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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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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林俞安有些奇怪,香草只当他是被药房门口那些人刺激到了,她也知道他总有一天会走的,毕竟他还有家人健在。
所以,当第二天起来,屋子里没有林俞安的身影后,香草的心里反而还松了口气。
照往常一样她去厨房弄吃的,看到灶上温起来的粥时香草感到意外,味道很好,曾经不学无术的小少爷学什么都很快。
在发现屋子里没什么可干的之后,本来香草是准备去山里的,往屋子后走,却停了下来。
当意识到林俞安忘记给这些嫩芽浇水,香草笑了,放下了捕猎的工具,开始准备去打水。
下午,香草再去厨房做饭时,才发现留在灶角的字条,上面写的字香草看不懂,她自认也猜到了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不外乎走了之类的。
让香草意外的不是林俞安留字,她意外的是林俞安带着一身的伤又回来了。
他避开香草打量的视线,准备拿上工具去屋子后面。
被家人打出来了吗,香草在坐着猜,也不太像。
不一会他又回到屋子里,站在香草面前,莫名其妙的说:“我会浇的。”
“又没区......”香草移开眼,还没说完,林俞安就又重复了一遍。
“我会浇的”
香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脸上的青紫在白的衬托下格外严重,林俞安的固执她听在耳朵里就像是在哀求,让她胸口有些软。
“哦。”
“我写了字条”他又加了一句。
“看见了”香草想了想又说,“我看不懂。”
这下林俞安沉默了。
其实农家女子都不识字,但曾经林俞安的周围,就是春风楼里的姑娘都会作几句诗,也不怪他想不到,无端的他生出了些愧疚。
将还有余温的饭菜放在桌上,香草就去找之前治伤的药了,那青紫真的碍眼,当然她顺便又弄了碗黄连。
“你想识字吗,我可以教你。”
香草瞪着他,快速出手,将药用力的按压到他的脸上,接着碾了碾。
面不改色喝药的人,猝不及防被这么一下弄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重重的吸了口气,条件反射的想吼人。
他还没出口,看着面前的人是谁后,又觉得好笑起来。
“喂,别笑了,丑死了。”
可林俞安讶然了片刻,笑得更明显了。
香草没再理他,胸口却涨涨的。
这之后,每日香草醒来都没看见人,傍晚的时候林俞安又会回来,前头都会带着满身的伤,后来渐渐的就没有了,却会经常买些吃食回来。
香草过着从前自己的日子,却也没有再浇过那块地。
只是,往后山去,路过时,知道那地里的嫩芽已经长大了。
再去城里的时候,药房老先生看香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香草没懂,还是一旁的伙计挤眉弄眼的和她讲了。
林府倒台后,又出了个张府将林府的生意全部囊括了,从前一些可以低价买的东西,必须要高价才能买到了,弄得穷苦人家全都怨声载道,不过都没办法。
之后是新上任的官老爷亲自去周旋,但这官老爷是个君子,君子斗不了小人张元佑。
他只将官老爷说的东西物价降了些,其他的还升高了。
以前人们只知道林府家大业大,在这云州城算是富甲一方,有眼红的、有诋毁的、有谩骂的就是没人称赞。当初林府倒台听说就是因为资金的原因,而百姓看到这样的情况,也只会在茶余饭后闲聊说着活该,肯定是赚了黑心钱的报应。
如今大家才知道云州城流民饥民少的原因,恐怕就是林府低利,甚至亏着卖这些必需品,也没有故意图好名声。如今穷苦人家生活愈加困难了。
林俞安进城,那些想看笑话的富家公子就经常来找他的麻烦,而他也不是每次都忍着,有时那些人说话实在难听了,他也会动手。
