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中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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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琅翠宫被以舅舅为首的汗国来使们当“顶奢酒店”入住的这三四天来，海日多兰连同舅舅本人在内仿佛都人间蒸发了一般，别说打个照面，连个存在痕迹都没见。整日围着我的，从八个人头起步，到只有青竹、青风、青流和天天睡懒觉的母妃四人，还怪不习惯的。或许因为空间够大的缘故，几天下来也确实没听见某些不堪入耳的声音，真是谢天谢地、可喜可贺，这让我感到非常欣慰。
“琰儿可是觉着这几日与我朝夕相对地无甚趣味？”
“……”
6啊母妃，这手倒打一耙算是给您玩明白了，所以沉默是我最好的回答，直接蹭过来也不行…啊！怎么还有成年人对宝宝撒娇的！你天天睡到饭点醒，让我一个小面瘫和日常顶着Poker Face的青竹每天大眼瞪小眼尬出天际的沉默互动我怪你了么？
“咦，琰儿不开心么，看看我呀，母妃在呢~走走走，今日呀，得在堂屋用膳才是得宜呐~青竹，都给九儿拾掇妥当了吧？”
“诺。”
是的谢东珠女士，在你好梦正酣的时候，这位惜字如金的青竹大佬早就十分严谨地将我在他军事化管理之下的作息精确到刻了，最近和大佬近距离相处下来，我都怀疑他是个披着人皮的AI，没一点情趣。
然而母妃不在乎，我透过她绽着碎光的眼瞳，感觉她好似看透了什么但只打算浑水摸鱼兴风作浪，那我就先跳个预言家，蹲一手与舅有瓜？唔，要真是这样的话，大概不管怎么样都会让谢东珠女士得逞的……咳，舅啊，您就自求多福吧。
“问阿格安，这几日倒少见你在堂屋用膳。”
“也是巧了，若非此刻见着阿都，说是你已溺死在帐幔之下都有几分可信呐~”
听见这话舅舅还能一脸平静，但莫名的，我安坐在母妃腿上，先看一眼榻前几上已然琳琅满目的美食佳肴，再看一眼舅舅一本正经但仿佛在通过空气蓄力触发吟唱的状态，多少有点子风雨欲来的意味。
“我宁可溺死在海日的巫山下。阿格，你可知在我赴越前，草原上最美的荔草早就铺满了她的毡房？我以准王储之尊就任区区遣越市司副使，阿格当已有所猜测，我此次，定要将海日带回草原完婚，阿格不允，我也无惧。”
“你应知我的脾性，海日虽为女奴，亦是我交托生死之姐妹，她可愿？”
“海日只说‘旦凭公主吩咐’，但阿格，她心里有没有我，你当真不知么？”
“知又如何？她已非昔年海日，你亦非少年王子，隔着一个大越，是我想允就可允得？何况，吾不允。”
舅舅听完这话前一秒还十分正常的脸色“唰”一下就黑透了，一个猛子直接跳了起来，对着母妃开始咆哮：
“阿格凭何不允？以阿格的本事，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之法有不下五指之数，阿格对我有何不满？还是早已物色了别的儿郎，只为全一己之私！”
“呵，是谁说‘我不允亦无惧’？吾不允之应由，汝真不识？这般心智，凭何坐稳‘小可汗’之位？当真如此，且等那些歪瓜裂枣的阿哈阿都将你啃噬殆尽之时，莫说是我哈日玛赤·塔娜的胞弟。”
母妃语气尽管一如往常，提箸投喂我的动作也未曾稍停，但我依然敏感的觉察到了她不爽的情绪，可能还带着点不屑？这算是真的生气了吗？啊，塔娜心，海底针，真难懂。
“阿格无非忧心小琰外甥处境，或有一日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羽翼未丰，你鞭长莫及，海日亦会有愁肠难平。可我怨你，阔别数年，竟还视我如裙下小儿！”
