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归》尘枧

1、午夜梦醒1

　　几缕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射在南风血迹斑驳的脸上，意识里全是脸部伤痕引发的疼痛。

　　房间的漆黑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灌进一缕缕阳光，南风躺在地上，眼睛一动不动，只是睁着，像那鱼儿频死前的鱼目，看得人心里发怵。

　　不知到了何时，门外传来侍卫的整齐的声音。

　　“陛下”

　　李昭目光幽暗，在看见南风后却满是痴迷。

　　李昭在南风身前蹲下，捧起她的下巴，静静的抚摸着脸庞上还未结疤的伤痕。

　　“阿南，你的脸很快就会好了，你别怪我，只有这样你才会永远在我身边。”李昭紧紧的抱住南风，流过一瞬似有似无的悲伤，最后只余疯狂的炙热。

　　南风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片死寂。

　　李昭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满脸温柔。

　　“阿南，他们最后都会远离你，摒弃你，但是我不会，我会与你成亲，给你这世间最盛大的婚礼。”

　　李昭述说着自己的独角戏，步入自己设想的世界。

　　“但是阿南，我们可能还要等一些时间，我的阿南可别生气，不用很久的。”

　　怀里的南风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出声，但是眼眶里分明流出了两行泪水。

　　“李昭，你放了她吧。”南风死气的双眼流露出几丝悲伤，全身虚弱的身体却激烈的挣开李昭的怀抱。

　　“放了她。”

　　少女挣扎失败后只剩下无助悲伤的乞求。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好像最后只剩下无力的挣扎。

　　“但是阿南，有她在，总会有人阻碍我们成亲，只有我的阿南才能是我的妻，她占了你的位子，如果她不死，你怎么可能明正言顺呢。”李昭不顾南风的挣扎，紧紧将南风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南风融入骨血里。

　　“你可以与她和离，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她！”南风怒目而视，李昭轻轻拂过她的眼尾。

　　“可是阿风，你觉得她肯放弃杀我吗？”李昭在南风耳边笑着说道，“我可是灭了她全族的。”

　　南风的身体止不住的冰冷，但是那泪又像止不住般，一滴一滴，滴在了李昭的肩头。

　　南风知道，她没有办法救得了唐柔，没有办法，她该怎么办，她救不了唐柔，无论她怎么做。

　　无助的情绪叫嚣着，南风感觉自己如同沉入海底的石子，永远够不上海岸。

　　如果她再强大一点，强大到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可是没有如果。

　　南风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雾，一层足以让她迷失的雾。

　　“李昭，你让我死吧。”南风冰冷的语气中，满满都是了无生意。

　　李昭慌了神，心跳紊乱了一瞬，情急之下点了南风的睡穴。

　　南风的意识慢慢模糊。

　　混沌间，只听到李昭病态的痴言“阿南，你怎么总是说些我不爱听的话，你死了，你父兄也是要死的。”

　　南风在睡梦中仿佛落入了巨大的牢笼里，南风拼命的呼喊，黑暗的世界里回响着南风的声音。

　　慢慢的，黑暗的角落盛开了一世繁华的京城。

　　她看见了那个生气肆意的南风，曾经那个名满京城，无忧无虑的丞相府千金。

　　光芒渐渐席卷黑暗的角落，她看见了壮志满满，满身文人风骨，但又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和兄长。

　　最终是唐柔，那个满身骄傲的少女最终却败落在了腐朽的皇城。

　　南风泣不成声，双手紧紧抱住膝盖，独自一人停留在黑暗的角落。

　　“为什么会这样，我谁都留不住。”

　　“阿风，这是怎么了。”温暖的双手擦过南风的泪痕，抚摸着南风的头发。

　　南风抬起头，跌入母亲安抚的眼眸。

　　“母亲”南风抹掉脸上的泪，张开双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拥入母亲的怀抱。

　　但是在那瞬间，一切都在破碎。

　　南风永远抓不住那双手。

　　那个梦碎了。

　　南风看见了记忆里的京城沦陷，南府覆灭。看见了母亲自刎时那滚烫的鲜血。

　　而那鲜血喷洒在目睹着这个记忆里的南风脸上。

　　南风陷入了一个又一个梦境，一切的悲伤都在痛苦的挣扎中陷入更大的痛苦。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繁荣的国都却在暗流涌动中迎来了毁灭，明明唐柔最中意的驸马却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为什么他不肯放过自己。

