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遇知己 ...
-
“你就是那位，被破格收入门中的新弟子吧？”
“听说还是执剑长老把你带回来的？”
“你叫百里屠苏？真是奇怪的名字。”
来天墉城不过一日，消息却像是长了腿一般不胫而走，更让屠苏难以想到的，是百里屠苏被紫胤真人带回天墉城这个看似平凡的消息，竟然能在天墉城弟子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紫胤真人不是个平凡人，在与他的相遇相识中百里屠苏早就看到这一点，不过直到新入门的弟子们把自己团团围住，好奇问东问西之后才赫然发觉，他仍是远远低估了紫胤真人在天墉城中的地位。
他和所谓二十天前入门的新弟子们被安排在了一起，却有些难以忍受大家看他的那种目光，像是在看猴子一般，虽说大多也不至有恶意，但那终究令自己很不适。
“就算是执剑长老带回来的，现下也只能算是小师弟！来，快叫师兄！”
“对对对，快叫师兄……”
“来叫一个……”
围观的人句句催促，甚至不少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同门也不由分说要他叫对方师兄，屠苏甚是不情愿，于是仍沉默不语，周围人看着他的眼光也更是轻蔑。
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不管说什么，问什么，他都只是沉默未答。
“什么嘛，像个哑巴似的。”一些刚入门的师兄弟看他的眼神逐渐有些轻蔑：“不就是执剑长老带回来的吗？干嘛摆一副了不起的样子，看了真不舒服。”
屠苏忽然很想爆发出来大吼一声叫身边的人都滚开，但终究是忍住了。
而周围大多数人也不愿再答理他，屠苏心中忽然觉得一阵空落落。
“屠苏……师兄，你……没事吧？”
一道温和如春水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屠苏抬起头，一个比他还要矮小的小姑娘站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姑娘梳着两根辫子，眼睛又大又水灵灵，很是可爱。
屠苏抬头看到她的一瞬，也愣住了。
“你，怎么了？”
看到屠苏呆愣没有回答，小姑娘又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屠苏失魂落魄地回答道：“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而已……”
“呵呵，我叫芙蕖，也是二十天前刚入门的弟子。”芙蕖眨了眨大眼睛说道：“屠苏师兄不要介意，大家说师兄师弟的，是因为天墉城排辈都是按照修行深浅来的，所以刚入门的弟子，自然都会被叫师弟。屠苏师兄你刚刚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
“那芙蕖你不该叫我师兄了，应该是我叫你师姐才对。”
芙蕖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没关系的，我不介意这些。我可以叫你师兄，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就好，我不希望看着别人难受，也不想师兄你看着愁眉苦脸的。”
心中，似乎有什么被暖化了一般，却又勾起了心痛。
闭上眼睛脑海里回忆起了另一个十分相似的女孩，从隔世的记忆中对自己说：“小蝉，不要云溪哥哥疼。”
“其实，大家也没有恶意，只是对执剑长老太好奇太崇拜了，可惜我们来了这么多天，很多人连执剑长老一面都没见过呢，所以听到屠苏师兄你被执剑长老带回，才会那么好奇。”
芙蕖接着说道。
“执剑长老，他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吗？”
“是啊，听说他已执掌天墉城执剑长老之位三百年了，在这期间，执剑长老之位从未旁落他人。”
芙蕖人如其名，天真可爱，也如芙蕖花透着一股尘净不染的气质，但听她笑着自然在屠苏身边坐了下来，津津乐道：“其实，很多来天墉城求仙问道的弟子，都是仰慕执剑长老的威名，天墉城里纵然是掌门，名望都及不上执剑长老呢！”
