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不入爱河》柏春知

2、第2章

　　（三）

　　温浮灯是幸运的。

　　在毕业那年，她答应了程聿的求婚。那是风也燥热的夏日，她和程聿各自拿着小红本本从民政局里走出来，耀眼的艳阳照着他们，给青年的黑发上镀上了一圈浅金的芒。

　　“好不真实。”温浮灯将结婚证高举，微微晃神后看向程聿，有些忐忑：“我们就这么结婚了？”

　　她从来都是一个讨厌变动的人。讨厌一切的变动，讨厌约定的事情突然变卦，讨厌固定的生活被改变，对于她而言，短暂的陪伴是惩罚。但这个变动是程聿，她就心动了。

　　腰上搭来一只坚实的手臂，滚烫的。眼前的视线被青年侵占，唇瓣微痒，她水眸朦胧复睁开，好似林间迷路的小羊。

　　程聿眼尾轻扬，唇角水润：“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温浮灯脸颊瞬间爆红。

　　领证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回去的路上问题就来了。两家父母还都不知道这件事，不商量也没见面就领了证肯定会生气的。更何况——浮灯叹了口气，程聿的母亲不喜欢她。

　　“那就撕了。”

　　温浮灯瞪圆了眼睛扭头看他，男人倚着靠背，姿态慵懒。“你疯啦！”

　　少女的脸颊鼓鼓，程聿一下子就笑了，开玩笑般：“网上不是说结婚证撕了就离不了婚了，我们也不要分开。”

　　程聿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稳重儒雅的，和她待在一块时却时不时冒出幼稚的事来，老逗她。温浮灯哼笑，说行啊，撕吧，咱俩就纠缠一辈子，谁也别放过谁。

　　她本以为程聿只是开玩笑，可谁知道他真的一脸郑重地撕了结婚证，垂眼清和：“那说好了，就一辈子。”

　　青年的五官端正清隽，有着好看的轮廓和气质，温浮灯怔愣了两秒，然后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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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程家父母不喜欢自己这件事，温浮灯很清楚。

　　早在一次偶然中，她和程聿被程母撞见。程母全程微笑，进退温和，像极了一个慈爱的长辈。但程聿去洗手间时，她面对温浮灯的高高在上的疏离姿态，无一不显。

　　如今两人已经领了证，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商量婚礼是逃避不开的，也不知道程聿回去后是如何说的，总之吃饭那天程母虽然说不上热情，但并算不上冷淡，聘礼什么的也都给足了面子。

　　跟着温父温母回家的路上，餐桌上还笑呵呵的他们异常沉默，温浮灯在微信里和程聿聊天没太在意。

　　那之后家里气氛低迷，直到婚礼的前一夜，温母终于忍不住问她：“你确定就是他了吗？”

　　温父温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哪能看不出来程母对温浮灯的不喜欢。温母抬手想摸摸这个即将离开自己的女儿，心中生出一种空落：“他父母不喜欢你，你嫁过去后的日子不会很舒心，只要想，人家处处都能叫你郁结在心还有苦难言。”

　　温浮灯抬眼，微不可察地偏了下，随后温和笑笑：“我确定。我们早就说好了，不跟他爸妈住一起。”

　　她没再给温母多说的机会，打着哈哈说自己要睡了，将人请了出去。转身回到安静的卧室里时，不由得扯唇。

　　父母之爱，她只在弟弟出生前享受了五年，然后在记忆正好，也是最需要陪伴的年纪看着他们冷落自己，全心全意地扑在弟弟身上。三年前弟弟意外去世，他们这才又开始自以为是的爱她。

　　婚礼当天很喜庆，只有双方父母都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交换戒指前，司仪问他们各自有什么愿望。彼时温浮灯的视线被头纱遮掩，但她仍能勾勒出程聿清隽温润的眉眼，现场亲友们无一不盯着台上的他们，这让她紧张极了，手心出汗。

　　然后她的手被捏了捏，紧跟着就听见司仪调侃程聿太心急。男人笑了声，“是啊，着急娶回家。”

　　这一刻，温浮灯忽然又不紧张了，那些不真实不安全都消失。

　　她鼻尖发酸，突然无比的安心：“我从来都是个讨厌变动的人。讨厌一切的变动，还挺讨厌一些人的出现打乱我的生活，对于我而言，短暂的陪伴是惩罚。但现在我想要试试，我想要爱，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不是父母随时可以换掉的爱，也不是作为替代品的爱。而是专属于她的爱。

　　一点不够，她想要很多很多，多到足以溺死她。

　　现场安静了瞬，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连台下的温父温母也不明所以。

　　司仪刚要接话，就听程聿轻笑，眉眼开怀：“这不是巧了。”

　　“我也有很多很多的爱，只想给你。”

　　（四）

　　婚后的生活正如程聿在婚礼上承诺的那般，他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爱，就连新房都距离程家十万八千里远，绝不给程母上门找茬的机会。

　　程聿公司正在关键阶段，他们没去度蜜月，却也在家中过得腻歪又甜蜜。都说热恋期不过数月时间，但他们在一起已经六年了，仍像刚谈恋爱的小情侣，很少有争论，便是有，两人也都亲亲抱抱，事后讲道理就过去了。

　　大多时候，都是程聿先认错。

　　好友小鹿对于这点深感牙酸。

　　期间程母趁程聿上班时间，给温浮灯打来过电话敲打孩子的事情，想让他们把狗送走，谁知正好碰上程聿回家拿文件，几句话就给程母说得无言以对。自此，再没跟温浮灯联系过。

　　反倒是温母着急，说温浮灯应该早些生个孩子，对身体恢复好，也能缓和关系。

　　过年去程家吃团年饭时，程母和温浮灯相安无事。饭后，温浮灯有点冷，去程聿的房间加衣服，出来时程母正跟程聿说话。

　　“月月下个月回来，你去接接。”

　　程聿正在剥石榴：“我让助理去。”

　　程母急了：“当然是你去了，怎么能让助理去？你们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交情——”

　　程聿掀起眼帘，没什么表情却看得程母戛然而止。她自知失言，又按不下面子，“怎么了？是，我是不喜欢那个温浮灯。养狗，不要孩子，又不能给你的工作建议和帮助，你们什么共同语言都没——哎！”

　　程聿倏地放下石榴，开始穿衣服。

　　程母急了：“你去哪？”

　　“回家。”

　　“妈，你这话我不爱听。”程聿冷淡道：“不过既然你不喜欢浮灯，那我们以后不回来就是。”

　　程母要面子，程聿倔得不行。即便有程父在中间缓和，但最后母子俩还是不欢而散。

　　电梯里，程聿牵着温浮灯的手放进自己口袋，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揉了揉脑袋：“不用太在意，你是跟我在一起，又不是为了他们。”

　　温浮灯闷闷地应了声，程聿把她揽进怀里，亲了亲，玩笑道：“毕竟把你气走了，他们就得看着我孤独终老，大概会更气。”

　　说起这事，温浮灯就想起来程母说的那个青梅竹马。她明知道不可能有什么，还是暗暗醋了几秒。

　　晚上睡觉时，程聿照例去摸床头柜的抽屉，温浮灯拉住了他。

　　“给小鸡毛生个弟弟妹妹吧。”她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了程聿的怀里。

　　程聿顿了下，才说：“如果是因为妈——”

　　“不是。”温浮灯打断他，小声但认真：“这个问题我一直有在考虑，正好我辞职了在家全职写书，时间灵活，可以要个孩子了。程聿，你觉得呢？”

　　程聿静静地听着，然后轻笑起来，笑声磁沉清郁。

　　“那当然是，乐意之至了程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