微微抬起头同光霁对视,“我不小心走进来的,我家就住山顶上,我爸是只雪狐。”

      光霁知道山顶上住着雪狐一家,山上温度很低,许多妖怪都不愿意上去,雪狐一家得以在山顶上称王称霸,不过她家确实也有着称霸的资本,光霁曾远远看过一次成年大雪狐,那是只有着千年修为的大妖怪,也是光霁惹不起的对象。

      于是他放下了小狐狸,“你自己出去吧,下次别再来了,也别跟其他人说你在这见着了我。”

      光霁觉得自己仇家已经够多了,实在是没必要再添上这个惹不起的大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其实是个幻想着要安稳度日的和平主义者,就是老有麻烦主动上门找他,让他不得安生。

      但小狐狸显然没有那么乖乖听话,光霁略微松开钳制后她便轻盈地从他手中跳出,稳稳地落在地面上,还在光霁简陋的大厅里打了几个转,她走路的时候头微微扬起,神情像是公主莅临。

      公主上上下下将这粗糙的木头小屋打量了好几遍,她一直是住在山洞里面,对这有些陌生的住所产生了莫大的好奇,连带着对眼前这只妖怪也产生了好奇,因此她连珠炮似的发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个什么妖怪,为什么我看不出你的本体?看你模样年纪也不大,怎么一个人住在这,还在门口设下那么多的阵法?”

      光霁叹了口气,他倒也不是讨厌话多的人,他只是自己有点不爱讲话,也不爱回答别人的问题,但这只灰扑扑的小狐狸背后是两只他惹不起的大妖怪,“我叫光霁,就是个普通的小妖怪,没什么品种,一个人住是因为我无父无母,阵法是防贼用的。”

      “哪知有只小狐狸就这么窜进来了。”

      九岁的小狐狸还没能修炼出一张天下无敌的厚脸皮,别人说啥信啥,听完这句揶揄之后脸皮率先败下阵,低着头,轻声呢喃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光霁笑了笑,觉得这小狐狸挺好逗,“没事,赶紧回去吧,天快黑了,太晚回去会有危险。”

      其实光霁知道小狐狸背后的靠山能让她在这座山里横着走,小妖怪不敢惹她,大妖怪也懒得理她给自己找麻烦,但天黑了之后自己身上的麻烦估计就要找上门来了,还是得赶紧把小狐狸给赶走,要不然麻烦来了,再把小狐狸的爸妈给惊动了,自己八成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小狐狸不知内情,看着光霁虽然稚嫩但显然是个帅哥胚子的笑脸,心里突然就这么一动,像是中了魅惑术,人有点晕乎乎的,对着他的笑脸移不开眼。

      于是她点点头,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好几年之后,小狐狸才恍然意识到,就光霁家那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有贼去光顾。

      但九岁的小狐狸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只是觉得自己遇见了个长得好看又挺有意思的人,想找他一块玩,想了解他,想亲近他,想和他一起满山头乱逛,一起学妖术,一起写功课。

      于是第二天,小狐狸和自家爹娘打了声招呼之后,再次奔向光霁的家。

      小狐狸虽然别的本事不太行,但多年在山上东奔西走,对于自己认路的本事还是有着十成十的自信的。

      这山是妖怪山,漫山遍野,打哪都是妖怪。小狐狸曾听爹偶然间提过一嘴,这是天地间仅有的一座妖怪山,整座山上,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甚至路上长着的各种珍奇植物,无一例外,都是妖怪。之所以会出现这样奇特的现象,是因为这座山本身,便是妖怪化成的。

      那是一只上古时期便已经诞生了的巨大妖怪,资历很老,本领很强。在天地分家的时候,他本来可以随着众仙一块上天,位列仙班,长生不死。但妖怪拒绝了,他是大妖怪,有着自己的傲骨,不愿上天做个平凡的小神仙。但下界的灵力日复一日逐渐稀薄,愈发不适合大妖怪的生存,而上天对这个刺头大妖怪也怀着不少芥蒂。终有一日,支撑不住的大妖怪陨落了,他化成原型,山一般的高大,他变成了一座山。

      一开始,妖怪们出于对大妖怪的敬意,都聚在山脚,虔诚地跪拜在妖怪山一般伟岸的尸体下,祭祀他,感谢它为妖怪所做的一切。时间渐渐过去,有些妖怪离开,有些妖怪干脆在山脚下驻扎,世世代代相伴在大妖怪的身边。

      妖怪每五十年妖力大增之际便会遇见一次雷劫,几十年的长度对于妖怪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很快,住在山脚下的妖怪们便遇到搬来这之后的第一个雷劫,不知是谁家学术不精的晚辈,实在是扛不住雷劫,奄奄一息之际爬进山里,大妖怪的尸骨之上——大妖为他挡住了雷劫。

      他爬进山里,漆黑的夜里电闪雷鸣,每一道落雷都精准地击中他,妖怪甚至闻到自己身上皮肉焦香的味道。他没了力气,无助地靠在漆黑的树干边,脑子里还想着隔壁家住着的蛇妖,比自己小两岁,看谁都冷冷的,一双眸子韵味十足。想完蛇妖后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爹娘,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他俩得哭成什么样,哭完之后趁着还年轻,要不然就再生一个吧,毕竟儿子不孝,就连这个雷劫都过不去。

      妖怪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有,他把自己短暂的一生走马观花过了一遍,自觉已经没有遗憾,可以安然赴死后,决然闭上眼。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了,最后一道落雷却迟迟没有落下。妖怪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不但落雷没下来,漆黑的夜里,自己靠着的这个大树还发出了幽幽的荧光,每一片树叶都在发光,以妖怪的视力足以看清叶片上的脉络,里面像是流淌着生命。妖怪感觉自己身上暖烘烘的,有妖力从身后的树干里传来,像母亲一般轻柔地抚摸。妖力包裹住他的每一寸伤口,热热的,又有些痒乎乎,不一会儿,所有被击伤的地方全无痕迹,宛若新生。妖怪站起来蹦了两下,不但死里逃生,妖力还涨了一大截。

      这事很快便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妖怪界都知道老前辈大妖怪虽然已经仙逝,但尸体里留存着的庞大妖力仍在庇佑着所有的妖怪,他尚留有最后的一丝灵魂,无条件地接纳着所有妖怪。

      妖怪里有个能通阴阳的,他与留在山脚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妖怪一同上山,总算是把大妖怪的遗志给弄清楚了。大妖怪以身躯为山脉,庇佑所有在山上生存的妖怪,使他们可以不受雷劫,修行之人,以及入世带来的种种痛苦,但与此同时,选择了在山上生存的妖怪,永远不得羽化升仙。

      这是独属于妖怪的桃花源,众妖蜂拥而至。

      之后,因为山上住不下这么多的妖怪,再者各个妖怪族群已经差不多将领地划分完毕,再来人是要出事故的。于是由山里的几个大妖怪出面,联手将山封印,彻彻底底地与世隔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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