“三百年？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三百岁呢，果然是神仙吗？”屠苏想起自己在受伤时见到执剑长老踏风而来的样子，真的就像是自己梦中遇见的神仙一样。
“我之前听大师兄说，执剑长老已修成仙身了，所以不会变老。”
“大师兄？那又是谁？”
“他叫陵越，是与我们同辈弟子的大师兄，年纪虽然只比我们大一点，不过人看起来很可靠！对了，他是执剑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呢！”
“执剑长老亲传弟子？”
“是啊，天墉城很注重剑术的学习传道，每个天墉城弟子入门一段时间后，会指定一个亲传师长主导教授剑术学习。而大师兄，是唯一一个被执剑长老收为亲传弟子的人呢！”
“这么说，他拜了紫胤长老为师？那……我也可以拜紫胤长老为师吗？”
屠苏听着，眼前忽然一亮。
“呃……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我也好希望能拜入执剑长老门下呢！”
“你们哪，还是不要多想了。”
一个女子有些淡淡无奈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屠苏和芙蕖两人立刻起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比他们高了一个头的女子，落落大方。
“芙冰师姐！”
“你就是那位新入门的百里屠苏吧？”
“我是。”屠苏点了点头。
“屠苏师兄，这位是教我们新弟子天墉城日常事务的芙冰师姐，她来天墉城已经有3年了。”
“师姐好！”
芙冰简单回了礼，她负责引领新入门弟子适应初入天墉城的生活，看屠苏眉宇间虽是稚嫩，眼神却是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称的深邃，顿感好奇。
“今后在天墉城中有什么不明白的，无论事情大小，都可来问我。”
“多谢师姐。”屠苏点头致谢。
“师姐，你说什么不要多想了，我们也没什么异想天开嘛，反正十天后才是正式由各位长老选配入门弟子的时候，抱点幻想有什么不可以的呀？”芙蕖忍不住拿出了刚才的话题，向芙冰撒娇问，芙冰只能笑着无奈摇了摇头。
“芙蕖师妹，师姐这不是担心你期待太大，失落也太大吗？”
“做执剑长老的徒弟，真的有那么难吗？”
“执剑长老入我天墉城三百年，之前都没收过亲传弟子，就算到了现在，也只有大师兄一个弟子而已。而大师兄那拜师经历，哎！你们是学不来的。”
“师姐不妨说来听听，我们为什么学不来？”
“大师兄上天墉城那年才7岁，入门一个月的试炼，他获得了天墉城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当时包括掌门在内数位长老都十分青睐他，都有意收他如门下，然而他偏偏不愿，执着于要拜入执剑长老门下。当初试剑之后，他便在展剑坛上跪于执剑长老面前，求他收自己为徒，只是当时执剑长老并未应允。”
“执剑长老为何不允呢？难道大师兄还不够优秀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执剑长老来我天墉城三百年，所带来的人剑合一修行之道，亦使得天墉城三百年来问道于修仙门派之顶峰，但他似乎并不愿收亲传弟子入门。大家猜测是因为他喜欢清静，长老虽然来天墉城这么多年，但极少与弟子们有剑术以外的交流，这天墉城上下凡是跟长老说过话的都觉得，哪怕站在他面前说一句话都能让人冷汗直冒。”
“那大师兄呢？后来他又怎么拜师成功了呢？”
“大师兄自然是因为他拜师的意志坚定，虽然当时展剑坛上执剑长老未应允，他仍未死心，后来又去求了长老数次，但长老都未答应。直到一次大师兄冒着风雪在剑塔门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若不是长老有心施以法术相护，他早被冻死在雪堆里，便是如此仍不肯起身，当初但凡目睹这般情景的弟子，都觉得那份执著实在令人动容。”
“所以长老就答应收他入门了吗？”
“倒也不是当场就答应，听说他跪了三天之后，长老终于肯见他一谈，并与大师兄定下约定，要他先在天墉城修行两年，如果两年之后，他若可以接长老三招剑术，便答应收他入门。”
“只要接下长老三招剑术就可以了？”
