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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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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伯伯,此番前来是想和您叙叙旧,不知您近几年过得如何,可还过得安稳?”褚伏远无甚表情,慢悠悠说道。
“唉,你也知道这年岁,略微动乱,不过承圣上的恩典,日子过得倒也还算安稳。”林廉为还在低头写字,头也没抬,应酬话张口就来。
褚伏远冷笑一笑,“圣上的恩典,要不是当年你把那些信交出去,你还能在这过得自在?”
“怎么,你倒是跟我追究起七年前的往事了?七年前可是你亲手把那几封书信交到我手里的,至于你爹的事,我只不过是尽我臣子的本分。事,是你爹亲手做出来的,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林廉为有些生气,有些心虚,但是随着这些话的说出,愈发有底气起来。
“信交到你手上,我父亲摆明是信任你,你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们之前……”
听到这儿,林廉为赶紧打断他,“和之前的事有什么关系?你父亲被查处是因为走私英吉利的鸦片,和之前又有什么关系?”林廉为感觉自己太过激动,语气过于高昂了,平复了一下,接着说:“再者说,就算有之前的事,我也已经提醒过他,是他冥顽不灵,贪得无厌,不愿收手,他做出错事来,难不成还与我有关系?”
听到林廉为说的这些话,褚伏远气得小脸通红,咬牙切齿地说:“七年前,你们一起走私,你只不过消息路子广一些,提前收手罢了,留我父亲做最后一单,事情曝露后,我父亲是信任你,让我带着书信来找你,希望得到你的庇佑,你却转手就将证据呈了上去,是为不仁不义。”
“你已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不分善恶黑白,如若你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我已言尽如此,来人,送客。”林廉为一挥袖子,背过身去。
“哼,今日会有一批英吉利的货运到澳门,你可收到消息了?”说完这一句,褚伏远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林廉为已经官拜海关总税务司,威尔逊走私一事也已明确告知,褚伏远倒要看看这林廉为是不是像他说的一般,做好了一个臣子的本分。
来之前,褚伏远想得好好的,先放下过往芥蒂,先把这个生意抢过来,但一见到林廉为,满脑子都是当年的事,果然,他还是年纪轻,沉不住气呀。
褚伏远静了静心,慢慢往外走,“伏远,伏远,”褚伏远听出来,这是林微知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合上双眼调整,脸上表情背过身来,“微知”
“伏远,上次在马车上,没仔细看,想不到你变化这么大。”林微知淡笑,问道,“你……你最近过得如何,可还如意顺利?”
“顺利谈不上,不过还算过得去。你呢?听说你已经订了亲,再过两年就要嫁过去了,那可是个好人家?对你怎么样?”
“伏远……你知道了,这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我终归拗不过我爹去。当年,我不是不想去见你,是我被禁了足,送往了庄子,伏远,当年的事终归是我对不起你,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我一定竭尽所能。”
“呵,什么都肯做,出卖你爹的事也做,毁你清白的事也做?”褚伏远讽刺道。
林微知有些迟疑,她没想到褚伏远这么极端,怎么从自己愿意伸出援手,就延伸到了出卖他爹,毁她清白身上了,她仔细看着褚伏远,她有些迷茫,这真的是她那儿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吗?
“伏远,你变了。”林微知最后只说出来这么一句。
“是啊,我变了,我在大狱里呆了七年,总不能和你这养在深闺的清白人家一样。”褚伏远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对,自己是在迁怒于林微知,可是他一张嘴那讽刺的话就露出来了,“抱歉,是我唐突了,我还有事,就此别过。”
“伏远,当年的事,我替我父亲说声对不起,可是我人微言轻,护你不周全,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当竭力。”林微知明白,褚伏远已经不再是七年前那个天真烂漫、聪慧过人的总角之交了,她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帮忙罢了,她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包银子,“这些钱你先拿着,如果有需要,再来找我讨要便是了。”
听到林微知这番话,褚伏远的怒气便再也克制不住了,“讨要,你当我是什么?大街上的乞丐么,我褚伏远还没有落魄到那个地步。”说罢,他抬脚便要走,忽然又回身,说到,“你不是想对七年前的事做补偿么,三日之后,你到城里的如意楼去,我会向你讨要补偿的。”
这几句说完,褚伏远便不再理会林微知,匆匆离开了。
褚福远先偷偷回到了文雀身边,远远地跟着,他仔细辨别着昨天晚上殴打威尔逊的人,仔细地看着他们有什么和旁人不同的地方,偶然间,他发现,文雀身边最厉害的打手身上,挂着一块儿金锁,他知道栽赃陷害这事成了。
褚伏远看现在还不到晌午,愣了愣神,拿出了上次林微知在马车上给的钱,这是他备用的钱,上次散货,偶遇徐老三,他原本想着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就把这笔钱给徐老三,应应急。不过林公子横插一脚,让他省下了。
他找了个小孩,给了他几文钱,让他去梁总督府找梁大公子,给他传句话,就说:“暗钉想开了,速来明月阁。”
褚伏远进了明月阁,点了壶茶,坐下慢慢等,不一会儿,梁元之来了。
“怎么突然想开了?”说完这一句,梁元之扭过头对着小二说:“上几道招牌菜来。”
“客官,我们小店的酒水也还不错?”
