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逃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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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玄课上，彭儋博士开始吟唱：
“……是谓人君之养，太上，下知有；其次，亲而誉；其次，望而畏；其下，弱而侮……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乾坤既分，阴黑阳白融于混沌，有先天地而生。未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知其白守其黑为大道之一者也，反也者，道之动也；弱也者，道之用也…………”
我不理解。
环顾周围，满座大几十号青春洋溢的同窗们，除了我以外都是一副被点化开悟的模样，仿佛某种传教现场，而与这画面格格不入的我，第无数次想要逃课。
“九皇子可是有问？”
淦，又开始了。
问玄科另一位授课博士邹良，估计是邹老道徒孙，他们一脉相承喜欢捆绑我炒作，所以课堂上老被他CUE到我也就忍了，但你彭儋一道家的也不放过我，什么意思。
“琰实是不解，何为玄，何为道？我等因何问玄，缘何求道？”
其实我根本不想知道。
主要问题问的够大，方便他接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非常亢奋得讲到下课，再也顾不上我。
“九皇子竟一言问出了吾辈所执呐！所谓…………”
嗯反正听不进去，脑内bi掉就好。
所以到底如何不伤筋动骨的逃一次学呢？
“昨日清谈，酉初至三刻业满，我名辨学子竟终输于问玄，汝等可有反思？”
惠邈，名辨科名家博士，和我没见过几次的另一位授课博士，佛系纵横家张显不同，老惠在一定要有理有据吵赢别人这件事上，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看样子今天这堂课，他势要给爱去清谈这种辩论实践场上大出风头的少年们，复盘复个彻底了。
正好能让我逮着空子好好盘算逃学大计…………
“九皇子因何失神？”
……长得帅不是让你搞突袭来吓人的。
“三哥前月喜得嫡子，琰只是不知该送何物为满月贺礼。”
咳，凌子衿同学，请你不要当着我的面大开圣父特效，我是不可能和你交底的！
除非你直接品出了我要逃学，然后自愿加入为我扫平障碍。
结果这人居然十分上道，冲着我笑得十分温润：
“九皇子8岁生辰在即，我亦愿替家父送上心意，不若改日相携去一趟东市？”
一句话点醒了我。
为庆生逃课，天经地义！
“善。有凌兄参谋，琰甚为欢喜。”
先应下邀请再说，倒时候逛街套话两不误。
“如此，三日后酉时，我于含光门前恭候九皇子。”
我冲他点了下头表示收到，没打算继续和他唠。
是时候收东西去开阳殿了。
“子衿弟弟，今日也同我们一道归家罢？”
无奈看戏成瘾，我忍不住闻声抬头，只见我俩桌前的少女，双颊散开如烟霞般的红晕，一双小鹿眼睛湿漉漉望来，再硬的心肠都要软成一汪春水，柔弱的样子说是和我同龄都有人信。
然后被搭话的科草凌子衿又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才温声应答到：
“便依亦茹娘子所言。”
“太好啦！连双，快帮子衿弟弟拾掇一下……咦，九皇子怎的还在？可若再不赶路，怕是要错过内学课时了哩！”
被唤作连双的婢女，长着张高级厌世脸，看起来又丧又稳重。
说话的少女名叫甄亦茹，是从五品右督察使甄文予庶女，如今应该有十一二岁的年纪。
听说甄府和左相府比邻而居，凌子矜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还是不靠背景考进八斗宫的官家子弟里，十分少见的庶出女娘，让贴身丫鬟连双作为伴读一同入宫学，是八斗公耿无刃悯恤她从小体弱多病。
凌子矜一直很照顾她，具体表现就是对她几乎有求必应、每天风雨无阻的送人回家。
但怎么说呢，我觉得亦茹小姐姐她分明是个天然黑。
我猜她大概率是很想嫁给凌子矜的，但他好巧不巧，是我一直致力于混熟的同桌。
说不定在人小姑娘眼里，我的突然出现，分了她家竹马凌子矜独一份儿的体贴关照。
不过这不是重点，今天单日，滑索去天权殿快得很，教六乐的朱淮是最好说话的，下堂课要写的策论我也提前准备好了，完全有时间摸鱼想好趁着生日那天逃学的全盘计划。
首先，我得有帮凶，咳，战友。
内学搬出老狄应该有用，还需要向经验丰富的六哥、八哥取取经。
宫学这边，如果能托狄四之口说我要悟道，想必是能唬住彭儋、邹良的好借口；名辨课就得指望好兄弟凌子矜给我背书打配合了，再不济，他爹是左相么，总得和惠邈、张显他们有点交情吧？
如果这三步都摆平了的话……整整10个小时不被监管的自由！
要是能按时回琅翠宫，还赶得上青竹给我准备的生日惊喜。
计划落定，我回家就立刻执行：
“青竹，今日问玄课上，我有疑惑未解，还想邀师父前来点拨。”
“诺。臣即刻去经纬阁请狄学士来见。”
老狄来得比曹操还快。
