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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根的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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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脚下,碧水江旁,坐落着一僻静小镇。镇里人家多是从青山上搬迁下来的,因此就叫了青山镇。因为位置偏僻,这里并没有受到任何一方修道势力管辖。镇中人口不多但民风淳朴,人们不知也不乐于修炼。相比飘渺难寻的仙法,他们更关心今年土地里收成的粮食。眼下这处平静的小镇却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不久前,青云门接到了管辖地内官府的求助,说是今日内不断有人失踪。起初只以为是人口贩子,时间推移,却发现了魔教留下的痕迹。那些人怕是被掳走用作修炼魔教阴功了。陆雪琪受师命带一众师门前去查看,顺着蛛丝马迹一路探查,将魔教众人一举端灭。不料有位小弟子一时不察,竟让一名魔教余孽钻了空子跑了。陆雪琪吩咐其余人先回师门复命,并安顿好那些被掳来的人们,自己就紧追而去了。
那魔教余孽的气息到了青山镇就断了。陆雪琪寻了个箬笠戴着,掩去一身出尘气质走进青山镇中。最近快至中秋了,门店前都挂上了灯笼,街道两旁都是小摊,一眼望去琳琅满目好不热闹,听说都是在为中秋夜的庙会做准备。
她行至一处客栈,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立尧居。观其外观布置雍容大气,往来宾客络绎不绝,陆雪琪走进去,发现其中桌椅干净,盆景精巧,小二立马热心地迎上来。是个妙地,她这样想着,要了两壶茶寻了个僻静位置细细喝着。
陆雪琪望着杯中盈盈茶水陷入沉思,眼下她感受不到那魔教的气息,定是用了什么她难以探寻的高级法术。她并不相信他成功逃跑了,这法术应该是暂时性的,不然那魔教余孽为何之前被她追杀的几天内都未曾用过,偏偏到了这处小镇使用了。只能是那人看上了这处有人烟,不像前几天路过的地方都是荒原。那人受伤不轻,他修炼的邪功又需要吸食人的精气和鲜血。眼下这处小镇再过三日就要过中秋了,到时候人流涌动,正是这魔教余孽出手抓人弥补自身亏空的好时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陆雪琪已做好了决定。她要隐匿踪迹在这待到中秋夜过完,她探寻不到那人踪迹,只能等那人主动出手暴露了。
思及此,她抬手唤来小二,道:“这位小兄弟,我要在这住上三天,可否劳烦你为我订间普通客房,多谢。”
陆雪琪就这样在立尧居住了下来,她暗地里不断调查这小镇里是否有魔教余孽的踪迹,顺便就对这小镇熟悉了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三日后的中秋夜。
中秋夜果然人头攒动,平日安静的小镇此刻却挤满了人,沿路吆喝叫卖声不断,往来车马络绎不绝。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才学的可以寻至灯谜诗会附一附那可爱的风雅,只想凑个热闹开个眼界的,游街长车上的歌舞就足够吸睛了。
夜空中高悬的圆月放下了她平日里端庄的银白,她温柔地注视着团圆的人们,澄黄的月光笼罩着十里长街。陆雪琪静静伫立在立尧居屋顶上,这是附近最高的地方。她一身白衣用了隐匿身形的法术没叫人发现异常。在这,底下发生的一切她都一目了然,若有异常情况她可以立马赶到。街边小吃的香气传来,耳边能听到苦求一支糖葫芦的小孩的哭闹声,一切都如此热闹安好,直到她看到一缕黑气缠绕在一女子背后。那女子容貌昳丽却透露着稚气,一身衣着价值不菲,而且她似觉得新鲜好玩不停地在路边驻足,身边又无一人相伴,想来是可能哪家的富贵小姐偷跑出来玩了。陆雪琪柔和的眉目渐渐变冷,邪道,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吗。腰间的天琊剑感知到主人的情绪,也不断地震颤起来。陆雪琪抬手握住天琊,追寻那女子踪迹而去,她要等那邪道显露身形出手的一瞬间一举将其抓获。
