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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3 人生如雾亦如梦,情如朝露去匆匆 ...

  •   中秋佳节,城里有灯会。
      堇鸢手巧,给两个大龄儿童一人扎了一个兔子灯,刚吃过晚饭,烬然和酒酒就吵着要出去逛街,拖着兔子灯跑得飞快,四个轱辘都磨出火星子了,还要跟路边的小孩炫耀,惹得一众小屁孩眼馋不已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往前跑。小白冲出来的时候,别说人影,猫毛都看不到一根了,早知道不贪那一口烬然不爱吃才夹给自己的菜了。
      天冷了一些,起了风,也不似冬日刺骨的寒,直吹来阵阵桂花香,录鸣闻着花香想着明日定要做些桂花酥再酿些桂花酒,倏尔又发觉自己怎么变得跟酒酒一样贪嘴,心想自己怎么越来越像个凡人了。堇鸢心细,知道录鸣怕冷,特意给她批了件薄薄的外衣,阿笑也洗好了碗,姐妹三人一起去逛街了。
      神晦馆挂了歇业牌子,平静地矗立在夜色之中。

      “一只小小雀,飞上梨木桌。素手捏其尾,转又跳下河。”
      “汤匙。”
      “水上生个铃,摇摇没有声,仔细看一看,满脸大眼睛。”
      “莲蓬。”
      阿笑拉着录鸣猜灯谜,不一会老板就被录鸣摘成了光杆司令,三个人手里拿了二十多盏灯,老板作揖赔笑求着录鸣收了神通,录鸣也无意要让他赔本,只是不想拂了阿笑的兴致,付了一两银子之后,三个人把花灯送给了围观的人,继续逛了起来。
      小白像个小尾巴,跟在烬然和酒酒身后,刚好成了上赶着的钱包,两个小祖宗糖葫芦、蜜枣、藕盒、蜜薯、板栗、菱角,看到什么要吃什么,手里都快捧不下了,酒酒聪明,还背了个阿笑缝的小书包,来不及吃的先放包里,书包施了法术,过两个时辰拿出来还是温的。烬然吃得手上都是糖霜,想去拿其他的,又怕串味,小白拿出手帕沾上随身带的竹筒里的茶水,给她擦干净,擦完手,烬然闻到了茶香,是烬然最喜欢的白桃乌龙茶,又拿起喝了两口解腻。
      酒酒:我一只猫,为什么要吃狗粮。
      这几日没有宵禁,但到了亥时,街上的人还是少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界面上依然是灯火通明。烬然吃累了,拉着酒酒坐在河边看荷花灯,正巧录鸣三人也到了。
      “录鸣大人!”酒酒一看到录鸣赶紧扑上去,拿出了一块金乳酥,上面还有两颗浅浅的牙印,“酒酒本来想一口都不吃的,可是太香了,我只轻轻咬了一口,很好吃呢!今天去买的时候,只有这一块了,烬然要吃我都没给她!”
      录鸣实在有些嫌弃酒酒的口水,可拒绝小猫咪又不忍心,摸摸酒酒的头,开口道:
      “因为酒酒很乖,所以这个给酒酒吃。你吃了,学会怎么做,以后再做给我吃就好。”
      呜呜,录鸣大人真是太温柔了,酒酒内心感动,含泪一口吞下,吃太快了,没尝出味道。