“那就再上壶好茶。”
“我就知道你是个识时务的人。”梁元之斟了杯茶
褚伏远没接这个话茬,直接开口道:“我最近跟在文雀身边,听到他和英吉利的威尔逊商量,近日会有一批鸦片运往澳门,用的不是英吉利的飞剪船,而是中国的商船。”
“可有具体的时间?”
“这我还没有收到风声,不过我会从威尔逊方面入手,而文雀近日一定会有大动作,那边我可能就不能很好顾及到了。”
“可以那边我会派人跟进,记住我需要知道货物的具体上岸时间,船的样式,船上有没有火铳等洋人武器,这些信息越详尽越好。”
“我会尽力套威尔逊的话。”听到褚伏远这么说,梁元之笑了笑,“注意安全,不要引得威尔逊怀疑。”
褚伏远没有回梁元之的话,而是转头朝酒楼外看去,暗暗想,不论如何,这次他都要爬上去。
“你一会儿就安排人手去跟着文雀?我需要你一个帮助,我需要你帮我查明他一个戴金锁小弟,他住在哪里。”褚伏远咽下一口菜,说到。
“他有什么特殊的?”
“有了他,我就能接近威尔逊。”
“我在哪联系你?”
“万胜堂附近散货的就是我。”
“可以”
他们一起吃完了这顿饭,褚伏远抬头看了看天,日头还高,文雀的小弟们此时是一定没有回家的,他又舍不得这段时光。索性回丁有福那里吧,拿点货去散货吧。
“哟,这不是我们老大眼前的‘大红人’嘛,不在老大身边,跟着怎么灰溜溜的跑回来了?”褚伏远刚一进屋,丁有福身后的小弟,便开口讽刺了,而丁有福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半笑不笑的看着褚伏远。
褚伏远就当是没听见,看着丁有福开口道:“福哥,我这次回来,是来帮福哥散货的,给我点货吧,福哥。”
丁有福还是那副样子,不仅不说话,还微微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反倒是他身后的小弟又开口了,“哟,怎么还好意思开口啊,你好意思跟着福哥去见老大,耍心思往上爬,就别回来了呗!”
褚伏远看丁有福这个样子,知道如果不辩解一下,这棺材铺他就再也回不来了,“福哥,那次我跟你去拜码头,就是想见见大哥,我已经入帮快三个月了,连大哥都不认识,害怕哪天冲撞了大哥。至于被老大留下来,不过是当时有哪里我可以做的事,我能帮到老大是很荣幸的事情,我做完就回来了。而且我生是福哥的人,死是福哥的鬼,福哥活着一天,就是我永远的大哥,我可从没有越过福哥想上位的心思啊。福哥,我的心天地可鉴,你可一定要信我啊。这么着,福哥,今天我卖的货,卖多少钱,给您拿回多少钱来,行吗?”
丁有福抬起眼皮,慢悠悠的说:“我怎么会不信呢,大家都是为老大做事,做什么不是做呢。”他说完这些,又微微抿了一口茶。
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向他另外两个小弟伸手,说:“昨天去赌场快活,输了个精光,有钱吗?”俩人发牢骚说:“我们也灯枯油尽啦,老大。”他又转过身,向褚福远伸手,“你呢?你呢?你呢?”
褚伏远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不掏钱,不知道丁有福会在哪里给他穿小鞋,他苦涩一笑,从怀里掏出来几两碎银子,咬咬牙开口:“我攒了好几天,就这么一点钱,都给老大了。”说完他就闭眼,把头扭在一边,整张脸皱皱巴巴的,好像有多舍不得似的。
“就这么点啊!”丁有福不信,上手在怀里腰里摸了摸,没摸到就停手了。
他招呼小弟:“给我们褚兄弟从后堂拿点货出来。”他重重拍了褚伏远肩膀一把,“好好干。”又往后一招手,“走,我们去赌场快活快活。”
“福哥慢走,这店是关门吧?”褚伏远轻声一问。
没想到丁有福还真听见了:“随你,你要想留在这看店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