舅舅好像也很敏锐，我愿解读为“他怕了他怕了”所以才能这么快从要和母妃撕逼干架的状态急剧冷静下来并自发服软，都不需要母妃多安抚一句的。看来母妃在亲近之人面前“大发淫威”大抵已如国际惯例般深入人心了。
“若就算我不允，你亦能心愿得偿，再论我是否错看你不迟。”
话音刚落，舅舅飞来一勺肉糜抢了母妃喂食的戏，她更是无赖，直接把我顺手安在了舅舅膝上，然后终于露出了自舅舅和她摊牌谈判以来，第一个没有引申含义的笑颜，通过肢体接触，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舅舅直至此刻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善。阿格向来有诺必践，这赌约我哈日玛赤·巴尔思应下了！”
不是，啥就赌约了？该说舅舅你不愧是海日的对象所以就连一些奇奇怪怪的脑回路都一样么？
“若有彩头，作赌未尝不可呐~”
“那便在草原给小琰外甥提前备下几个销魂蚀骨的贴身女奴？”
我TM差点一口糊糊喷母妃脸上！我才是个宝宝为什么要给我听这些你是不是有毒啊舅！！
“少说混话，明日即是中秋宴，你宿在海日房里的时辰无多啦~”
吃饱喝足后母妃扛着我走远的背影甚至可以说是雀跃的，咱就是说，给亲弟弟挖坑成功就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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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纯纯是带着看舅舅八卦的心态参与天玑殿中秋家宴的，连六哥五姐表哥表姐连带着七皇兄、八皇兄扎堆和我坐在一起，我都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等等，母妃呢？她坐哪儿？不是，平日里但凡在天玑殿开的宴会，我都要和母妃海日多兰小棋画待在一起，生怕没绷紧弦坏了什么规矩，今天这场面，咋感觉这么随意呢？还有，真的没人管我吗？哪怕太子大佬在我都不会这么方啊！
“小琰儿别怕，阿骁和我都会好好看顾你的，阿母特特嘱咐‘小九侄儿若有半点闪失，看我不把你俩操练得仨月下不了榻！’你且看看这席上可有何物想要？”
“哇，文华表姐，偏心偏心！只疼琰弟弟，不管阿瑜！”
“唉，文华表姐别和他一般见识，阿瑾比他懂事，已经能管好自己啦~”
“阿瑾过分！连文华表姐的宠都要和我争，呜呜呜哇！”
怎么的，这还假哭上了，这么戏精的嘛？没想到原来你俩是这样的小正太…咳，还是很萌，不行，我要稳住！
“小琰儿别理他俩，惯会胡闹的。宸妃娘娘是因为太过想念你舅舅，所以才闭门不出的么？害的我想去琅翠宫找你玩乐都不行哩~”
要不是我知道五姐根本没啥坏心思，还以为这是在套话或者含沙射影呢！怪我知道的太多，实在很难不心虚。
“阿珏天天只知玩乐，怪不得武博士和耿公见天儿对你没个好脸色，你放在玉衡殿的箜篌怕是都落灰了吧！”
“好你个臭阿麟，我明天就和天权殿孙博士举发，你这几天的策论全靠借鉴阿兄的旧本！”
眼看着六哥和五姐又要打闹起来，坐在最外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燕王表哥不咸不淡开了尊口：
“小六，稳重着点，虽是家宴，在弟弟面前也该有个兄长的样子。”
我周边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得，我猜皇二代里，骁表哥想必凶名在外，连惯会来事儿的七皇兄和八皇兄都不再跳脱互损，老实的彼此投喂，又开始像是连体婴一般的亲密无间。
…………
“圣烈帝容秉，小王哈日玛赤·巴尔思，愿发重誓，定娶琅翠宫使女海日为汗国下一任可敦，拜请圣烈帝赐婚，再铸汗越良盟！”
舅舅这话一出，全场哗然，甚至宴席边众乐师们演奏的旋律好似都有片刻的卡顿。