      月圆之夜,阴气汇聚,妖孽想要幻化变形,需要吸收大量阴气,所以中秋节对于妖怪来说,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仪式:拜月。
      有心修炼的妖怪,需要在月夜收集太阴星君的阴气,短则几年就可以自由变化,对于一些妖怪想要修习变幻之术,中秋可是个不容错失的机会。这不,烬然她们就遇上了一只正在潜心修炼的——黄皮子。这黄皮子就是黄鼠狼,这类妖精要成精不光要吸收精气修炼,还要讨封。修炼到一定阶段的黄鼠狼精必须向有缘人讨封,开口便要问人,自己像不像人,若说像,即可修成,若是那人说不像,便是前功尽弃,黄鼠狼精也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烬然她们遇上的这一只,修行也有几百年了,就差这一哆嗦。他立起身子,学人的样子站着,用尖细的声音问道:
      “过路客且等一等,你看我像不像人。”
      寻常人有成人之美的心,且大都害怕被报复,都会说句吉利话,成全了这黄鼠狼。阿黄偏偏遇上了烬然,烬然还是第一次遇上黄鼠狼讨封,还以为只是传言呢。她好奇地围着黄鼠狼转了两圈,计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
      “我看你像专门给人端茶倒水的小厮。”
      一阵黄色烟雾,那黄鼠狼竟真变成了个小二哥打扮的男子,阿黄气得牙根痒痒,自己修炼几百年不是为了给凡人当跑堂的,这丫头竟然戏耍自己,而且从古至今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后自己该如何自处,是当人还是继续当黄鼠狼,还能继续修炼吗?阿黄气急败坏,直接朝着烬然冲去,录鸣觉得她这次是真的缺德,拉着阿笑,不让她去帮忙。小白还是挡在了烬然身前,被黄鼠狼一拳打肿了他引以为傲的帅脸。
      那黄鼠狼气急,决心要报复烬然,但是见她们人多势众,不好再发作,只好灰溜溜地先跑了。烬然自知做错事了,也没有去追那黄鼠狼给小白报仇。

      等回到神晦馆的时候,大家发现神晦馆的地上全是水迹,像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了,原以为是那黄鼠狼手脚这么快来神晦馆报复,酒酒发现这水渍有鱼腥味。大家里外都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有外人,各自散去之后,阿笑在后院发现了不对劲,池子里躺了一只鲛人。
      “你们谁买的明天的菜?”酒酒依旧稳定输出。
      录鸣着小白搬来了澡盆,将那鲛人放进盆中,请她到中庭跟大家道明原委。堇鸢能感觉到她很虚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海里过来花了太多气力。
      “请问,你们鲛人不是泣泪成珠吗,你能哭一个给我看看吗。”烬然记吃不记打,刻在骨子里的欠揍是藏不住的。
      “我是南海氐人族族人,多年前搁浅曾被凡人救起,为报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许。他为了娶我,与家族决裂,我与他搬到了乡下居住。”
      阿笑又给她添了些有灵气的溪水,她知道这对虚弱的水族很有效,那鲛人点头示意感谢,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我们氐人族原本在海底过得也是这般平常日子,他从前锦衣玉食,自然是过不了这样的日子,他不愿意耕作,我只好织绡为生,日子过得很苦。他当掉了家里带来的所有东西,直到连最后一块玉佩也典给了质库,他更加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他要我流泪,他想要我的眼泪变成鲛珠,可那都是世人以讹传讹,我鲛人族从未有过泣泪成珠一说。”
      好,烬然,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刀子专往痛处捅。
      “今日前来,是求上仙赐我仙方,能让我流出珠泪,成全了我相公的心愿。”堇鸢听到这里,都被气笑了。
      “他自己要娶你,与家里决裂了,现在怪你生不出珍珠,想来早有预谋,只为图你的泣珠,你还要为了他来求药?”要不你先看看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吧。后半句,堇鸢没有说,毕竟人家现在正是伤心处。
      “他,是爱我的,一定是。”
      “我这里确实有药,只是我这药只给真心人。打个赌吧。”
      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也许她知道,只是她还怀抱着希望。

      “小白穿女装为什么比我还好看,狐狸精。”烬然忿忿不平地盯着小白塞进胸口的橘子。
      这神晦馆里的女人一个赛一个的烦男人,更别说要去勾引负心汉了,所以这个重任只能是小白牺牲了。(录鸣拿出阿笑给烬然画的小像做交换)

