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草》兰鲸

2、第 2 章

　　随意分下一小块，下面堆着一点火星子，他贪婪又享受的趴在上面，眼白微微上翻。
　　香草蹲着看了一会，那味道若有若无的飘了过来，她闻着只觉得恶心，然后厌恶的离开那间屋子。
　　香草盘算着，用剩下的一半去看看能不能药倒野兽，这东西可以烧，但吃下去却是带有毒性的。
　　香草在山上蹲守了一天，没发现野兔，倒是只抓到山鸡这些小东西。
　　原本想继续守着，突然想到家里还有一个被捆起来的人，自己是在山里呆半个月都没问题，回去那人说不定尸体都风干了。
　　摘了些野果，带着抓到的食物，回去却没有看见原本应该被捆着的人，有被烧断绳子的痕迹，这人在那种情况下还是有点脑子的。
　　一切处理好后，香草将野鸡焖在锅里煲汤，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她还是准备出去转转。
　　山边的人不知道已经迎风站立了多久，一副虚弱得随时要驾鹤西去的样子，距离有点远香草看不清，她有些好奇跳下去是直直的落，还是向外抛的。
　　最后那人转身往回走，看到她眼神闪烁了下，仍然是冷冷的，但这次他先低下了头。
　　香草看了他一会，没说话，径直的往住所处走去。
　　山路复杂崎岖，身后人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青草的声音，让香草勾唇笑了笑，刚好回家鸡汤也好了。

　　吃饱后，男人默默端碗收拾，昨天毫无头绪一片混乱，今天就有条不紊了，学习能力也是真强。
　　“喂，你准备什么都不说吗？”心情好，她也有了和他理理的想法。
　　他拾着碗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着，然后又继续收拾起来。
　　感觉挺没意思的，香草盯着他的脸皮看，真白呀，应该也厚。

　　香草没赶他走，但也没让他闲着，零零散散的一些活都交给他干，她闲散的时间倒是多了起来。
　　但在这岁月静好下的腐肉，没人提起的事，不代表没有存在。
　　香草刚开始还会给他一点那东西，看着他在她脚下卑微祈求的样子，第二次就腻了，而且感觉恶心，特别是想起这人清醒时一副平静的模样。
　　男人在她这求不到什么，甚至会扑上来撕咬她，在脖子上留下牙印之后，她就一直把他捆起来。
　　第二天，状似不经意一样，他忽然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直到发现他手腕上的伤一直恶化，知道他还会自残时，香草就只能发病时也在他面前，盯着他，只是坐在那看着他扭曲痛苦，不离开，不上前，而他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香草想一直这样好像也不行，所以就开始经常给他灌一些清热解毒的药，黄连。
　　有用没用不知道，至少男人渐渐挣扎得不是那么激烈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不再成日里被捆着，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时不时香草想起来了，还会给他熬那苦的要命的药，往他面前一放，等他面无表情的把这药一口一口的喝下。

　　而这一转眼，已经到了春末了，从捡到他起已经大概两个月了。
　　“喂，你要不要上山？”
　　这人逐渐好转了，没有离去，也没有出去的想法，除了那次一个人跑到山边吹风，他再没有出去过，就只知道整日安静干活。
　　他睡在爷爷的屋子里，穿着爷爷曾穿过的衣服，还动了爷爷屋子里的书，然后在屋子的背后开始学着书上种地。
　　本来香草是有些生气的，但看着屋子背后的荒地慢慢长了嫩芽出来，不知道怎么就不气了。
　　劳作和健康的饮食让这人脸上有了血色，虚弱的身子也多长了些肉，不再是痨病鬼的形象了，反而像是落了难得公子哥，还是那么白。不像自己一样黄又粗糙的皮肤，身材也不是一般小姑娘那般纤细窈窕，力气还很大，但力气大香草觉得这是自己的优点。
　　躺在一旁眯着眼晒太阳的香草，看着不远处挖地的人，忽然觉得在自己的衬托下，那人有几分可怜。

