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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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二十年，户部尚书孙泽光被弹劾。皇上震怒，下令彻查。年末，大理寺上台将审问结果呈上御桌。
桩桩件件，直指其贪污军饷，克扣赈灾粮。天子一怒，横尸百万，欲将其全家斩杀。太后在紧要关头出现。动之以情，劝说皇帝留下其第三女孙清荷与幼子孙予扬。交由太后抚养，教其礼法，育其为人，皇帝以孝为大，下令由吏台首知靳怀安为二人之师。府内其余人均交于狱台处刑。
这里的冬雪下得很早。白皑皑的雪盖在鲜红的血迹上，遮盖了这一地疮痍。
十一岁的孙清荷抱着六岁的弟弟孙予扬，站在一室狼藉的府里。
原本养着几尾红鲤鱼的大缸被砸碎，上厅的椅桌被随意丢弃，屋前摆着的几盆杜鹃花被踩烂在泥里。
孙清荷站着，纤细的身影欲随风离去。年幼的孙予扬察觉到了姐姐的悲伤。
“阿姐，爹娘和哥哥去哪儿了？”
从出事到现在，没有人告诉过他发生了什么，只有阿姐一直陪着他。
孙清荷不知怎么开口，转过身放下怀里的幼弟。她摸摸他的头，身后是曾经温馨和睦的府苑。哥哥会和父亲坐在厅里会客，阿娘会做好吃的糕点，她养着杜鹃花，年年都开，很好看。
而现在，孙清荷站在这里，不知怎么向弟弟解释。
“他们都死了。”
身后传来一道人声。
孙清荷转过身，厅门外站了一个人，一身银白外袍在月影下，像遗世孤立的白鹤。
“他们死在了今天。”
他的声音冷得像凝结的寒冰。
孙予扬像是不理解这话一般。惊慌的眼神看向她的阿姐，孙清荷清秀的脸上是无尽的悲伤。
孙予扬幼小的身躯难以接受这崩天裂地一样的绝望，抽泣的像寻找避风港似的扑进孙清荷怀里。
“从你阿姐怀里滚出来。”
靳怀安绝情地对着泣不成声的孙予扬斥责。
“你是孙家如今唯一的男子，你肩上有数条人命，背上有万千枷锁，你抱着的，是你将来要用身躯去护着的阿姐，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孙予扬从孙清荷怀里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靳怀安。
“你又是谁？”
孙予扬对这个毫无温度的男人心怀怨恨。
“我是靳怀安，奉命为你二人之师。”
“你凭什么？！”
孙予扬自小聪慧，虽年幼，却也不是单纯如纸。
“凭我十六登科，凭我高坐史台，凭孙尚书临终托孤，凭我想看你活。”
靳怀安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字字句句打在姐弟二人心中。
“世人都想让你死，让你随那大雪离开在这冬夜，我便是偏要你活。”
靳怀安眼里有了变化，凌厉的眼神像万千飞刀割在无依的二人身上。
“我会教你诗书，教你策论，教你这人间百态，教你这世事无常。”
靳怀安眼睛不再看他们，说出的话，也像是在轻叹。
孙清荷提了提裙摆，青绿的罗裙上染了雪痕。
“跪下，拜师。”
孙清河先跪下，挺直的腰板像青山的毛竹。孙予扬跟着跪下。
“咚咚咚！”
三声响头，孙清荷磕得决绝而无往。
“从今往后，你们二人，便是我靳怀安的学生了。”
靳怀安叫起二人，转身往出走。
孙清荷没动，声音清澈而温婉。
“先生。”
靳怀安停下脚步，并未回头。
孙清荷望着他如劲松般皓朗的背影，说了她这辈子向她提的第一个问题。
“我们，如今是什么？”
靳怀安良久未动，再开口声音已如山间清风。
“浮萍。”
孙清荷带着年幼的弟弟，跟在她们的先生靳怀安身后迈出府门。她回头望了望门口的牌匾，久久未言。再回头，早已泪流满面。
她没了娘亲，没了爹爹，没了疼宠她的哥哥，她不再是受尽宠爱的孙家小姐，她有弟弟要养，她是靳怀安的学生，她是孙家罪臣遗孤，她必须居于人下。
这是靳怀安教给他们的第一课，叫接受。
他们是什么？
是无根的浮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风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