      月黑风高之夜,小白一袭白衣翩然,秀发轻挽,肌肤胜雪,眉目顾盼,只等猎物上钩。
      “小白,要不我们去平康坊谋生吧,三个月做花魁,五个月红透京城,你可以卖艺不卖身呀。”
      “你觉得自己很幽默吗。”小白皱了皱秀丽的眉,从心底里抗拒烬然把自己当姐妹的样子。
      烬然还要再说些什么,被小白捂住了嘴巴,原来是目标出现了。烬然挤眉弄眼地示意小白赶紧出去,实行烬然的伟大计划——小白假装跌倒趁机勾引那个负心汉。她一把把小白推了出去,小白始料未及,趔趄几步,跌入了烬然的馊主意里。
      高衍川接住了小白,抱了个满怀,花前月下,温香软玉。
      “姑娘小心。”高衍川的语调里满是做作,烬然在角落里听到都泛起一阵恶心,小白直接打了个冷战,在高衍川眼里更像是娇羞。
      “是在下——是小女子不小心,多谢公子。小女子烬然,敢问公子姓名。”小白报复似地报了烬然的名字,烬然在墙根下咬紧了牙,小白用余光瞥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心情愉快了很多,对着高衍川装起了笑脸。
      “在下,高衍川。”为了博取小白好感,还真是演了个十足君子。
      “高公子,小女子还有个不情之请。”
      “烬姑娘但说无妨,助人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事。”
      小白按照烬然的要求端一副泫然欲泣状,捏着手帕,谎称自己扭伤了脚,让高衍川送自己回家。烬然见计划顺利,赶紧去了另一边准备。

      这是录鸣花钱租下来的大宅,演戏需要,为了救醒那个鲛人,录鸣也是舍得花钱,烬然趁机过上了好日子。烬然给自己设计的剧本是这样的,她是府里的小少爷,小白是家中长姐,父母早亡,小白一手操持家业,立一手富婆人设,骗高衍川休妻入赘,如果他肯,那鲛人肯定也死心了。
      烬然男装是老本行了,只是平日扮道士,没机会穿这些绫罗绸缎,这次可是趁机敲了录鸣一大笔服装费。她将头发高高绑起,换了一身男装,利落地将袖子束好,换上马靴,还真有几分俊俏公子哥的味道,就等着小白带着高衍川上门了。
      小白走到门口,烬然迎了上来,急切地问他去了哪里,这么晚回来,府里上下都派出去找他了,高衍川打量了一番烬然,又在一旁端详起了府邸。
      小白给烬然介绍了高衍川,又说要谢谢他,请他过府喝杯茶再走,烬然这时候唱起红脸,说天色已晚,明日再叙也不迟,说明日再去请他来,并要摆酒感谢。高衍川想起了家里的鲛人,也不多待了,返身回家。

      “相公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遇上什么事了吗。”那鲛人本无名姓,自唤一声阿姣。
      “没什么,与朋友多说了两句,找些财路,回来晚了。”一番敷衍之后,便去床上睡觉了,阿姣不能上岸太久,回到了澡盆里。
      高衍川想着刚才抱着小白的温软,又想起阿姣身上冰冷的鳞片。只要心里埋下了种子,再加一些些灌溉,就会露出他的狰狞面目。

      第二日,烬然特意差人前去请高衍川过府,摆了一大桌宴席,全是韩程掌勺,酒酒打副手,这口味,别说全长安,全国都是称得上一二的,高衍川从前也是富家子弟,家中锦衣玉食自然是少不了的,可惜与阿姣在一起之后,她碰不得火,每日只能吃些粗茶淡饭,要不就是外面买现成儿的,阿姣在他心里的分量愈加轻了。
      “高公子是长安人士吗?”
      “是是,我家住长安城西,父母都是经商之人。”
      “如今也算是清白人家。我烬欢与姐姐烬然相依为命,自从父母去世后,姐姐一人操持府内事务,将家里的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如今家业是挣下了,姐姐的婚事却搁置了。姐姐放心不下我,又怕创业容易守业难,我这个败家子有几斤几两,我自己也知道,所以一直想给姐姐招个姐夫,共同打理家业。”一阵寒暄之后,烬然直入主题。“不知高公子家中是否已娶妻。”
      “我本欲苦读,一心考取功名,尚未娶妻。”
      “我烬欢本不该替姐姐做主,只是姐姐脸皮薄,不好开口,若是高公子不嫌弃,这门亲事还请考虑考虑。”
      高衍川听到这话,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随即又面露难色,说自己家道中落,拿不出太多聘礼,烬然也大方,直接允诺送他三百两,还送上丰厚的嫁妆。
      有活生生的老婆还有钱还能继承家业,高衍川已经不记得阿姣是谁了。赶忙回家收拾行装,准备婚礼,又对阿姣说自己要出去几日,去南方进货来卖,将阿姣织绡所得的钱也拿走了。

