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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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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挥之不去,前尘之事仍旧卷挟着崔淮向前。
一会儿是顾祈盖着白布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一会儿又是师父宽慰自己,生死有命。
一会儿是梁景恩怒目圆睁的说,崔淮!你才是最该死的人!一会儿又是自己跪坐月光之下,握着一把匕首,自尽的场景。
额头上的汗滴有的汇聚成股,滑入发间。
崔淮口中念念有词:“不是的!不是的!阿姐!”
猛的睁开眼,心神尚未安定,崔淮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只手搭在双目之上,盖住了屋内的烛光。
又做噩梦了……
想来崔淮小时候也是十分爱读志异古籍的,那等重活一世之事,她是万万没想到是真的。
记得自己在梁景恩的地牢中自尽了,一睁眼却回到了五年前。
许是室内的响动惊动了屋外的人。
只见一玄衣女子快步进入室内,见崔淮醒来,向屋外扯着嗓子喊了句,“含光!主子醒了!快去找陈姑娘!”
崔淮放下手,看着那几步就跨到自己塌前的女子。
风起漪!
前世,风起漪为了从梁景恩手里救出自己,不惜性命引开追兵,落得了惨死的结局。
这一次,她可以改变吗?
“哎呀!主子你可总算醒了,都昏睡三日了。不就是死了个顾祈,至于将自己弄成这样嘛!”,风起漪边扶着她起身边抱怨着。
死了!
顾祈还是死了!
自己虽重活一世,却仍未救下顾祈。
重生之日,乃是三日前了。
只记得自己自尽后,眼前慢慢的变黑,头脑昏昏沉沉,再睁开眼,竟是满眼的雪景。
方除的报丧唤醒了她的神智。
崔淮立刻走出亭子,翻身上马,打马归府,未留下一个字。
肖启元看着朔雪中崔淮离开的背影,急忙朗声喊话:“大人,之后怎么办?”
抓到的贼首顾崇和一个已经死了的一问三不知的顾祈。
哪个更重要?
肖启元想都不用想的就能回答你,当然是活着的贼首啊!
可此时,却只听见自己大人回的几个字。
轻飘飘的,落在风里,都快吹没了。
自己揣度。
方除此时也重回马背,握着缰绳,急匆匆地去追崔淮。
崔淮的心已经乱了,心里想的满是,既已重来,缘何如此!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回到了典狱府。
崔淮几乎是从马背上跌下来的,步伐不稳,身子歪歪斜斜,身旁有侍从想要扶她,都被她推开。
典狱府的正庭中,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盖着一块白布,浸染出片片血迹。那白布虽盖住了脸,但崔淮却无比清楚,那白布下面是何人的脸,那脸又是何模样。
前世场景,与眼前场景重叠,让崔淮的头又昏沉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那人身旁,又重重地跪下。
不该如此啊!不该如此啊!
方除堪堪赶来,站在大门前,望着自家大人颓唐的背影。
印象里,大人的脊背、身姿永远是直的,就算遇到歹人挟持,在生死面前,也未曾像此刻这般弯折,像是对命运妥协一样。
噗!
突然,那跪着的人仰面倒了下来,嘴角挂着血,眸中神色昏沉。
方除连忙赶上前去,扶住了崔淮,“大人!快来人啊!”
方除扭头喊人之际,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崔淮抓着方除的手,口中喊着血,说出的字节模糊,只得尽力咬字,“寻……陈桑……速……速回,将她的……尸身……放……入……冰室……冰……室。”
方除附耳过去,勉强听清,连忙回了两个好字。
崔淮这才闭上了眼,昏死过去。
方除抱起崔淮,想要出府寻郎中,这才看见刚才那被崔淮的身子遮挡住的白布上,赫然布满了喷溅的血滴。
何人之血,不言而喻。
“哟!大情种醒啦!”
一道明亮的女声,打乱了崔淮的回忆。
是她!
陈桑满脸揶揄的看着虚弱的崔淮,伸出手,为她把了把脉,“急火攻心,牵动了之前的伤势,身体虚弱这才昏了几日。我说大情种,我知你思念你那美娇娘,但你也注意点自己的小身板啊,别一不小心,殉情了去。到时候,谁替你那美娇娘报仇啊?”
陈桑还是老样子,喜欢耍嘴皮子。
“不劳陈姑娘费心,我崔某人就是身体再不好,可也胜在有美娇娘可以惦念,不像您,多年老树不开花。”
“姓崔的!你!”,陈桑此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气的炸毛,“我看你真是,脑子烧坏了!”
崔淮听闻此言,细细地思索了一番陈桑说的话。
而后,下令让风生漪退下,并秉退了周遭下人。
“你方才说,为美娇娘报仇,何意?”
“字面意思,顾祈不是因为你那一脚踹死的,而是有人偷偷给她下了毒。”
“下毒?那为何我看不出?”
陈桑眯了眯眼,而后语气厌恶,“此毒名为—万世销,无色无味,下毒时不易被察觉。毒发后,更是以让人窒息而亡,使人生不如死。毒发之人,身上会落下红点,用在满身伤痕的犯人身上最是合适。”
前世,自己恨不得顾祈去死,死了才满了自己的心意。
在得知顾祈身死后,便让人匆匆处理了尸首,并未像如今一样留下,让陈桑探查。
“但我很奇怪,万世销乃是阴损之物,一旦染上,便即刻毒发。顾祈当时应当很痛苦啊,不应该不喊叫的。既会弄出声响,狱中的侍卫不会听不见。”
“既是即刻毒发,便是在我走之后下的毒了。可我安排了方除为她找郎中、照顾她。听不见声响?莫非当时的狱中没有当值的侍卫?”