却说回那女子,走过某个僻静巷子之后,她的意识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有个声音不断在脑海里诱惑她,去城外,去城外,城外有更好玩的东西。她看不到身后黑气越来越浓烈,几乎是裹挟着她往城门处走去。城外,城外能有什么好东西在等着我。她刚踏出城门的那一瞬间就彻底失去意识昏迷过去了,一双冰凉苍老的手接住了她。潜藏良久的魔教余孽终于现身了,这些天被陆雪琪追的着实是苦不堪言,感受着怀里活人温热的身躯,祸心道人已经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了,待会他就可以尝到新鲜的精气和鲜血了。拜那些青云门弟子所赐,他受了不小的伤,急需补充精气鲜血。这些天被陆雪琪追杀,她故意将他赶至荒原,就是怕他抓住活人,他以为已是山穷水尽了,没想到天不亡他,这样一个荒原里面居然还有一处依山傍水的小镇。祸心道人当即用了术法隐去踪迹,虽然只能维持三天,不过也足够了。陆雪琪失去他的踪迹可能会以为他已经跑掉了,而他则可以利用这三天时间好好物色食物,然后待中秋夜开始享受美味。
陆雪琪正在暗处看着祸心道人抓住那女子,天琊正欲出鞘,却见一道幽青光芒从城门处飞来,将那祸心道人击飞数米,昏迷中的女子被那光芒轻托一下顺势躺在了旁边的草地里。陆雪琪愣了愣,下意识地重新藏了回去。那祸心道人落地后大吐几口血,里面甚至夹杂着脏器碎片。他手指深深抓入泥土里,眼里全是愤恨和不甘,他紧紧盯住城门,拉着破风箱似的喘着气,明明就差一点,到底是谁坏他好事,他发狂似的大叫一声,“来者何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从城门处走出来的竟是早就隐退了的鬼王宗副宗主——张小凡。他身着一袭绿色长衫,自灯影繁华处走出,面色苍白平静,远看着竟像是一个清俊书生。祸心道人认出了张小凡,脸上神色突然一松,挂上了笑容,长吁一口气,“副宗主,是我啊。我是祸心啊,那次收服炼血堂还帮你打过下手呢。”
张小凡皱了皱眉,又颔首,“我记得你。不过,如今你对我的熟客出手,我也不好留情。”祸心道人五官扭曲了一下,“熟客?”张小凡指着地上的女子道:“她经常来光顾我这小店立尧居的生意。”他祭出烧火棍,显然已经对祸心道人起了杀心。祸心道人心里大惊,一个翻身祭出本命法器,拼了命地朝远处遁去。张小凡轻叹一声,驭着烧火棍就朝他追去。陆雪琪在暗处目睹了一切,心中不断诧异,情绪翻涌。她留了个术法在那女子身旁护住她,随即也立马追张小凡而去。
祸心道人逃至青山山腰处就被张小凡一击击落,他狼狈地躺在地上,指甲缝里全是泥土,苍老的面容上布满了疯狂的恨意,他不愿放弃生机还在往远处爬着。张小凡幽然站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地上这位努力爬着的苍老老人。
祸心感觉到了张小凡的气息,明白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他停下了所有动作。“为什么”,祸心道人终于不满地开口了,他咬牙切齿道,“我们可是一宗的,张小凡,你是叛出了鬼王宗吗,你这个叛徒。”
祸心神色癫狂,他没想到最后竟是栽在了同宗手里,“我就知道,你能叛出正道也就能背叛圣教。”“张小凡,你当真要杀我?我可是你曾经的下属,宗主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你。你居然要为了一介凡人来诛杀同宗。别说是为了你那无聊的同情心,你手上沾的血可比我还多。”而张小凡却只是静默的听着这一长串话,面容平静,待他讲完后,随手一抬便瞬间了结了祸心。
他动用完法力给祸心尸身挖个坑埋了安葬一番,突然心口一痛,蹙着眉捂着心口咳嗽了好几声。不行,喉间有血腥味,心疾又发作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林间还有一抹气息,这里还有其他人,他霎时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显半分,笑道:“阁下看了一出好戏,也该显身了吧。”该死,自从他有了心疾之后便不能随意动用法力,不然都会像这般加剧心疾,原来他已经变得这么弱了吗,连第三人在旁边都在这个时候才察觉到。
树丛间窸窣片刻,缓缓显露出一人身影。她自黑暗中走出,一手轻轻拨开枝条,走到月光下,一身白衣如霜胜雪。不知是今晚月色太过柔和还是其他,她眉目间常年的冰雪消融,轻蹙着眉,眼神反而含带了一抹忧思。
张小凡亦未想到是故人袭来。晚风吹来依稀可闻的欢声笑语,这里一眼就能望见山脚下的万家灯火,而二人此时竟相顾无言,空余树影在一地月光中流动。
张小凡已是十年未见陆雪琪,算上现实里当鬼厉那五年已是十五年未见,而今乍见,诸多回忆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张小凡眼角余光瞥见她的一只手正抵着天琊剑柄准备随时出鞘,不由哑然,到底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你是追祸心道人而来吗?”