      还未成亲,高衍川就住进了烬然租下的府邸,小白不得不日日对着他,烬然看着小白扮女人扮得抓狂,还要偷跑回神晦馆做转播,说书一般说给大家听。等高衍川乐得跟朵狗尾巴花一样的时候,烬然开始了第二步计划。
      烬然平生看的书不多,除了师父要求看的,读得最多的只有《西游记》《封神榜》之类的杂书,(没有说他们不好的意思,这两本都是很好看的巨作)尤其是封神榜,可以说是耳熟能详,其中妲己装病剜比干七窍玲珑心这段更是意义深刻,大家都是狐狸精,让小白效仿一下也无不可。
      于是,忽然小白就病倒了,一病不起,药石无灵。高衍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烬然给他指路说去神晦馆,听说那里的掌柜可通神灵,也许还有一丝生机。
      “求神仙救救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求求您了。”男儿膝下有黄金,高衍川这黄金直接乱洒。他跪在录鸣面前,不住地磕着头,旁人若是见了,真得觉得他有几分情真意切。
      “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仙人恩情。”
      “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要救的女子是不是你今生所爱?”高衍川一怔,低声回答:“是。”
      “鲛人之血入此药可保你未婚妻性命,若要救醒她,还需以鲛人的心为药引。至于去哪里找鲛人,你比我清楚。”录鸣看不起他这等垃圾,丢下药就让他滚了。

      高衍川走在街上,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脚步却是向原本的寒窑走去。
      阿姣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原以为他回心转意,他却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走了进来。
      他说:“阿姣,我真的没有办法,你爱我吧,你这么爱我,我只要一点点你的血,只要一点点就好,你爱我,你一定愿意的,对吗?”
      阿姣绝望地点点头,眼中的光亮逐渐变得暗淡,眼看着高衍川拿着刀朝自己走来,至少他没有要了自己的心,他心里还有不忍心吧。
      高衍川想到,自己既然要迎娶他人,以后再留着阿姣只会拖累,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取了她的心,他可以与富家千金成亲,以后再也不用对着残羹冷炙,也不用对着一个只能看不能亲近的鱼美人了。
      他高举起匕首,准备刺进阿姣的胸膛,被小白用灵力弹开。阿姣用尽力气从水盆里跳了出来,吟唱起了氐人国古老的歌谣,那是迷惑人心的声音。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所有的水汽凝结成了冰,阿姣身下升起彻骨的寒。她捡起被弹开的匕首,高衍川吓得面色发白。她举起了那把匕首,刺进高衍川身体里。
      “你真的非要我死不可吗?阿姣,你竟恨我至此。”高衍川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姣,没想到她变得如此决绝,全然不似从前唯唯诺诺、予取予求的她。
      “我未刺中要害,他们也会救你,这一刀我只要你记得我与你之间的深刻,此生已无圆满。”阿姣的灵力让周遭冷得像是寒冰地狱,烬然心里一抹寒凉扩散开来,小白见烬然冷得发抖,将她搂进怀里,又点起了炉火。烬然坐在炉火边看着那冉冉升起的火星,凝望者那跳跃的火苗,没有推开小白,甚至有几分眷恋那温暖。
      阿姣丢下匕首,还是掉下了眼泪,那眼泪竟然变成了珍珠。原来泣泪成珠,是伤心欲绝的泪才能化成,从前再清苦,他陪着她,怎么会流得出这样的泪呢。
      也许,救她的时候,高衍川也曾真心爱过阿姣。也许,他与家里断绝关系的时候,是真心想与她厮守。无论这些也许是不是真的,这一切都结束了。

      送归了阿姣之后,阿姣将那些珍珠尽数送给了烬然,小白要求分一杯羹,烬然捏了捏小白的脸,小白也不闪,任由她蹂躏。
      旁人眼里,不知道谁家的小公子满大街乱蹿,后面一个安静漂亮的美人一路陪着,小公子时不时回头说了什么,那漂亮的美人便笑弯了眼睛,夕阳余晖照在两人身上,一对影子被勾勒得长长的,绵延到落日尽头。
      最后这一袋子珍珠还是充了公,烬然心痛得直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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