　　男人没有回答，将最后一个角落给挖好后才走过来。
　　“上山干什么。”
　　“要没米了，挖药材卖。”香菜慢悠悠的说。
　　男人没说话了，表情也有一瞬间变得奇怪。
　　七拐八拐的，到了地方香草告诉他找什么样的药材，然后就没有管他了，反正带他出来又不是真的要他挖药的。
　　身后安静了好一会，香草才听见有声音传出。
　　不过不是想象中的铲挖入泥土的声音，是香草最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头，果然看见一条橙白的蛇，停在男人脚边慢慢靠近，而那人还一无所觉。
　　蛇反应能力非常快，察觉不对马上回头露出牙齿，在香草被咬的同时，也抓住了蛇的脖子。
　　香草撞过来的时候难免碰到了他，更何况这动静，这人再无所察觉就真的有问题了。
　　换了只手捏着蛇，被咬的深，但也只能忍着。
　　香草缓了一会，然后站起来，第一眼就看见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但是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手。
　　香草注意到他想抬起手，她可不想让自己的黑手衬托他的有多白，所以主动把被咬的手举起来。
　　“这蛇没毒，活的倒是可以卖个好价钱。”香草抓到蛇心情有点好，难得语气里带了些雀跃。
　　男人没说什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会却若无其事一样挖了些治疗伤口的草药，堆在香草脚边。
　　香草觉得这人真奇怪啊，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因为这一遭，男人主动背着草药提着蛇，跟着香草到城里去到药铺。
　　她这才知道，他也不是只想把自己关在山里。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香草正在和药房老先生商量着价钱，一旁的伙计叫香草先等等和店家商量。
　　就这么一等，等来了门口的喧闹声，而男人就站在门口等她。
　　几个锦衣华服的人，长得白嫩，穿着体面，却干着十分丑恶的事，大声的嬉笑嘲讽昔日林府的少爷，云州城的著名风流纨绔林俞安，如今沦落现在这副模样。
　　于是香草知道了，他败光了家产，气死了自己的爹，毁了妹妹的姻缘，所以这世间不该再存在林俞安这个人。
　　而这几个人，曾经都想扒着林府捞点好处，是林俞安看不起的人，现在林府没落了，也都能来踩上一两脚了。
　　林俞安没有说话，甚至表情都没变过，就那么站在那。在这几人嘴上越来越脏的，说将他妹妹林月收通房接济林府时，香草看见，他终于抬眼看着那个人。
　　突然被他的眼神吓到的公子，气急败坏的叫手下来让他跪下磕头，棍子落在林俞安膝盖处他只弯了一下。
　　手下那人准备打第二下的时候，香草没管那么多，直接撞了朝着小厮过去，强烈的冲撞力将一个男人撞倒在地。
　　突然闯入的姑娘，让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林俞安用看那少爷的眼神看过来时，眼底深处藏的东西突然就落了下去。
　　一看情况，知道她与林俞安认识，那些听话的小厮一下子又围了上来。
　　香草力气大，但她也只是个姑娘。
　　围着的人都觉得她要被打的时候，反转来了，只见这姑娘从一个系带布包里面掏出一条手腕粗细的长蛇。
　　城里的人什么都见过，笼子里的老虎也是开过眼界的，但这么一条四处摆动的自由的蛇，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加上香草一副要放开蛇的样子，一下子周围四散开来，更别提那些锦衣玉食的公子了。
　　这么一遭过去，香草也懂为什么伙计让她等着了，和老先生快速的点好这些，她收了银钱也马上就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林俞安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香草却有些后悔让他跟来了。
　　山里虽然孤寂，但起码没有恶人。
　　晚上的时候，香草又熬了一碗加量的黄连端到林俞安面前，他还是一口一口的喝了。
　　看着他这样，香草忽然又生气起来：“喂，黄连还不够苦吗，还要去吃苦。”
　　她在说他没有反抗。

　　每次他喝药的时候都很专注，像品味什么一样，但这次林俞安破天荒的停下了。
　　喉头滚动，他嘶哑着声音开口：“你...叫什么。”
　　香草感觉莫名其妙，本想也当一回哑巴，但，撇了他一眼还是老实回答了：“香草。”
　　之后他就没话了，还是一口一口的喝着药。香草看了他一会就出去了。
　　感觉后面来了人，香草收回了看着不远处小山包的眼神。
　　风声之中隐隐传来一句“香草，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曾经也有人这么问过香草，不过那人是温柔的，慈祥的，而她脆生生的回答要冰糖葫芦。
　　之后老人就用仅剩不多的钱给她买了冰糖葫芦。即使所有人都说她是丧门星，老人还是用温柔和善意，守护了她孩童时代的梦幻和美好。

　　现在问她人又多一个了。
　　“你有什么能给我的吗”香草觉得好笑。
　　林俞安没有回答，如果是以前的话，他能给她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供她衣食无忧，让她不再是一名深山孤女，有美好姻缘，家庭美满。
　　可如今的林俞安，什么都没有，他只能默默的看着不远处随意坐着的人。
　　身后没了声音，人也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