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妍》一笔轻落

11、第 11 章

　　林管家沉着声音开口道：“但凭娘子做主。”

　　李二听了，终于慌了神。又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居然也让他挣扎开了，一得了自由李二立即奔着静妍跑去。

　　眼见着又高又壮的人越来越近，吓得采薇立即快走了一步冲到静妍的身前，挡在了静妍面前。

　　而因为一时不察被挣得退后了两步的王志啧了一声，晃了晃右手手腕，本想对着空气呸一声，忽然想起有小娘子在呢，忍住了，声音含在嘴里骂了一句，然后一个抬腿就把李二踢得跪在了地上。

　　然后才放开了嗓音，痞里痞气地说道：“还从来没人能在爷手里逃的，还是爷对你太客气了，给我老实点！”
　　一边说着，一边将李二的双手锁在背后。

　　李二被迫跪着，双膝又往前挪了挪，哭求：“娘子，娘子小的知错了！小的真的知道错了，求娘子开恩不要撵小的走啊！”

　　站在人堆里的王甫稍稍抬了头，看着这一幕，看着平日里在他们面前颐指气使，横得跟什么似的人，如今像条狗似的跪在一个小娘子面前，又哭又求的，内心里有些扭曲地的快感。

　　然后王甫又偷偷地往静妍身上看去，只见她将那个挡在她身前的婢女又拨了回去，自己走到前面，只是轻轻瞟了一眼李二，只对林管家说话。

　　声音依旧很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林管家你说，我要饶了他吗？”

　　就见平日里需要他们弯腰问好的人，身子弯了下去，毫不犹豫地回道：“但凭娘子做主！”

　　王甫有些收不回神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个将身子藏在披风里也能瞧出清瘦的女孩。头发甚至都不算齐整，只是松松地绑在身后，没有金银装饰来衬托，却也不会让人轻看了去的女孩。

　　如今，在随意庄内，她就是权利的化身！
　　此时此刻，众人终于非常明晰地知道了这件事情。

　　是的，在今天之前，静妍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就是那坐在庙里用泥土塑了金身的菩萨般的存在。都知道她是这随意庄的主人，但也仅此而已。

　　虽然真正发工钱的是她，但是能让他们前院这些人惧怕的还是林管家。
　　因为真正管理他们的是他，安排的活计是好是坏，月钱能否全都领到手，全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所以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是看林管家眼色行事的，他们会首先考虑林管家的意思然后才是这个他们见都见不上几面的主人。

　　但是今日之后，王甫相信很多人的想法都会改变。原来在真正的主子面前，林管家也是要弯下双腿，跪在人前的。

　　想到这，王甫内心隐隐激动，他有些模糊地意识到这是因为他嗅到了权利的味道，同时也在今夜种下了对权利的渴望！

　　不过这些，静妍都是全然不知的。因为此时的李二正在大喊大叫着：“凭什么？闹事的又不止我一人，那个李四还放了陌生人进来，你怎么不去管？难不成你和李四有染不成？我说今天爷好好地睡觉，那李四怎么就像个疯狗似的来咬了我，原来是你个小娘儿们借给他的胆子啊！”

　　说完还呸了一声，看来是因为看明白结果是不会改变了，所以虽然对静妍做不了什么也要恶心一下静妍，也要往静妍身上泼一盆脏水了，毁了静妍的清誉。

　　这些话太过难听了，采薇已无法忍受，上前一步就是一巴掌！非常清脆的一声响彻在这个院子里。采薇嗓音有些颤抖地喝道：“你给我住嘴！”

　　静妍有些惊讶地看向采薇，采薇平日里很是随和，根本没与别人起过冲突，更别说打别人脸了。静妍往前走了两步，将采薇拉回到自己身后，终于把目光放到了李二身上。

　　“好，你问为什么，那我就让你离开得明明白白。”

　　“三日前，本该是你在门口的倒座房里值夜看门，你却聚众喝酒,醉倒了就一觉睡到了天亮！”
　　“五日前，该是你巡逻院子你却让一个十岁孩子去了，你自己则早早地回去休息！”
　　“十五日前，你聚众赌博输了银子不给，还把一人打得伤了胳膊，如今那人还躺在床上！”

　　“还要我继续说吗？这桩桩件件哪件单拎出来不够资格将你撵出庄子的？但凡这几日里有贼人闯入或者哪里走了水，你有信心马上就会发现，能及时通知大家伙儿？凭什么？凭你喝到已经烂掉的脑子？还是只会揍人的四肢呢？”

　　“你问我为何不撵走李四？李四你说说你为何与他起了冲突？”

　　静妍看向那个瘦弱的成人，也就是李四。但是李四如今却缩了脖子不敢与静妍对视！嗫嚅着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其实此时不止李四感觉害怕，林管家一直没什么波动的心此时也狠狠跳了一跳，好容易克制住自己只低头看着眼前的地面，而不是去与静妍对视！