“三招可不是闹着玩的。”看着芙蕖天真的样子，芙冰无奈摇了摇头：“师妹你刚刚入门，根本不知道长老的剑术有多高超，长老的剑术已臻化境，就算是已在天墉城入门修行十年的弟子，都未必能接下长老一招，要大师兄用两年时间的修行就接下三招，其实是十分难为的。”
芙蕖有些将信将疑，但屠苏心中则毫不犹豫相信，他在乌蒙灵谷亲见紫胤施展剑术修为，寻常人莫说两年接他三招，只怕一生努力，都未必抵得上那一招全力施为。
“虽然难为，但大师兄心意坚定，那两年时间，他是何其刻苦努力，未敢有半分懈怠，仅仅一年所学，无论剑术、术法、经学、道法修为就都已远胜同龄弟子太多。”
“那两年以后，大师兄就接下长老三招了？”
“两年后的比试其实我们谁都没看到，也不知道最终结果。不过长老两年后确实收了大师兄入门，这是事实。”
“是啦是啦，大师兄实在了不起。我知道我比不上，可执剑长老既然都破了先例，肯收大师兄为徒了，说不定今年愿意多收几个呢？”
“哎！”面对新入门弟子的幻想，芙冰想来已是习惯，只是无奈摇了摇头。
“哼，做执剑长老的徒弟，有什么难的？”一阵高亢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众人的目光一起转向了来者，是一个年纪看起来比屠苏和芙蕖都大一点的男孩，满脸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陵端，你什么都不难不难，你也不过和我们一起入门而已，有什么那么厉害的呀？”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陵端威武地甩了甩头发：“修仙这种事，本来就是要看天赋的，大师兄之所以能拜入执剑长老门下，本质就是天赋过人，不然两年的时间怎么能有多大成就？要知道老子父母本就是修道之人，从小就提前学习天墉城剑术，论天赋那是胜过普通弟子百倍。”
“得了得了，自吹自擂不害臊，天墉城出生修道家的弟子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又不是每个人都被执剑长老收入门下，你说的根本不成立。”
“那是他们没有继承到长辈优秀的才能，我嘛！”陵端不自觉又甩了甩头发：“当然是不一样的。”
“我看不见得。”
“喂你！”
“好了，你们别吵了。”芙冰师姐听两人争执更甚，有心劝阻，谁知陵端根本不听劝阻，气劲还更上来了。
“老子说我行就行，要知道我可是戒律长老亲自带上山的，如果你们再不信，十天后的试剑，我露一手给你们好好看看！一定会让执剑长老大吃一惊，立马如获至宝一般把老子收入门下，哼！”
陵端不屑地甩了一下那一头油腻味满满的头发。
“是谁在这里大声喧哗？”
一阵沉稳有力的声音忽然响起，百里屠苏见其余三人忽然身形一震，立刻回过头看向了来人。
虽然天墉城修道弟子自己已见过不少，不过眼前的这个人，百里屠苏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他比屠苏看起来大上几岁，周身都散发着仙风道骨的气质，一举一动在在显得稳重，每行一步，都感觉步履沉静有力。
他，似乎天生便是个修道者。
屠苏心里这么想到。
“大师兄！”
“大师兄！”
“大……大师兄……”
芙冰与芙蕖赶忙都点头道，就连刚刚嘴上一点不饶人的陵端，此刻也说话哆嗦了点。
原来这个人，便是大家口中的大师兄陵越，执剑长老的亲传弟子。
陵越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停留在了屠苏的身上。
两人对视了半刻有余，芙蕖见场面尴尬，立刻轻轻拉了一下屠苏的衣袖弱弱喊道：“屠苏师兄……”
百里屠苏登时反应了过来，抱拳向陵越道：“百里屠苏，见过大师兄。”
气氛一时尴尬，然而陵越却缓缓行至屠苏跟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百里屠苏的手示意放下。
“我等都是同辈弟子，师弟并不需如此多礼。”
屠苏缓缓放下了手，陵越注视屠苏的双眼，似乎想要找出什么答案，却始终无法猜透。
片刻后陵越转头向陵端等人道：“刚刚我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师尊，不知是有何见解？”
“呃……”
陵端自觉方才一时失言，难以启齿。芙冰和芙蕖也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场面一度尴尬沉默。