“是。”陆雪琪开口了。她缓缓靠近张小凡,张小凡亦站在原地未动。她竟是递了张帕子给张小凡,“嘴角,有血,你擦一下吧。”陆雪琪的心情从未如此复杂过,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充斥心中,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张小凡之前还是鬼王宗副宗主,而现在,他却为了保护普通人出手诛杀了同宗之人。她看着张小凡犹豫地接过帕子道谢,想到刚刚目睹的一切,言辞间便带上几分试探:“张师弟?你是离开了鬼王宗吗?”
张小凡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闻言沉默片刻,但还是缓缓开口解释道:“我已经隐退了。诛仙给我留下了治愈不了的心疾,我不能随意动用灵力,已是凡人一个,便来这开了间客栈。”
陆雪琪怔怔然地看着张小凡,难怪,看他身形消瘦这么多,面色又苍白,原来是诛仙留下的心疾。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诛仙剑即将诛杀张小凡时她的无力感。她几乎是冲动地就要说出那一句,你回来吧。
可这时,天空中骤然冲上烟花。他两人同时转头看去,这是绝佳的观赏点。焰火在夜空中不断盛开,一次又一次地占据整片夜空,随即又化作星星点点散去。隔了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山脚下的热闹。陆雪琪就这么看着这几十文可以买到的红绿夹杂的庸俗烟花,人们胡乱地放着,才不管顺序如何颜色如何,只管头顶那片天空,脚下这抹土地。多么寻常的烟火,可是青云门里没有。
她凑近,问道:“你想回来吗,小凡。”
张小凡静静地盯着山脚下的某处,那是立尧居的方向。他有点诧异陆雪琪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笑着回答道:“虽然我很想,但还是不了吧,有人在等我回家。”
怎么可能会不想呢,他想会威严地训诫他也会保护他的师父,想给他递伤药温柔地关心他的师娘,想带他一起玩的让他情窦初开的师姐,想总是护着他照顾他的师兄。想林惊羽,想曾书书,想陆雪琪。想大黄,想小灰。想小竹峰的月色如水,想小竹峰的斑驳竹影。他想念刚拜入青云的时候,想念下山历练的时候,也想念跪坐雨中的时候。他想念从前那个张小凡。
他刚到青云门的那个早上,他希望一觉醒来,娘亲还是照常推门而入唤他起床,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他刚到鬼王宗的时候又何曾没有这样想过,无数次地希望一觉醒来,推门而出,外面日光大盛,师兄师姐都笑话他起晚了,催他去砍竹做饭,他能呆呆地说上一句,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呀。
他无比想念,却又不肯迈出脚步分毫。
陆雪琪忽而抽出天琊,缓缓舞起剑来。蓝光剑影一扫而过带起一地落叶,她微斜的腰似竹坚韧遒劲,白色的裙摆如浪花绽开,足尖点地,旋身倾覆,水墨从她的舞姿中剑光里倾斜而出,泼染一地,她本身就是一副写意山水画。明月不知何时蔽入云幕之中,只剩满天烟火映照她的身影明明灭灭。她剑光清俊,舞姿轻盈,袍袖随风而动,一张一散恍若天边白云,黑发散落,身姿如竹,眼中柔情万千,一呼一吸皆是情不自禁。烟花不知何时停止,明月重新回到天际,一舞结束,她额间冒出了微微细汗,却觉一身轻松。听到树影婆娑声,陆雪琪轻拢手指,感受风从指间流逝,带走了许多,她莞尔一笑:“起风了,小凡。”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她无数次地在月夜里起舞排解心中情思。曾经她多么希望化身成那月光,痴痴地照在她心中那个人的身上。死灵渊那次她抓紧了张小凡的手一同坠入深渊生死不离,年少时无知,以为抓住了一次就会是一辈子。明明早已听闻他和鬼王之女结亲的消息,这份相思,到底在苦求什么呢。风吹拂过她的发丝,这已经足够了,她怎能留住一阵风。今晚一见她终于知道,清风在侧,明月相伴,早已是自然无尽藏也,天琊在手,相思无果,不若早早散去。
张小凡全神贯注地看完了她的整支舞,这里面分量太重,他只能轻轻开口道:“谢谢你。这支舞很美,下次,跳给喜欢你的人看吧。”他使了个小小的清洁术,叠好了帕子递过去,顿了顿,又加了称呼,“陆师姐,谢谢你,问我回不回去。如果可以,请帮我问好我的师门。”
陆雪琪接过帕子,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张小凡一眼,“保重。”随即不再留恋转身离去。