侍卫呢?那这方除为何未寻到郎中之事也很蹊跷啊!
此时,顾祈的死已然暴露出诸多疑点。
都怪自己!
前世的自己对顾祈的死不闻不问,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害人枉死。
陈桑走至桌前为自己添了杯茶,“这个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狱中下毒,想必这屏退侍卫也不是难事。”
陈桑的话点拨了崔淮,“你的意思是,此人在典狱府官阶甚高?”
“正是此意。没想到,你这典狱府内居然有奸细啊!”
而后,陈桑不明意思的笑了一下,道:“也不一定是奸细,可能是看你不喜顾祈,帮你杀了她报仇呢!”
“陈桑,你又开我玩笑。你也不是不知,在典狱府内离心于我,对我的话阳奉阴违的人就是细作。我那日既然已经下令救治她,府中便无人可以再动她。”
典狱府上下,只需忠心一人,便是指挥使—崔淮。
崔淮也行至桌前坐下,看着窗外的雪景,“或许是顾祈手中有此人在刑部的把柄,他想杀人灭口。抑或者,此人也参与了顾家谋逆,怕顾祈把他咬出来。”
既然重活一世,保不下她。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为她找寻真相了。
可杀死顾祈的刽子手是谁?
难道不是她崔尘安?
她有一万个理由,不让她入狱,将她软禁在自己的府上。
她也可以不让她受刑,可以不去城西,她明明可以保下顾祈的。
甚至,她可以偷梁换柱,在连坐九族的情况下,保顾祈不死。
可她一个都未选择去做,一步落,步步皆输。
自以为是的认为,典狱府是这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却被自己的鹰啄了眼。
她如何能不悔啊……
“崔淮,你别这样装的假惺惺。明明你自己最想让顾祈去死,偏偏人家没了之后,开始后悔了。我说你也是痴心难负,生前人家嫁了人,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却被人下了毒。”
陈桑神秘兮兮的用手捅了捅看着雪景发呆的崔淮,“老崔,你克妻啊?”
崔淮神色不耐,轻轻推了陈桑一下,“不会说话,你就少说。”,饮了口热茶,道:“明日我要去寒山寺,请一盏长明灯。”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一个声音厉声责问,“为谁?顾祈吗?”
桌前的两人,齐刷刷地扭头去看来人。
那人身着一身红袍,上绣一只振翅欲飞的朱雀鸟,额前陪着同色的抹额。未束发,几股小辫上坠着小铃铛,发出清泠泠的脆响。
正是长公主梁镜君的独女—秦子泠。
没等崔淮回答,秦子泠就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若此事被我那太子表哥知道,你怕是吃不了兜着走,我阿娘也救不了你。”
崔淮低垂着头,眸中神色晦暗,低声辉道:“请完长明灯,我自会向殿下告罪。”
忽又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在不远处站定的秦子泠,“这灯我一定要请,这是我欠她的,欠人的,总要还的。”
秦子泠刚要开口反驳,就看到陈桑在示意自己莫要再说,终是启了启唇,未置一词。
陈桑看着仍有不服的秦子泠,“郡主来此是为何啊?总不能特意远走一趟来和这个病秧子斗嘴的吧。”
“阿娘知道她昏了过去,遣我来看望一二。我原以为她会病得很重,可能都下不了床了,没想到生龙活虎的,还能出城请灯呢。”,秦子泠语气中带有责备,“看来你是没事,那我便回府复命了。”
说完,秦子泠便往屋外走去,陈桑想起身送送她,却被崔淮制止,陈桑只觉得两个人真幼稚。
明明一个知道崔淮昏迷担心的不得了,只匆匆打理,粉黛未施,可看到人后却开口责难。
明明另一个被秦子泠看望开心的不得了,却又与之斗嘴,将人气走。
“诶,对了。皇叔知道了你病重的事,为你赐了婚,说是冲喜。过一会儿,想必圣旨就到你府上了。”,秦子泠刚要踏出屋内,忽又想起此事。
陈桑听到赐婚这事,很是震惊:“赐婚?”
崔淮倒是在一旁显得很是镇定,老神在在。
前世,貌似也有此事,只不过约莫在三年的事了。但后来京城突变,赐婚便也不作数了。
只是这次怎么提前了呢?
“圣旨到!”,一声尖细的声音盖过屋外的鸟鸣。
崔淮与陈桑赶紧赶往屋外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景深侯赵振之女赵清棠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今典狱府指挥使崔淮,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赵清棠待宇闺中,与崔淮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赵清棠许配于崔淮。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内侍陈镶一脸笑意,“崔大人接旨吧!皇上可为您择了一门好姻亲,这赵七姑娘乃是大理寺少卿啊,与您甚是相配。哎呀,真是天造地设的好良缘啊。”
崔淮接过圣旨,对于陈总管的美言,只是陪着笑,指挥着下人打点好,而后送陈镶离开了。
陈桑在一旁候着,待陈总管走后,才开口,“和赵清棠?大理寺与典狱府水火不容,你这皇帝义父怎么想的?”
崔淮讪笑,看着手中的圣旨,只觉得是个烫手山芋。
相配,配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