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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五)

      随着公司规模扩大,事情也逐渐变得重要繁多,很多时候都需要程聿亲自把关。他开始频繁地参加各种宴席应酬,开会,出差,两人连坐在一起吃顿晚饭都成了奢侈的事。

      反倒是梁月,专业对口,回国后进了程聿的公司。能力出众,情商高,公司上下无一不对她喜爱有加,甚至有小女生暗暗磕cp,他们有时会一起出席某活动,于是两人吃饭的照片经常能在朋友圈里看到。

      渐渐的,出现同款物品,越来越多的一同出席酒宴。成了总裁夫人后,不少人心思各异的将这些消息告诉温浮灯,她听了,只笑着说大家都是朋友。

      她和程聿并非不吵架,偶尔也会这个事生气,事后又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

      婚后第四年,他们相识的第七年。

      温浮灯二十六岁生日那天,两人约好了晚上在家下厨庆祝。温浮灯兴致很高的买了很多很多菜,又对着菜谱做了半桌,程聿也说要做几道。

      但她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后,程聿还是没回来,桌上的菜早就凉透了。墙上的时钟挪过最后两格——

      十二点一分。

      她的生日过去了。

      翌日醒来,程聿向她道歉,并仔细解释了来龙去脉:“梁月要去宴会上结识我们的一个重要客户,临出发前她又说不敢,当时身边除了我别的高层有事,事后那个客户又明里暗里留着我们不让走......”

      温浮灯表情淡淡的,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便去准备早餐。

      于是这件事,就像未曾发生,再也没提起。温浮灯依然会每条给程聿留灯,却不再撑着清醒等他。

      有次他们吵架吵得极凶。

      现在已经不记得是为什么吵架了,只记得那是程聿第一次对她说重话。

      其实也不算。

      当时温浮灯气得眼圈都红了,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后悔了吗?”

      程聿许看起来真的很生气,竟脱口而出:“我只庆幸没有结婚证就离不了婚是假的。你之前说得对,智者不入爱河,愚者才自甘堕落!”

      然后他摔门离开了家。当初他们一起满怀对未来美好期待时选的门,重重地撞击着门框,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温浮灯站在原地。

      毕业那年在学校里收养的金毛犬小鸡毛因为他们吵架的动静,从卧室里跑出来,安静地贴着温浮灯的腿,见男主人走后,它主动地站起前爪扑在她怀礼,像是在安慰。

      一瞬间,温浮灯跌坐在了地上,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

      很多时候,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才是真心话。

      那天深夜,程聿就回来主动向她道歉。那段时间公司大小麻烦和程母都找在一块,他不是想要温浮灯难过的,只是一时有些没控制好情绪。

      温浮灯沉默许久后,抱了抱他,两人再次恢复如初。

      只是,好像总差了点什么。

      后来某天程父突发疾病不救去世,程母也为此大病一场。葬礼后,温浮灯没见到程聿,给他发了消息也没回复,于是边告诉他有公司的客户来访,边去停车场找。

      路过后花园的时候却脚步一顿。

      “程聿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是梁月的声音。

      “清静。”

      梁月沉默半晌,正巧程聿放在一边的手机不断弹出消息,她瞄了眼,脸色稍黯:“程聿哥,温浮灯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不回吗?”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斜倚在假山边,只是眉宇间疲倦之色甚浓。白色的烟从修长的指尖腾起,隐约一点星火,他指尖微动,似乎是想看的,但最终不知为何却说:“待会再回。”

      后面梁月安慰的话温浮灯没再听下去。

      不重要了。

      (六)

      梁月和程聿的名字一齐出现在绯闻上时,温浮灯刚从病床上醒来,娱记描述他们‘青梅竹马’的四个字刺眼极了。

      谁也不知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但这条绯闻是让温浮灯这站孤灯熄灭的最后一缕风。她垂眼抚着平坦的小腹,很难想象不久前这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她和程聿期待已久的孩子。

      北城的冬天比贺城还要冷,哪怕穿得再厚,骨子里也是发寒的。

      出院那天,温浮灯去宠物医院带回了小鸡毛的尸体,曾经暖融融的大金毛僵硬地一动不动,再也不会往她身上兴奋地乱扑了。她轻轻摸了摸大狗的脑袋,自言自语要带它回家。

      后来,她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句话——小狗永远热情,在它的生命里,小狗永远爱你。

