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ross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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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
是笼罩着圣洁光芒的牢笼。
现在，
是我再也回不到的过去。
于是，
别无选择，
我只能流浪在茫茫人海。
——摘自Cross日记《流浪的天使》
陌生的城市，冷的雨。
悠悠转醒，背上一阵痛，伸手一摸，满是殷红，那是我永远无法愈合的旧伤。
偌大的家，只有两件东西，床和钢琴。空荡。赤着脚，地板有点冷得过分，乌黑的钢琴反射出我的倒影。指尖轻触黑白的琴键，发出清脆的声响。
思绪不由得飘回了过去的时光。
那时候的我还在天国，那里的空气终年花香四溢，白色的礼袍柔软舒适。大炽天使长，天使们都那么称呼我。
我是在一个月圆之夜遇到的律，那个孩子有着让人心痛的眼神。
孤独、迷茫、害怕、痛苦、绝望。
使人不觉想要守护。
古老的城堡，高耸斑驳的墙，我们并肩坐着，苍凉的风肆意刮过，使我酒红的长发纠结。
月色皎洁。
“我得了一种无法再见阳光的病！”她大声说。
“我会把你治好！”我也大声回应，耳边满是呼呼的风声。
拥着她冰凉的身体，我许下无悔的誓言。
于是我拉起她没有温度的小手，开始旅行。路漫长而艰辛，我们无助得只有相互依靠。足迹踏遍万水千山，冬去春来，不变的，唯有对她的誓言和希望。
“有时觉得这样挺好，有你陪着。”她靠上我的肩，凝视着跃动的火苗。“一定可以找到的。”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坚决，“我想让你看到朝阳的美丽和晚霞的瑰丽。”
剩下的方法只有一个。
支开看守的天使，神的书房里有各种书卷。指间的纸黄而脆，我要找的答案就展现在眼前。
“亲爱的Cross，我的书房怎么样？”淡淡的声音很温和，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我们的神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后。
“我喜欢这里的布置。”我把书卷悄悄放回。
神低笑，好像玉石活了过来：“我很高兴你能喜欢。但是，我很抱歉。”加百列和米凯尔上前反钳我的双手。
“我真遗憾。”
神离开前说，一脸惋惜。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被关在这里的一天。阴暗的地牢用来关押重罪的天使。
从高高在上的大炽天使长一下子变成重犯，跌的真惨，多么讽刺！可是我从来都没后悔过。
轻轻转动僵硬的手腕，伴着铁器撞击的冷声有痛感传来。六片雪羽被钉死在石墙上，没了昔日的光洁，满是血污。
目光通过凌乱的发，我看到尊贵的神站在面前，不可一世的美与森冷的地牢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叹息，若有若无，好似花的开落。
“弄成这个样子，为谁，又何苦。”
“您不会懂，高高在上的您又怎么会懂？那种对生、对光明的渴望有多么强烈。”活得太久，有些东西就会被遗忘在过去。
“我不懂。”神说，“可你要知道，当我赋予你审判万物的权利时你就不该偏袒任何生物。你可知道，现在的你正在猎取神的威严？”
是啊，神创造了万物，定了律法，任何违反律法的行为都是在挑衅神的威严，神要的，只是绝对的服从。
多可笑。
“别背叛我，有一个撒旦已经够了。”神离开，神累了，神的心很累。
神啊，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挽回。
Cross……
Cross醒醒……
隐隐约约，有人在轻唤我，声音柔软得像海浪。
睁开眼，那是始终温和的加百列。“你不该来这里。”我的声音失去往日的清朗沙哑得可怕。
“你不该毁在这里。”加百列在层层的衣服间摸索，捏出一把金色的钥匙，释放我。
高高的天国，脚底是呼呼作响的风，像极了人间的喧嚣。“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呢。”我回望这圣洁的世界，大笑着，扯到了脸上的上，很痛。“不后悔么？”风撩起加百列的金发，它们纷纷扬扬地纠结。“从来没有。”我往后一倒，从云端坠下，纷乱的红发间，天国越来越远，最后被浮云所遮蔽。
我就这样轻易地，失去了我的天堂。
受伤的翅膀痉挛着托起我的身躯，拨开层层云雾，重重地撞到地上。骨头好像散了架，不想动，就这样躺在地上，静看烟云。
我离开了天界，同时带走的，还有神未来得及收回的审判万物的权利。现在的我只能在这荒凉的大地上流浪。
