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悦不凡不窥光》然隅

3、第 3 章

　　欧阳悦听愣住了。

　　“什么...疼不疼，”看得出来，她的眼神在回避，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胳膊。”沈凡森凑到她身边，轻轻的说。

　　欧阳悦听没有回答他，拿起一本书遮住了自己的脸。
　　她觉得现在很尴尬，很难堪。
　　她以为穿了长袖，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她以为没人会知道。

　　“沈凡森，”
　　“我发现，你很烦。”

　　秋天的晚风吹得很轻啊，像柔嫩的手抚摸过自己的脸。
　　教室里开着窗户，楼梯间是值周教师走动的脚步声。
　　欧阳悦听在发呆。
　　沈凡森为什么这么烦人，为什么总是会发现自己的烂处。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生要这么关注自己的一言一行。
　　她看向窗外，落日余晖洒在了梧桐树上，像盛开的希望之花。
　　没有人的生活会一直如意，人类也好，神明也罢。
　　零散的岛屿找不到海，破碎的记忆弥补不回来。
　　欧阳悦听那散烂，扎手，不堪的人生，谁也体会不到。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叮咚——柠市七中放学啦，早些回家哦 ! ”

　　宋时“诶呦喂，可算放学了，在学校里不上课好像还挺无聊的，”
　　“你不是总盼着这样的日子吗？”
　　“不一样咯 ! ”

　　欧阳悦听收拾好书包走出了教室，沈凡森跟在她的后面。

　　“森哥！一起回家啊！”
　　“不了，今天去小姨家。”
　　宋时有点懵了，他跟沈凡森这么多年好兄弟，怎么不知道他有个小姨，也不知道他小姨住在北街。
　　见鬼了。

　　沈凡森直接跟在欧阳悦听身后，不说话。
　　悦听觉得有点小小的烦。

　　“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
　　欧阳悦听拿出手机，“沈明”。
　　她顿了顿，明显不想接。
　　是不想在沈凡森面前接。

　　她转头看了一眼沈凡森，他也看着她，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欧阳悦听接通电话，“喂，爸。”
　　“今天晚上别回来了，自己解决，唉我啷个胡嘞 ! ”
　　那么他们家挺热闹的，好像是什么聚会，沈明在打麻将。
　　悦听自她有意识以来就从来没参加过家庭聚会，因为慧明嫌她拿不出手。
　　不管你多努力都没有用，只要你不是亲生的，就一定是拿不出手的。

　　欧阳悦听挂断电话，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走啊，”沈凡森过来，并排站在了她身边。
　　“你回家吧，”欧阳悦听咬着牙，“我还不想回。”
　　“别逞强了，”沈凡森递给她一张纸，“哭吧。”

　　有的时候吧，人在伤心的时候，或许会在没有人慰藉的情况下忘掉悲伤，但是当有人关心你的时候，你反而更难受。
　　欧阳悦听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哭的很小声很轻，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哭。
　　她从小就喜欢这样，难受，委屈，不开心，想哭的时候都会把自己蜷缩起来，这样会有些安全感。
　　沈凡森也蹲在她旁边，一只膝盖落地。

　　“沈凡森，”
　　“怎么了？”
　　“我觉得我好没用，”欧阳悦听抬起头，“世界在跟我作对。”
　　“没有，”沈凡森看着她，“你一直是最好的悦听。”
　　“那我怎么，连家都没有。”
　　她哭的更厉害了。
　　或许在她心里，有个家或有个家人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悦听，我们去那边说话。”
　　他拉起欧阳悦听，带着她去了边涯的小山丘。

　　已经很晚了，天色骤然。
　　天空中星光闪闪，好似一般银河。

　　“欧阳悦听，”
　　她应了一声。
　　“能跟我说说你的生活吗？”

　　…………
　　陷入沉寂。

　　“我...没有爸爸妈妈，我的依靠是奶奶，”她抬头看星星，依然很亮，笑了笑。
　　“我四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离婚，他们谁都不要我，那个时候我知道了，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上了初中，他们还是不管不问，柠市七中有奖学金，等我毕业他们两个人就要拿走我的全部，我什么都没有了。”
　　沈凡森“那你妈妈算是...改嫁了？”
　　“嗯，”欧阳悦听躺在草坪上，“改嫁了又怎么样，我还是一个人，从她离婚那年起，我就被判为孤儿。”

　　沈凡森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口在被刀扎一样。
　　这么温柔薄敏的小姑娘，她的生活就不应该是这样。