那些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当然打不过手上有茧的人,更何况林俞安这几个月干农活,整个人的气质和之前的风流俊逸大不一样。
但他也只有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再挨打的时候,他就只护住了自己的头。
后面就不一样了,那些穷人家的人看不惯了,看到林俞安挨打也会来帮忙了。
在林俞安气死他爹之后,收到了,来自父亲沉重的庇佑。
没人找茬,不知怎么的大家就注意到,林俞安跟着官老爷进出了。
老百姓不知道,这些达官贵人是一清二楚的,当初矗立多年的林府之所以这么快就倒,还不是因为林少爷碰了那东西。
所以老爷身边的小厮格外不理解,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了。
官老爷悠然道:“碰过那东西的人,我就没见过人模人样活着站起来的。”
过了一会,小厮看着老爷闭上了眼,轻轻叹息着说了句。
“此子不凡。”
所以,今日药房收的草药,店家让伙计多给了些银子。
想着时间还早,鬼使神差的她去了伙计说经常能看到林俞安的地方,站在角落等了有一会,看见林俞安和一伙人走了出来。
那些人身上也穿着粗布麻衣,但对待林俞安的态度却是恭敬的,要出门他还严肃的像是还在嘱托什么,忽然眼光一凛,往角落这方向望来。
还好香草看了一会就准备走了,如果见到说不定心里还会将这人,和山里那个蛇在脚边都没反应过来的对比。
林俞安越来越忙了,但还是在这山间小屋和城里往返着,香草觉得这人也不嫌累的慌。
看着面前这人越来越沉稳,恍惚间,香草觉得当年马车上嚣张跋扈的少年,好像真的是不谙世事的赤子,经过这样一番风雨的刻画后,这就是他原本的样子。
“你要不要搬去城里住”吃饭时,香草若无其事的说出这句。
谁知,这人反应极大,筷子都握不住一样落在桌上上,余下清晰的碰撞声,好像很难受一样。
难得香草解释了一句:“我是看你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何苦那么麻烦呢。”
“不麻烦”林俞安的紧抿着的唇,松了下来。
他也开始考虑起先在城里买一处小宅子,如今虽然有了几分把握,但再让香草住在荒无人烟的山里,他还是不怎么放心。
有这样的打算,他就开始四处打听,官老爷知道之后,直接给了他之前他还是秀才时居住的处所。
林俞安拿着钥匙有些高兴,但今日他这天气让他有些不安。
天上阴云堆积,前几日也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稳了稳过快的心跳,他提前就告辞了。
才出了城,夏日的雨已经哗啦啦的下了起来,伴随着时不时雷电的呜鸣,林俞安握紧手中的钥匙,朝上山的方向走去。
“小伙子,山崩了,回去吧......”雨幕里,传来老人模糊的声音,老人看见那黑影还加快脚步前去,只咒骂了一句,这见了鬼的天气。
山路湿滑,林俞安跌跌撞撞手脚并用的爬上山,粘腻不堪的泥,四处飞溅的水,将这条他极其熟悉的路,也变得面目模糊起来。
在他荒唐的岁月一瞬飞快的过去之后,如今所经历的苦难,好像一把锈迹斑斑迟钝的刀子。
它一点一点的磨着,缓慢的摩擦着,割破他的皮肤,释放他污浊的鲜血。
命运,是不是要将血放干,泪流尽,才算是人的一生。
林俞安青紫的唇颤抖了起来,接着整个人在雨中抖着,面前是被土石埋了大半的废墟。
他知道前面是有一口井的,屋子旁边,放了各种各样的工具,后面地里的作物没几天就可以收了。
他还在想,马上就能换个地方了。把需要的东西带走,也可以都留在这,之后他们还可以回来和......
可此时他浑身泥泞脏污,另一个人,生死不知。
忽然之间,林俞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等神魂回归的时候,他挖到了香草爷爷留下的那些书,这些书很详细且通俗易懂,他在这里面学到了许多。
书找到了,可人在哪......
他仓皇失措,沾满泥土的手指隐约见了红,他想喊叫香草的名字,可拼命张嘴呐喊听见的只是嘶哑的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