再次见到律，她哭了，抱着我，那么紧，好似生怕丢失：“怎么会这样……”我笑，用伤痕累累的手轻抚她的脸，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我终于，为你找到了治病的方法。”是的，阳光对你来说将不再奢侈。
白天的血族很脆弱，我坐在她身边，看她睡熟的脸，带着无限宠溺和留恋。
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条条浅金的弧，汇成一个复杂的图案。
呐，律，其实让你看到阳光的方法好简单的呢。它一直就在你的身边，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名为“审判”的剑，状如十字架，跟随了我漫长的岁月。剑刃，寒如秋水，一挥一斩，破碎的羽翼未及落地便把空中的金色图案染地殷红。
我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光彩，一片金红柔和地包裹着律。
只要牺牲我的翼，融入法阵中，施加在律的身上就可以了。
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
黑暗，一片黑暗。空气沉重得无法呼吸。我的意识就在这一片黑暗中沉沦，缓缓落向黑暗深处。
突然，一只手有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不能再往下沉了，再沉，就再也无法回来。”
拿手把我的意识往上拉。
看不到是谁，只能感到那手的力度。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眼，然后食物开始清晰起来。我躺在柔软的新草上，面对着高广的苍穹。
这是……哪里？
目光四下搜寻，发现一个背影，立在天地之间，如信天翁一般的翼是最浓黑的夜。
“差一点，你就回不来。”他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天国曾经有两位大炽天使长，一位是我，另一位名为撒旦，就是他，我面前的这个阴沉俊朗的男人。
“是你，好久不见。”我笑。
“是啊……好久不见。”他的目光仍然注视着远方，如一汪深水，“我没想到你也会堕天。”然后，缓缓偏头看我，宁静、深邃。他的脸庞，犹如一朵在暗夜里盛放的蔷薇。
“流浪的天使，是否愿意到地狱来栖息？”
恶魔，是万诱之源，美丽地诱惑着。使我有些微微失神，迫不及待地想要答应他。
又那么一瞬，脑中浮现了神的容颜与轻轻的叹息：“别背叛我，有一个撒旦已经够了。”
于是内心便又重新坚定起来，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坚决：“不。”
如此坚决，不为别的，只因为心中还有神的存在，不管他如何待我，他仍旧是我所信仰的神。
撒旦微笑，虚伪到无法掩饰：“都这个样子，还站在神那边，多么愚蠢的伟大啊。”他在浓黑中退去，满脸自信：“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一定会来。”
我抱紧伤痕累累的自己，无助地坐倒在草地上。
再也会不去了，我的天国，我的过去。
那天之后，背上的伤总在反反复复。那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时刻提醒着我过往的荣耀、耻辱、选择和罪孽。
重重地合上琴键，钢琴发出一声悲鸣。背上简单的行李，出发前往郊区的机场。我已经习惯追逐律的脚步前进，害怕稍一停下，就迷失了方向。
一旦迷失，魔就会趁虚而入。到那时，我还能如此坚决吗？
机场的人群熙熙攘攘，发出嘈杂的声响，像极了那天天国上呼呼的风声。就在那天，我丢失了我的天国。冰冷的机械音舒缓地报着班次：“飞往柏林的KC0215次航班开始检票。”
该走了。
“老师。”是斩月零，似乎刚到，“真的要走了吗？到了那边，代我向律问好啊！”真难得有人来送我。
“这个给你，做个纪念。”
“哇！好老的油画！老师画的？这个人是谁？真是无法形容的美。”
我看着零，有些失落地笑着：“那是神，用来缅怀过去，现在……大概已经不需要了。”
飞机轰鸣着起飞，城市越来越小，天空越来越近，却是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
我曾是那样的存在，站在时间的洪流之外，漠看世态炎凉。久了，心就会变得像石头一样，甚至，忘却了对生的渴望。
现在的我，和律一样，活得有血有肉，像一个真正的人，即使被时间遗弃也没有关系。
因此，我对过去所做的一切，从来没有后悔过。
作者有话说第4章 Cross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