      永远,是一个美好又虚幻的词。它之于世人,就如同飞蛾扑火,即便前路坎坷未知,却依旧有人扑向这片火海。

      那段时间,温浮灯几乎哭干了眼泪。

      等程聿从国外结束重要项目赶回他们的家,看到的就是温浮灯抱着膝盖坐在飘窗边,背影消瘦。她瘦了许多,肩膀很薄很瘦,像是易碎的烟雾,程聿无端恐惧起来,他突然生出一种温浮灯随时都会消失的错觉。

      彼时距离流产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

      出事那天,程母擅自把小鸡毛给了喜欢狗的梁月遛,但小鸡毛不喜欢梁月碰她,站在路上不挪步子,气得梁月踢了它几脚。小狗哪里懂人情世故,它只知道疼,特别有气势的大叫,梁月以为自己要被咬,又要教训它。这一幕刚好被回家的温浮灯撞上,上前要牵回小鸡毛时,被梁月无意间推了一把。

      当时没摔,但踉跄几步后被凹凸不平的路上阻了下,摔了。

      起因皆在程母,她不敢主动告诉儿子,生怕唯一的儿子因此怪罪下来。想等着温浮灯告诉程聿,谁知一等半个月都没个消息,她忐忑不安,这才给程聿去了电话。

      程聿抱她时,她没反应。

      许久之后才像回过神来,扭头看他。男人大概是忙于工作,冒出的点点青色胡茬都没来得及刮,更多了几分成熟。

      程聿问她疼不疼。

      温浮灯想说好疼,她好怕疼。可最后,她红着眼摇了摇头,只是无助地问:“程聿,离婚好不好?”

      “求你了。”

      (七)

      从民政局出来后,两人都多了一本结婚证和离婚证。

      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们终究是脸红而遇,眼红而散。

      温浮灯的飞机在下午,要赶回去收拾行李。临别前,程聿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喉咙发堵,但他清晰知道,这次温浮灯是真的要和他分别了。“浮灯......”

      温浮灯认真地看着他,眉眼柔和。

      “以后要好好的。”程聿无法再面对她的目光,他闭了闭眼,声音有点发抖,眼圈不自觉红了,“记得准时吃饭,不要总喝冰的,早些睡,也不要——”

      喉咙艰涩,再也说不出声。

      话没说完,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雪愈发的大了,鹅毛般旋转着盖下来,路上的小狗们都穿着小毛衣,温浮灯忽然说了句今年的冬天挺冷的。

      “要是小鸡毛还在,大抵是非要一天换一件的。”程聿陡然顿住,可温浮灯只是淡淡地弯着唇。

      他们养的那只大金毛明明是个男孩子,却娇气得不行,还爱打扮自己对着镜子臭美。如果那场意外没有发生,小鸡毛还在,他们的孩子也该出生了。小鸡毛可能会在小婴儿回家后,好奇地嗅嗅,然后像网上那些宠物博主的家庭一样,陪伴着孩子长大。孩子会有一个暖心的大哥哥,会在幼时就养成良好的性格。

      它可能会像自己,可能会像浮灯,或者是各占一半。

      它有学识相貌都很好的父母,有亲爱的小狗,他们会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只是,只是,这些都只是如果。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如果。

      雪势最大的时候,路上已然银装素裹。

      冬风刮得人脸生疼,温浮灯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向他告别。

      程聿沉默地看着她转身,一步步远离。忽地再也忍不住胸膛中那些酸涩和难过,快步追过去,握住温浮灯的手,一颗透明的水微不可察地滴落雪地,程聿喊她:“浮灯。”

      他想问,怎么样他们才可以回到从前。

      可想到那晚,她孤寂地坐在窗台上,眼泪一连串的落下,瘦削的肩膀轻轻颤动着。想到她描绘着未来的美满,想到婚礼那天,她鼓起勇气说,想要好多好多的爱。

      手腕上指腹温热,温浮灯默了几秒,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又一滴眼泪从男人的眼尾滑落,留下道浅淡的痕迹,温浮灯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替他拭去,转而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方盒递给程聿。