　　“欧阳悦听，你还没回答我最初的问题，”
　　“什么？”悦听有点疑惑。
　　沈凡森拉过她的胳膊，把袖子撸了上去。
　　“疼吗？”
　　这让她怎么接。
　　说不疼那肯定是假的，皮肉都裂开了怎么能不疼。
　　说疼吧，好像自己也已经习惯了。

　　“还好。”
　　沈凡森皱了皱眉，“疼就直说。”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欧阳悦听偏开头，“老是刨根问底。”
　　“我想知道的多一点。”
　　欧阳悦听有种无奈的苦笑感，“不是，我们才认识一周，你为什么这么想了解我啊，还有三年，慢慢了解不行么？”
　　沈凡森没说什么，低下头。
　　他不想三年，他想马上，立刻知道关于欧阳悦听的一切。
　　悦听看着他，好像也有点怜悯感了，叹了一口气，“唉，好吧，我跟你说一些吧。”
　　她坐起来，“我妈不喜欢我，也不管我，她心情不好看我不爽就会打我，我爸也是，反正就是见不得我。”
　　“用什么打？”
　　“皮带，竹条，麻绳，夹火钳，”欧阳悦听说的好像浮云。
　　沈凡森不怎么心情好，他心疼悦听。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
　　“你去哪儿?”
　　对哦，自己没去处了。
　　“回...”
　　“跟我走吧。”
　　？！！
　　“沈凡森，你疯了吧？”
　　欧阳悦听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没有，”他面不改色，“跟我回去。”
　　“诶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家长看到了肯定会...”
　　“不会。”
　　……
　　沈凡森你真的好烦。
　　“不要。”
　　“喂喂喂！你干什么！”
　　沈凡森拉着她的手腕，哪儿还管她愿不愿意。
　　没办法，沈凡森力气太大了，她根本挣不开。
　　随他去吧，反正挨骂的是他又不是自己。

　　“妈，我回来了。”
　　欧阳悦听一下子就绷直了身体，明显紧张了。
　　沈凡森看着她的小动作，不禁笑了。
　　“笑什么你，”
　　“怎么，紧张吗？”
　　欧阳悦听给了个白眼，“废话。”

　　“小森回来了，诶，那是...”
　　“这是我同桌，今天她家人没在家，我把她带回来了。”
　　欧阳悦听看着沈凡森母亲的表情，她越发紧张了，“阿...阿姨好。”
　　沈凡森的母亲上下打量了欧阳悦听，眯眼笑了。
　　“这是我妈，付瑶。”
　　悦听嗯了一声。

　　“小森，和同学来吃饭。”
　　欧阳悦听过去帮忙，付瑶轻轻的把她推开，“怎么能让你干这些事呢，去把小森叫过来。”
　　“不用阿姨，搭把手还是行的。”
　　付瑶越看这小姑娘越喜欢。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欧阳悦听。”
　　付瑶眼睛亮了，“名如其人啊，长的真好看。”
　　“谢谢阿姨。”她的脸都红到耳根了。

　　“小森，今天晚上你跟悦听睡啊！”
　　“咳！”欧阳悦听正在喝水，吓的她呛了个措不及防。
　　“我打地铺。”说完，沈凡森带着她进了自己的卧室。

　　沈凡森的卧室很大，好像是主卧，里面主体风格比较清冷，但是看着也很舒服，书桌挺大，床也很简约，有一个小卧铺，怪不得他说要打地铺。

　　“你晚上睡觉穿什么？”
　　……
　　一片死寂。

　　“沈凡森，你知道么，你刚才那个问题，很变态。”
　　沈凡森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穿睡衣，我给你找。”
　　欧阳悦听深吸了一口气，“呼...那你找吧。”

　　沈凡森拉开衣柜。
　　里面也很单调，跟自己的衣柜一样，都是清一色的。
　　不过...沈凡森怎么可能有女生睡衣 ?