片刻后，百里屠苏上前道：“大师兄，我等新弟子虽然方才入门，但已都久仰执剑长老之名。如今我等尚未正式拜亲传师长，心中都盼望能拜入执剑长老门下，方才一时兴奋有所失言，请大师兄莫怪。”
一段话下来，倒是井井有条，既说明了情况，又淡化争执之言。纵是年纪比他大的芙冰，也不禁佩服他的聪慧，和这一言一行的有理有度。当然众人不知道的是，屠苏自小在乌蒙灵谷就被赋予了大巫祝继承者的期望，所受教育皆与敬神祭神礼神有关，这进退得度言语婉转，虽然他不乐意学，但不得不说凭他的天资仍是学得很好。
“哈。”陵越看着屠苏的眼神中，亦带了几分赏识。“屠苏师弟言重了，仰慕师尊之名又非什么过错，谈何责怪？再说只要是天墉城弟子，凡好学苦练，剑术有进的门人，都有机会得师尊指点，这并不会限于亲传师长之别。”
原来如此，得陵越这一言，屠苏忽然也觉得安心不少，于是点了点头。
“是，多谢大师兄。”
“芙蕖、陵端，新弟子的早课应该快开始了，你们可别继续磨蹭了。”
“啊，多谢大师兄提醒。”芙蕖匆匆道了谢，陵端也诺诺答应了一下，芙冰这也想起刚刚不着边际说了一大堆话，差点把自己来此的正事给忘了，立刻敦促两人尽快和自己走。
“对了，屠苏师兄和我们……”刚准备出门，芙蕖想起了屠苏已经和自己一起入门，应当一同前去，谁料陵越却朝芙蕖摇了摇头。
“你们先去吧，屠苏师弟，我随后会带他一起过去。”
“好，那屠苏师兄，一会儿见啦。”
“一会儿见。”
芙蕖等人离开后，在场只剩下了陵越和百里屠苏两人。
“屠苏师弟，昨日师尊回天墉城之后便召我前去，说了一些关于师弟的事情。”
“长老……他说了什么？”
陵越道：“师尊说，师弟刚刚遭逢大难，痛失亲人，因此将你带来天墉城，希望我多加关照于你。”
屠苏心中忽然升起感激，紫胤真人碍于他的心情并没有将前因后果对陵越尽数道出，但这份关照之心确实是表露无疑。
“师弟，人生本就多磨难，我知晓师弟此刻或许难以忘记悲伤之事，但……”
屠苏听了陵越的话，却是摇了摇头。
“虽然难过，却也并非万劫不复。长老亦对我说过，往事虽然伤心，但无需沉湎，来日方长，亦可追。”
“你能这么想，那便是再好不过。从今往后，天墉城便是你的家了，今后如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
“多谢大师兄！”
“走吧，我带你去参加早课。”
天墉城弟子日常学习，内容之多其实有点出乎屠苏意料之外，不仅要修习道法理论，符箓术法，长辈们通常还要求弟子遍读掌握人间风情地理，诗书史志，说是这般，才能在行走人间时洞察妖魔鬼怪作乱，料敌机先。
天墉城弟子入门之后，依个人资质深浅，修行时间也有各异。修成一定能力之后，一部分弟子会离开天墉城，前往凡世斩妖除魔，行卫道之责。也有一些弟子回归原本家庭，娶妻生子，过平凡人的日子。自然也有一些热衷成仙的弟子，选择留在天墉城，教授后辈，光大门派。如今天墉城门下弟子已遍及天下。
不过那些都不是百里屠苏当下需要想的事情。
展剑坛，是天墉城弟子练剑之地。此刻陵越于展剑坛之上向各入门弟子说道：
“从今日起，再过十日就是你们第一次入门试练的日子了，大家更需刻苦努力，试炼的成果将决定你们的亲传师父。如果你们表现出众，或许会有机会被天墉城各位长老收入门中为亲传弟子，如果表现不佳，就只能暂时先跟随其他执事弟子、修行弟子学习，希望众人多加努力，到时候能有出色的表现。”
大师兄虽然年少，但言行举止甚为老成，日常也负责协助威武长老教授和考教新弟子的剑术，此刻听完陵越的话，新入门的弟子们神情各异，有的期待，有的紧张，陵越继续说道：“天墉城修行根本，在于人剑合一，剑法的考量亦是天墉城最严格的方面，大家各自练剑，不得懈怠！”
“是。”
应完了声，大家便各自散开练习，屠苏观看了下大家的动作，和自己不同，大家都已经练习多日，尽管并非所有的动作都连贯无误，但大多都已烂熟于心。
“屠苏！”
屠苏听到声音，转过头只见陵越向他走来。
“大师兄。”
“这套剑法名为三才剑，是天墉弟子的入门剑法，众人皆已练了二十日，你较大家晚了一些时间，为了应对十日后的首次入门试剑，需要更加努力赶上方行，今日就由我来教你剑式。”
“屠苏明白，请大师兄赐教。”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初遇知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