　　在南风的记忆里，李昭与她唯一的交集不过是她曾在李昭年少受辱时帮过他，仅此而已。

　　她无法理解其中的痴迷，但是最终只能在顾及父兄安危中囚于此笼。

　　南风被关在皇宫深处，这里是历代皇后的居所，一眼望去，四季皆有繁花，惹人艳羡。

　　南风拥有这世间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一切，绫罗绸缎，宝珠玉石，皇家殊荣。

　　但是南风对这里只觉讽刺。

　　曾经的南风，是京城最肆意的傲风，却可笑的被拘住了双脚，成为了她最不想成为的金丝雀。

　　如此可笑。

　　枕下的枕头落了湿，润了双眸。

　　待南风再次醒来，已是第三天的清晨。

　　门外的侍女鱼贯而入，手里拿着的是各式各样的红色服饰。

　　“小姐，这是尚衣局裁定的嫁衣，陛下让您选定婚服。”为首的婢女低着头，恭敬的说道。

　　那血红色的嫁衣刺红了南风的双眼，南风压住心底的绝望，紧闭双眸。

　　“长公主怎样了？”满是颤抖的音调透露出南风的绝望和一丝的期盼。

　　“回小姐，长公主意图刺杀陛下，已被处决。”婢女毫无感情，近乎冰冷的回答让南风失去控制，她仿佛能看见唐柔临死前永不闭目的双眸。

　　南风双眼充血，容貌已毁的脸上尽显狰狞。

　　“滚出去，全都给我走。”

　　南风拿起手边的物件，全部都朝地上扔去。

　　扔完后，尖叫了一声，脸上又露出瘆人的大笑，眼角却挂着泪珠。

　　底下的婢女胆小的也吓出了声，一群婢女齐齐跪倒一片。

　　“小姐恕罪。”

　　南风捂着面哭泣，脸上未好的伤疤有些许裂开，刺痛中脸部带着麻痛。

　　南风似无所觉，双手开始挠脸部，发出怪异的声音。

　　婢女有些哆嗦着，一路赶来的李昭让她们退下，快步走到南风身前，紧紧抱住南风。

　　南风挣扎着，恶狠狠的咬着李昭的肩膀，溢出鲜血。

　　李昭仿佛满不在意，甚至病态的诱导道“阿南，你可以咬的更深些。”

　　他的嘴唇里挂着笑，仿佛南风带给他的每一丝疼痛都能让他的灵魂得到快意。

　　“阿南，你的父兄取决于你。”冷血的话却带着温柔的眷恋。

　　南风的情绪平静了下来，眼神空洞，一滴滴眼泪流干后，又流下鲜红的血泪。

　　南风的眼睛好像蒙了一层血雾，刺痛的感觉传遍南风的双眼。

　　之后，太医告诉南风，她的眼睛难以恢复。

　　李昭安抚着南风，双手轻轻拍着南风的背部。

　　南风不顾李昭的拥抱，只是感受着光的方向，无神的望着。

　　她跌入了无妄深渊，只想找寻光芒。

　　李昭好像并不在乎南风的眼睛，只是细细的安慰。
　　“阿南，我带你去见你的父兄，然后我们成亲，好不好？”这是李昭做出最大的让步，也是唯一的希望，他到底还是害怕的，他知道，一个人没有希望时是过不下去的。

　　他该是让她去见见她的父兄的，不然，那该怎么办才好。

　　没了在意的人，她是会死的啊！

　　怀里的人有了一丝反应，眼中灰暗的眼眶才泛起波澜，沙哑的声音响起。

　　“好。”

　　李昭怜惜的抚摸着南风的头发，口中低喃“阿南，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然我会疯掉的。”

　　怀里的南风了无生意，仿佛刚刚眼神中泛起的波澜只是一场错觉。

　　不久，南风终是“见到”了父兄。

　　她特意放下帘幕，她害怕她的的容貌显露出来，那样他们该担心了。

　　南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影子的走动。

　　南风有些哽咽，语气中充满试探“父亲，兄长。”

　　“阿风，父亲和你哥哥都在呢。”熟悉的声音响起，南风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快速的跳动。

　　热泪不禁盈了眶。

　　“陛下对我们都很好，你不必忧虑我们，阿风，你在这里过得怎样？”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亲切的关爱。

　　“女儿一切都好。”南风害怕父兄担忧，压下嘶哑的哭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但那声音依旧带有轻微的哭气。

　　帘幕外的人似乎对这并未察觉，依旧絮絮叨叨的嘱托着。

　　“陛下对你是极好的，你可是要好好的，如果你做了皇后，那将是我们南家的荣光。”

　　南风眼中的泪终是不受控的流了出来，眼神里满是错愕。

　　她声音颤抖的询问，“父亲，你真的要我嫁入皇家吗？”

　　门外的声音停顿着，南风的心脏就像被人捏紧一般，抽痛着。

　　“妹妹，嫁入皇家是千万人都求不来的荣耀。”哥哥的声音响起，仿佛对南风的询问有些不解。

　　她苦笑着，眼里流露出前所无有的绝望。

　　真是一点希望都不给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