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松间雪》天海无涯

38、番外三 天若有情

　　“执剑长老，执剑长老……”
　　悲凄到近乎哀鸣的呼唤声回荡在天墉城后山，声音对于闭关的紫胤真人而言并不算很响亮，却足以让他听到，紫胤缓缓睁开了紧闭多时的双眼。
　　嘶哑到了近乎绝望的呼唤声音再度传来。
　　“执剑长老，快救救屠苏师兄！执剑长老……”
　　再一次传入耳中的声音，让紫胤确定了方才的声音并不是魇魅的邪煞作祟，于是站起了身。
　　“芙蕖，不可再胡闹！”古钧冷然的眼睛虽有一丝不忍，但还是板着脸怒声道：“主人闭关不可被轻易打扰！”
　　“我……”已然被古钧一掌震退而受伤的芙蕖硬撑着站起来，绝望抬起的脸庞上，死死抿住了嘴唇却还是坚定道：“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来，但如果我不来，屠苏师兄，还有陵端他们……可能会出事的！”
　　一道开门的声音轰然响起，古钧和芙蕖两人均将视线转向了同一处。
　　“执剑长老！”终于见到了紫胤的芙蕖忽然松了口气，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满眼都是泪水地叩首道：“执剑长老，芙蕖不是有意的。可是……”
　　“屠苏出什么事了？”直接打断了芙蕖想要认罪道歉的话，紫胤单刀直入问道。
　　芙蕖一愣，然后直起上身道：“屠苏师兄，他被戒律长老冤枉杀死了肇临，不得已逃下了昆仑山。之前掌门师父派大师兄去找他回来却没能成功，因此我师父派了陵端下山，可是执剑长老您知道的，陵端和屠苏师兄，一向……”
　　芙蕖似是对诋毁同门仍有顾忌，没有说完话，但眼下说完的这一段，也足以让紫胤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被冤枉杀害同门，更私逃下山，光光这两样事，对百里屠苏而言，就几乎可以致命。
　　怎么会这样呢？
　　紧紧握住了拳头片刻，紫胤冷静了下来，上前伸出手扶起了芙蕖。
　　感受到紫胤清圣强大的真气通过手掌输送给自己，缓解了方才和古钧对招留下的伤势，芙蕖也收起了泪水。
　　“谢谢执剑长老。”
　　“芙蕖，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必须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我。”
　　“是！”

　　芙蕖将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和盘托出，从肇临与屠苏那一日的冲突说起，而后两人一同在晚上入经堂抄写经书，被发现之时却是肇临已然无故身死，屠苏成为了第一嫌疑人，戒律长老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定了屠苏杀害同门之罪，尽管屠苏坚持自己并不是凶手，却仍是被囚禁思过崖。
　　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还不是最糟糕的。
　　“当时，我和大师兄据理向戒律长老力争屠苏师兄的清白，可没料到屠苏师兄被戒律长老囚禁的当晚，他就逃下了思过崖，甚至直接逃下了昆仑山。”
　　“他是独自一人下山的？”
　　“是！”芙蕖点头道：“我也是第二天给屠苏师兄送饭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不在思过崖，后来我去屠苏师兄的房间看过，发现他一起带走了阿翔和平时惯用的剑，那个时候我就猜屠苏师兄是不是独自下山去了，不过我没敢告诉师父和门派其他人，因为戒律长老还大发雷霆，坚持说屠苏师兄是畏罪私逃下山。”
　　紫胤忽然闭目不语，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继续说吧。”
　　“是！后来有昆仑山的俗家弟子在尘世见过屠苏师兄的踪影，回报了门派，我们才知道屠苏师兄确实私下了昆仑山，我当时找了几个师弟师妹，瞒着掌门师父下山去找他，可他……”
　　想起尘世见到屠苏师兄的时候，屠苏师兄似乎变了很多，然而那坚决不回昆仑的语气，却让芙蕖觉得有几分陌生。
　　“他不愿回山？”
　　芙蕖点了点头。
　　“我想屠苏师兄自然也有难言之隐，毕竟他要是回来，又会被当成凶手了吧。”
　　“屠苏对你说过什么吗？”
　　“我……”芙蕖认真想了想，说：“他对我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后来听大师兄说，屠苏师兄好像要去找什么仇人报仇的样子。”
　　紫胤轻轻一声喟叹。
　　这个孩子，终究是知道了么？
　　“你刚刚说，陵越下山找他回来过？”
　　“是！掌门师父派大师兄找屠苏回来，可大师兄最后受伤回来，屠苏师兄却没有跟回来，我偷偷听了他们对话，说是屠苏师兄在铁柱观除掉了狼妖，然后煞气发作，不愿和大师兄回昆仑山之类的。后来师父就让大师兄好好休息，说要派陵端去找他。”
　　叙说完了整个故事，芙蕖有些畏惧看着执剑长老。
　　说到底在同门眼中，不过是派个陵端去找屠苏回来，根本不需要似芙蕖这么紧张的样子，但芙蕖很清楚，陵端和屠苏师兄向来不和，这种不和，甚至无法让双方平心静气的交流。
　　芙蕖知道后，就内心不断担忧，但无奈的是这昆仑山中，似乎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担忧。
　　“古钧，你先送芙蕖回去。”
　　“执剑长老……”
　　“屠苏的事，我会处理，你先放心回去疗伤。”
　　“是！”