街边闹市已息。张小凡漫步于街道上,他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赶。今天中秋,碧瑶回她的娘家鬼王宗去跟她爹团圆了,家中只张小凡一人。待他回到家时,却见一片黑暗中,房间内冒出点微弱的光芒来。他屏住呼吸,轻轻推开房门。碧瑶坐在凳子上,双手叠放在桌子上,侧着头趴在上面睡着了,旁边还摆了个食盒,估摸是她从鬼王宗给他带回来的小吃。光芒是从桌上一盏小小的油灯里发出来的,估计是碧瑶等他都等睡着了。张小凡哑然发笑,他坐着看了会碧瑶脸颊肉都被挤着了,碎发都要掉嘴巴里去了。他一手捏着自己长衫的袖子,一手伸出轻捻起那缕发丝,给她别在耳后,顿了顿,又摸摸她的脸。然后动作尽量轻柔地,双手绕过她的后背和膝弯,将她抱起,放到床上。随即收拾一番,留了那盏小灯继续燃着,自己也躺上去。
碧瑶已经醒了,她习惯性地钻进张小凡怀里,枕着他的胳膊。她睡眼迷蒙,小小地打了个呵欠,轻声埋怨道:“小凡,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睡着了。”
碧瑶一番动作,被角已经拉开不少,张小凡用那支没被她当胳膊的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小心着凉。你今天不是回鬼王宗了吗,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五年前张小凡心疾发作,昏迷好几天,碧瑶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看,花了无数天材地宝吊住了他的命。大夫说心疾是诛仙剑留下的,张小凡原本的身体一直没有暴露隐疾,直到他修炼有所小成,这颗心脏也已经到了能运转的灵力极限。为了活命,他不可再随意动用灵力,亦不可修炼。大夫轻飘飘一番话基本奠定了张小凡此生能触摸到的天花板。
而出乎碧瑶意料的是,张小凡醒来得知一切后,他没有颓丧或者不满,而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重新变回凡人的事实。
碧瑶劝他喝药:“大夫说了,你好好治疗还是有希望恢复的,还可以继续修炼。总之也得先把身体养好吧。”张小凡只是沉默地拒绝,身体力行地表达他对治疗的拒绝。这时候的他就是个不肯喝药的孩子,碧瑶拿他毫无办法。后面张小凡主动向鬼王请辞,碧瑶就带着他来此隐居,远离一切势力,偶尔过节才会回鬼王宗一趟。
这才是你渴望的生活吗,碧瑶有时会望着在客栈里忙碌的张小凡出神。这五年间他们偶尔会兴起,任性地关了门,然后跑去其他地方游玩。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他们在漫天黄沙里跟随商队驼铃,在冰天雪地里温酒冬钓,见过无边的大海,登过最高的山顶。那个时候,他们抛去了很多身份,只剩一个,做起了闲云野鹤的眷侣。这个世界这么大,能容下一对小小的有情人。
碧瑶嘟囔一声:“我想你了呗,就回来了。”中秋是团圆的节日,小凡本该也和他的家人团聚,可是现在他能算得上亲人的,只有她这一个妻子了,她当然要回来陪他。碧瑶想到这里,又用手指戳了戳张小凡,“都怪你不肯跟我回鬼王宗。我给你带了些鬼王宗那边的月饼回来,我们明天可以吃那个。”张小凡应了,然后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指:“你还不睡觉,明天又要赖床了。”
碧瑶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睡意全无,抬头望着张小凡,眼睛亮亮地:“你想要个孩子吗?小凡。”
张小凡这下真的是被吓得不轻,他立马认真地看着碧瑶,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难道,他神情凝重,然后摸了摸碧瑶的小腹。
“哎呀,你摸什么呢?”碧瑶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脸上带了些热意,支吾道:“我还没有呢。就是,突然就想要个女儿了,我都想好她的名字了。”
“你连名字都想好了?那要叫什么呢?”
“就叫——张小曦。曦是太阳伏羲的那个字。”
张小凡想到了一些画面,不由轻笑道:“这么复杂的字?那她刚识字的时候,写自己名字肯定会很为难吧。”
“啧”,碧瑶杵了他一下,“你不知道教她吗?”她捏起张小凡的手掌,平直展开,在上面认真地一笔一画写着。
“喏,你看,曦这个字有晨曦的意思。现下生活美好,因此每次清晨日光照耀之时都预兆着未来的希望。多好呀,这个字。”
张小凡伸手重新将碧瑶搂入怀中,顺势捏了捏她的鼻尖,声音夹杂着宠溺:“也不知道是谁每次都要我捏着她的鼻子阻着呼吸了,她才不会赖床。自己现在都是个孩子,就想着要小孩了?时间再久点再做打算吧。”
“张小凡,你就是个傻瓜。”碧瑶有点赌气地背过身去。本来还有些生气,但是抵挡不住重重睡意,她就这样在张小凡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