      “程聿。”温浮灯看着固执地拉住她手的程聿,没有动作,只是示意他接过去,“这个世界很大,人生也很长,我们都向前看吧。”

      风早就吹过了他们的这一页。就像停电的冰箱,即便后来恢复,里面的食物看似没变,却早就腐烂了。所有发生过的时候都回不到过去,刻意延长散场的时间,到散场的那天只会更难过。

      提出离婚后,程聿问怎么就到了这一步,温浮灯没说话。

      他们之间并没有天大的矛盾,只是错位滞留在了某个夜晚,从此再也没能参与对方的日日夜夜。或许,当年父母说的并没错。

      爱情远抵不上合适。

      “听说公司马上要上市了,祝你前程似锦。”

      那天温浮灯走后,程聿在雪地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温浮灯的脚印被掩盖,久到他的肩头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浑身僵硬。

      他打开那个方盒,里面是一块手表。

      指针滴答滴答的走动着。

      时间从来是不等人的。回不去的从来不止是时间,还有他们。

      (终)

      又是急景凋年,公司已经确定会于春节前去美国上市敲钟,内部氛围极为喜庆。手下的员工们起哄让程聿请吃大餐,程聿递出去一张卡,轻笑:“随便刷,没密码。”

      这话说完,他就愣住了。

      几年前,公司出现问题。温浮灯听不懂他们讨论的话题,只在所有人都走后,将她那张储蓄卡递给了他,笑得俏皮:“随便刷,密码是你生日。”那张卡里的钱,是她前面过得并不容易的二十几年攒下来的。

      他最后没用那笔钱,却也软得一塌糊涂。

      副经理笑嘻嘻拿了卡,一行人热火朝天地讨论去哪吃,有几个年轻新招进来的行政小姑娘在讨论小说,哭唧唧地抱作一团:“前程似锦是什么绝世大刀子啊,怎么就是后会无期的意思了,be美学简直杀我!!!”

      程聿正欲离开的脚步骤然顿住,扭头盯着她们:“什么?”

      他素来是副温和儒雅的形象,几个小姑娘被他这魔怔的状态吓了一跳,但还是点开手机耐心地给他解释:“智者与孤灯太太新写的be小说,里边女主和男主道别时祝他前程似锦,我们都以为是单纯的祝福。可孤灯太太说,是愿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熠熠生辉,是此生不再见的道别。”

      程聿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他拒绝了庆功宴,望着落地窗外云层心脏钝钝的疼。

      这种疼痛愈演愈烈,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没再拔出。而今时隔许久,那柄刀才带着倒钩,拔出时连带着周边的血肉一道搅烂,心脏的位置空落下来,透着风,疼得喘不过气来,几欲发疯。

      程聿摇摇欲坠,最终跪倒在地毯上。窗外下,合家团圆,喜气洋洋。

      而这个他和温浮灯的家里,昏暗寂寥。

      曾经,他每每回家,温浮灯和小鸡毛都会热情地冲过来。他先抱温浮灯,然后再轮到小鸡毛,他们会坐在餐桌旁,教育小鸡毛不可以吃,讨论今天各自发生的趣事。

      眼角不断有滚烫的水滑落,他抬手抹掉,却被无名指上的戒指硌了下。昏暗中,眼泪愈发的汹涌。

      他想起初识时,在咖啡馆撞见温浮灯接受的一个作者采访。

      编辑问为什么会要取“智者与孤灯”这个笔名。

      少女抿唇轻笑:“我这一生,都像盏孤灯,漂泊不定。我忍不住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可总也得不到反而更难过,我就想着当个智者吧。不是都说,智者不入爱河,愚者自甘堕落,为情所困吗?”

      她才不要当愚者。

  • 作者有话要说:  浮灯依然很爱程聿,程聿也爱浮灯,但是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已经快要磨灭当初那些美好了。温浮灯是一个理智,却又极度渴望爱的女孩子,少年时的经历让她面对伤害会想要躲起来,包裹自己,她感性却也理性。
    求个五星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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