　　“穿这个吧，新的，”沈凡森给她扔了一件衬衫，白色的。
　　“沈凡森，你...”
　　“我怎么了？”他挑了一下眉。
　　“没...没怎么。”欧阳悦听硬生生的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去洗澡吧，你洗完我再洗。”
　　“哦哦。”
　　欧阳悦听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外，沈凡森坐在书桌前，攥着拳头，急促的呼吸着。
　　沈凡森有先天性心脏病，受到紧张，刺激，或者是...让他心跳加快的，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那么今天是是为什么呢？
　　他大口大口穿着粗气，尽量不发出声音，不让欧阳悦听察觉异常。

　　“我洗好了，你赶紧去...”
　　还没等悦听说完，沈凡森跌跌撞撞的就跑进了浴室。
　　“?”欧阳悦听一脸疑惑，“他怎么了？”

　　沈凡森用凉水洗了澡。
　　现在只有凉水能让他冷静。
　　他发烫的身体渐渐消凉，可是那燥热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平静。
　　他开始捋思路。
　　今天欧阳悦听跟他坦白了自己的生活。
　　他带欧阳悦听回家。
　　现在欧阳悦听要跟他一起睡觉。
　　一切都太意外了，意外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沈凡森，你刚才怎么了？”
　　“没事，有点头晕。”
　　他抬起头。
　　操！
　　欧阳悦听穿着自己的衬衣，很长很宽很大，都变成她的裙子，她底下穿的短裤，衬衣松松垮垮的，她的肩带时不时若隐若现。
　　妈的，操了。
　　“低血糖么？”欧阳悦听若有所思，“你每天身上都装点糖吧，小心别晕倒了，或者喝葡糖糖也行。”
　　沈凡森心跳又加快了，“嗯...嗯好，睡吧。”

　　不知怎么的，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透过窗帘，照射在墙上。
　　欧阳悦听第一次睡在同学家，而且是男同学，而且是跟自己认识不到一周的新同学。
　　她心里有点不踏实。
　　看着墙上的亮光，她伸出手，摆出小兔子的造型。
　　她很喜欢玩皮影游戏，小时候奶奶还教过她皮影戏。
　　起劲了，欧阳悦听坐了起来，摆弄着各种各样的样子。

　　沈凡森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着小姑娘，看着她映在墙上的身影，勾起了嘴角。

　　－
　　“沈凡森，沈凡森 !”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沈凡森有起床气，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打面前的人一巴掌。
　　当他要下手的时候，发现是欧阳悦听。
　　“你是猪么，叫了你那么多遍都不起。”她不满的努了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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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逼的，大早上的就...就他妈这么刺激？
　　“起开，我要穿衣服。”
　　欧阳悦听不乐意了，“这么凶干什么，早知道不叫你让你迟到了。”

　　“呀，悦听起来啦，来吃早饭。”
　　“那个，谢谢阿姨，我不吃早饭。”
　　付瑶瞪大了眼睛，“不吃早饭怎么行？得胃病怎么办？”
　　欧阳悦听笑着摆摆手，“真的阿姨，我不吃早饭，吃过早饭我胃里反倒不舒服。”
　　“那行吧，”付瑶也没再问。
　　“小森 !要迟到了你把早饭带到路上！”
　　“知道了，妈我们走了。”
　　“阿姨再见啦！”欧阳悦听朝付瑶招招手。
　　“真不吃？”
　　“不吃，你吃你的。”

　　“我操，今天两位大神怎么一块来了？”
　　宋时迎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牛奶。
　　沈凡森“你有意见？”
　　“不敢有，不敢有。”
　　欧阳悦听在一边忍不住笑了，“宋时你好怂啊，哈哈哈哈哈！”
　　宋时“你懂啥！这叫我爱森哥！”
　　“你妈的，别恶心我。”

　　“同学们，明天的考试有把握吗？”
　　“还可以，”
　　“不会太垮。”
　　“……”
　　淮南笑了笑，“那就行，孩子们加油。”

　　“来来来，欧阳，森哥你俩转过来，”
　　他们两人同时偏头。
　　宋时懵了。
　　操，这两人夫妻相也太猛了吧。
　　“你有病啊，赶紧说。”
　　宋时回过神来，“哦对对对，我先拜拜你俩，祝我不要太惨。”
　　他拿着三根笔，像插香那样握在手里，然后拜了三拜。
　　“你好迷信诶，”悦听有点无奈。
　　“不不不，肯定灵！”宋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欧阳悦听跟沈凡森转了回去。
　　宋时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刚才的画面。
　　他们两个人同时转头。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眼神。
　　靠，夫妻相，绝对是夫妻相。
　　“我靠，操了。”
　　“什么玩意儿？你说啥 ?”宋时的同桌一头雾水。
　　宋时“没你啥事。”

　　“你觉得你能拿第几?”
　　“嗯...”欧阳悦听随意的翻了翻书，“不争第一，如何生存。”
　　沈凡森失笑。
　　“沈凡森，祝我们都考的好。”
　　“嗯。”

　　祝，我们，都考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