“谢虎疯了么，好歹是个准王储，竟愿娶一女奴为妻？”
“阿麟慎言！你怎可这般诋毁小琰儿身边近人？”
“咳，阿姐莫恼，阿姐莫恼！是我口不择言，九弟就饶了六哥这一回？”
我倒觉得没什么，但是五姐真的好甜啊谁懂！我瞅着略显尴尬的六哥用力扬了扬嘴角，相信他一定知道我没在怪他了。但余光中发现表姐表哥连同七、八两位皇兄皆神色如常的吃席，看来这个桌子上，心眼子最少的还得是老六。
六哥五姐这波互动型“即时弹幕”让我毫不意外的错过了父皇的回答，等我再把注意力拉回，这场面已经尽在上官皇后的掌控之下：
“巴尔思王子或可听本宫一言。让阿晟赐婚全一场良缘实是美谈，然则海日殊异，是为塔娜公主昔日之女奴，大越众士人亦视其为谢宸妃之陪媵，自小九始诞，才得以升任皇九子之教养使女记于宫人名簿。常言道‘入境随俗’，既为大越宫人，当尊大越礼法，建朝以来，越宫使女未有轻言嫁娶之理。海日当尽心履职，担负教养小九成人之责。然王子之请，本宫感佩于心，愿替阿晟与王子立君子之约，契成之日，特许海日于吉时循汗国可敦之仪自越宫送嫁草原，王子以为如何？”
“善。纯熙皇后可否详叙？”
舅舅你可长点心吧，听听人家上官皇后的话术，如此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甚至让人如沐春风，但只要继续跟着她谈判的节奏走，你就已经半只脚缠进套子里啦！这一波煽动加洗脑的组合拳，搁现代就是典型的高端传销教头啊，你清醒一点！
“那便约法三章，有天地为证：一则小九年满十二，可通人事，海日教养之责已全，或可重归自由之身；二则王子愿以可敦之礼求娶，还须稳坐王储之位，以保海日终身有靠；三则海日既为大越皇九子之近人，得配一国之王储，须有权势相衬，若执意逆行，世人之口诛笔伐必将反噬，小九何辜？故而需使海日功耀加身，或得封诰命，或晋升才人，届时如何行事，全系于王子一念，如此既可承越之礼法，又彰可敦之尊荣，他日风光大嫁，青史留名亦未可知。”
“长生天在上，吾名哈日玛赤·巴尔思，天命二年中秋于大越天玑殿立誓，尊纯熙皇后懿命，待大越九皇子成人之机，即为吾迎娶海日之时，若违此契，天地共谴！”
好的，恭喜舅舅成功被上官皇后给忽悠瘸了，连毒誓都发上了。
怎么说呢，问世间情为何物，您和海日的爱情是就算再过十二年还能生死相许的嘛？您这样耿直冲动，有替十二年后的自己考虑过嘛？有没有一种可能，海日只是比较喜欢和你睡，嫁不嫁的无所谓呢？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只能说尊重祝福。而且我猜，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个转折出乎母妃所料，不然她又是看戏又是挖坑又是打赌的，就为了折腾着玩儿？嘶，别说，还真有可能。
“善，巴尔思王子真乃性情中人。适逢中秋佳节，本宫还有一则喜讯正告宇内，吾儿夜昱与狄家三娘将于玄月始行六礼；吾儿夜麟，姿容佼佼，正待良缘，特许其于四姓世族之外天都勋望之家自行相看适龄女娘。懿传告内外命妇，若有良选，可设宴以群荐。”
我这个母后是真的有点东西，这不就是给六哥量身定制的征婚广告嘛？我回望了他一眼，发现他整个人都傻了，怎么，这一切难道都是她灵机一动先斩后奏的？六哥还不到十二，莫非还是童子之身就要考虑这等人生大事了？真是可怕，还好我幼童的躯壳里住着成年人的灵魂，破处这事儿，到时候再说呗，船到桥头自然直。母妃别的不说，观她种种行事，肯定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只要不被催婚，和人鼓掌而已，小场面啦！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中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