　　他没有想到平日里静妍虽不言不语，但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如今刚刚十四岁，有如此城府，长大后还会有压制得住她的人了吗？林管家再一次重新审视静妍，有些后悔没有把静妍发现徐映梦死有蹊跷的事禀报给林老夫人了。

　　林管家后知后觉的红了脸，感觉刚刚采薇打出的那一巴掌并不仅仅打在了李二的脸上，也打在了他的脸上。

　　再说回李二，李二这人既蠢又坏，心里狠狠的想让我走，我也得拉个垫背的！我李二不好你李四也别想好过！

　　这般想着，就恶狠狠地盯住李四，开口道：“我虽然失职，但到底没出过事。他李四可是直接把歹人放了进来，如今你就不管管吗？难不成你真与李四有什么关系。”说完，舔了舔嘴唇，笑容恶劣恶心！

　　采薇还想去打他，被静妍抬手阻了。静妍毫无波澜地问：“歹人？你是说这个十三四的少年吗？”

　　说完又看向李四：“李四你连为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吗？还是就甘愿接了这盆脏水了？”李四虽然已经握紧了拳头，却真如静妍所说根本没有勇气去反驳。

　　正这时，一直沉默着看着这一切的少年忽然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静妍面前，跪下行礼，然后说道：“小人严屹，是严庄头的孙子。如今在乡学里跟着夫子念书，并不是什么歹人。”一字一句，清晰而有条理。

　　接着话音一转：“但今日私闯随意庄确实是小人无礼在先，请娘子责罚。不过小人在受罚前想要陈情一番，还请娘子准许。”

　　静妍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如今衣衫已被雨水浇得紧贴在身上，衣袖处还有两处补丁。形容有些狼狈，但行礼规规矩矩，没有一处错误，不卑不亢的。

　　静妍看着他，说道：“你说。”

　　就听他继续说道：“半个时辰前那几声巨响同样也惊醒了在别院住着的我们，我们是农人家的孩子，虽也第一次经历山洪，但是多多少少都听长辈说起过，所以马上就判断出来这是山洪。小的实在焦心于自己祖父的安全，本想求见于娘子，想从娘子这借几个人一起下山救人，奈何守门的两人说不认得我，一直不曾放我进门。小人无可奈何，在门口守了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起了争执，虽未亲眼所见但也算亲耳所听。”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同样跪着的林管家，想说他亲耳听到是这人拿言语压制了想下山救人的那一拨人。但是他初来乍到摸不清情况，抿了抿嘴，把这一段内容就略过了。

　　接着说道：“小人见他们决定暂时不下山了一时情急就爬了墙......”

　　说到这，一直冷静的少年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然后接着说道：“奈何小人爬上了墙头却不敢跳下去，还是这位大哥路过的时候见了，让我踩着他肩膀才爬了下来。”严屹指了指李四。

　　顿了顿，接着道：“我与这位大哥说明了来意，他没能力把带到您面前但是他可以陪我一起下山，而且他知道还有几人也有心下山去救人，但是碍于.......总之他说他回去找他们，他们定会和我一起去的。正说着就被李二撞个正着，小的也不知为何，这李二撞见我们，为何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喊大叫起来，很快就引来了许多人。小人怕真的起了冲突，就向他们解释了原委，只是没有想到反而因为那些解释又引起了两拨人的对峙。”说到这，严屹已经羞赧地低下了头去。

　　严屹不知道为何李二抓到他俩就开始大喊大叫，王甫却是很明白，因为在这之前，李二与李四两个人在大通铺那就已经打了一架了。

　　因为静妍招人都是就近招的，因此他们很多人的家人都在山下住，得知爆发了山洪，很多人都想立即找路下山去救人，奈何迫于林管家的淫威，抗争了一下后就都放弃了。

　　大家垂头丧气地回了大通铺，也根本无法入眠，又有几个有心的人能在家人生死未卜的夜晚睡着呢？别说，还真有。那个人就是李二，虽说他父母也在山下住着，但是今晚看他就跟没事人似的，回来后真就鞋袜一脱，身子一歪，没一会儿就打起了鼾。

　　李四是李二的堂弟，许是实在气不过他如此没有心，忽然起了身走到门口端起一盆凉水，就浇在了睡得正香的李二的头上。李二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怎么可能忍受如此大辱，清醒后，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与李四厮打在了一起，李四又瘦又小的，自然不是李二的对手，没几下就无法招架，只有被打的份儿了。

　　想来这严屹说遇到李四就是李四被打出去那段时间了。

　　李二闹了个不愉快，被人扰了美梦，在屋子里坐了一会也起身走了出去，然后没一会儿他们大家就都听到了李二的喊叫了。

　　正琢磨着的王甫就听静妍声音缓和了些，问向严屹：“即使攀墙你也要来见我，是因为有信心能说服我去救人吗？究竟是何理由让你如此有信心？”

　　只见严屹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静妍，说道：“小人知道一条路，可以既快速又安全地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