但很负责任的青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只好开口赶人：
“我之惑，实只愿教师父一人知晓，你们退下罢。”
等堂屋里只剩我和老狄，这才有点正经密谋的样子。
“九琰徒儿果真有惑？何以不欲人知？”
你都看透了还装什么傻。
“师父，我欲逃学。你须帮我。”
“哈哈哈哈哈——你倒是直接，我若不欲相帮，你待若何？”
“师父不施以援手，我只得烦劳太子哥哥。可我亦有闻，太子近日因小嫂嫂至今无后之事同朝臣们闹僵，还需师父处处周旋。若添了我这桩事，到头来仍须师父操劳。”
这是当下大越宫里最热门的八卦。
大佬和小嫂嫂，结婚8年还蜜里调油，但就是没有孩子。三哥就比大佬晚一年结婚，马上二胎满月，儿女双全了。
最绝的是，大佬他为了堵上朝臣们一封接一封谏纳良娣的折子，常常高调就医，还放出风声来，不许天下人说太子妃的不是，然后圣烈帝和上官皇后直接给他站台表态全力支持。
忧心社稷的朝臣们眼见此路不通，就只好在老狄身上下功夫了。
毕竟他是太子妃大堂哥，还是天家父子俩唯一认证的帝师，虽然官阶才正五品，但明显是这件事情上唯一有资格和可能性劝谏成功的局内人。
老狄最近怕是被烦得焦头烂额吧？
我这边要是在大佬插手下又出了纰漏，后腿直拖凭空增加工作量，他不得呕死？
欸，真可惜，这可是难得能膈应老狄的筹码，就这么交易了，怪亏的。
看我笃定，老狄没再拐弯抹角，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应承了下来：
“徒儿偷懒，倒教我凭白多了人情债。然则内学博士通融，宫学你又待如何？”
“想教师父替我游说小师叔相帮，想来他定和问玄科二位博士交情匪浅。”
耿无刃把狄四看成嫡亲弟子也不是一两天，狄四在八斗宫的扎根程度，估计和老狄在天权殿的影响力差不多。
你们狄家从道的么，问玄科可不就专业对口了。
“便是四堂弟答应，你要他如何？”
“今日我问彭儋博士：因何问玄，缘何求道？小师叔来日便可替我相告：为彭儋博士之言所启，九皇子正于一清静之地悟道。”
“那徒儿打算何日开悟？”
“当是我生辰之日也。”
“大善。九琰徒儿若有所得，不妨教我一道参悟呐！”
光看他轻松的笑容就知道，我使唤他的根本不叫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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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我准时赴约，见凌子矜一身月白直裾，通身的矜贵清俊，一眼就是成吨的杀伤力。
“九皇子教我好等。走罢，东市有家邵李合开的多宝阁，以巧全二字独步天都，想来能解九皇子之所急。”
他说完，再次自然至极地牵起我的手，温柔地带着我上了舆车。
我坐在微微颠簸的车厢里，余光瞥见他那双如竹节般修长温热的双手，有风吹动收拢竹帘的飘带缠绕指尖，唔，我的手大概只比他小了一圈？
恍惚间，我有一种微妙难言的感觉。
尽管只是，一个十二岁不到的少年，出于好心，牵过一个不到8岁大小男孩的手，这件十分寻常的事。
嗨，都怪他小小年纪长得就这么蓝颜祸水。
………………
“阿瑾阿瑾，我听说此多宝阁是四哥特地开来哄姜二开怀的哩！”
“起初确是如此，但两月前状元游街，五姐终是点了今科文探花当驸马，四哥便将这整间铺子送了五姐当嫁妆，阿瑜竟是不知？”
“好哇，你定还知晓许多秘事，快一一同我道来！”
“你可知表姐、燕王、六哥，何以至今孤寡？”
“六哥还是童子之身，至今孤寡有何稀奇？燕王表哥整日练兵，想来志不在此；文华表姐………”
说到这里八哥还特地压低了声音，无奈我这个天生顺风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她公主府里养了好几个乖巧柔媚的面首哩！”
“六哥之事，我有所猜测，提前说破甚是无趣；燕王表哥么，我看他此生都不会成家；但狄四同文华表姐有首尾之事，阿瑜竟未曾耳闻？”
“阿瑾如何得知？那施家宓娘、吴家三娘尤对嫁人狄家孜孜以求，况乎天都宗子，如何能为武襄赘婿？”
“是以表姐未嫁，宗子不娶呐！”
多年不吃瓜，一蹲就遇个大的。
实在是这些年被上学这事儿折腾的半死不活，回琅翠宫后只想躺尸。
太子大佬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那是宫学内学遍传，我想不知道都难，其他兄姐们的八卦，几乎就断了消息来源。
“九皇子可要和七八二位皇子打声招呼？”
还是不要了吧。
偷听被抓包还是会尴尬的，尽管我偷听的光明正大。
况且吧，七哥八哥这俩人……今天未免穿的太骚包了一点。
就，给我观感，类似现代下班后满大街奔着夜店闹吧去的玩咖。
我想，他们大概也不愿意被我认出来。
“凌兄陪我去楼上看看罢，二位皇兄似有要事在身，我不欲惊扰。”
“楼上略有逼仄，恐有冲撞，还请九皇子攥住我的手。”
……怎么说呢，我们中我好像才是那个心脏的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逃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