　　“紫胤，你怎么提前出关了？”
　　正在为百里屠苏之事磋商的掌门涵素真人以及妙法长老凝虚真人，目瞪口呆看着忽然走入临天阁的身影，不怪两人吃惊，毕竟两人印象此刻执剑长老应该在闭关之中，不应出现在此。
　　“芙蕖这丫头！”得知是芙蕖私闯闭关禁地后，涵素真人脸上少见地泛起一丝薄薄的怒意：“真是胡乱来！涵素教导无方，紫胤……”
　　“请掌教真人不要责怪芙蕖。”紫胤立刻道：“她和屠苏多年同门情谊深厚，做出这般举动情有可原。何况如果她没有私闯闭关之地，紫胤尚不知道事情已至如此严重境地。”
　　“关于肇临之事，紫胤的意思？”
　　“掌教真人，我与屠苏多年师徒，他的心性我自知。如果他当真是如当年重伤陵越那样因为煞气发作误伤同门，他是不会逃避否认，所以肇临一事，绝非他所为。”
　　紫胤真人顿了顿，继续道：“然而这件事，现在的关键问题却并非在此。”
　　“执剑长老的意思是，”凝虚真人皱眉道：“还有比之屠苏受冤更重要的？”
　　“这正是我现在要处理的事。”
　　紫胤言罢，忽然转身踏出了临天阁。
　　掌教真人和凝虚真人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跟着紫胤出了临天阁。
　　两人一路跟着紫胤，惊讶看着紫胤出了临天阁，直直朝着展剑坛而去。
　　此刻还是弟子们操练之时，展剑坛之上不少弟子都在专心练剑，然而就在紫胤踏临展剑坛的那一刻，所有弟子都吃惊看着传说在闭关的执剑长老忽然现身，而更让众人不解的，是执剑长老的神情看起来，竟是少见的怒意。
　　对于天墉城弟子而言，执剑长老素来淡薄凡尘事务，天墉城弟子别说见他生气，几乎见到他有什么特殊的表情都难，此刻的执剑长老，却似乎和大家传言中的本人有些不同。
　　“众人暂且退下。”
　　紫胤冷冰冰一句话，众弟子互相看了看，而后还是听话地拾起了剑，虽然平日里不少弟子都很渴望见到执剑长老一面，但此刻的众人，谁也不敢触执剑长老的锋头。
　　“你们先退下吧。”跟随而来的涵素和一脸焦急的凝虚也组织众弟子退下，当然三位长老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众弟子都离去的时候，有两道身影并没有全然离开，而是走下了展剑坛的阶梯后，就互相看了看，然后静静站在一旁。
　　是秉贵和陵邱。
　　两人也说不清楚为何选择留下，但此刻执剑长老的怒意，还有师父凝虚真人脸上几分焦急，让他们直觉事情或许和屠苏师兄有关。而他们……

　　就在弟子们都走下展剑坛之后，一道冷冷近乎带着杀意的声音自紫胤口中缓缓而出。
　　“谢云流，现身吧！”
　　一道强大的剑气自紫胤指尖漫开，直冲展剑坛的剑洞之中，与此同时，另一道剑气也自剑洞之中射出，却被紫胤轻轻抬手就化解了去。
　　剑洞之中谢云流缓缓步出，刚刚的剑气对招中他明显落了下风，此刻看起来破有几分狼狈，仅此一招，两方的实力差距，立判高下。
　　“执剑长老，这是兴师问罪来了么？”虽然刚刚的对招已证明他的实力仍不足以撼动昆仑剑仙，然而他的脸上并未有半分恐惧。
　　“你既然敢私放我的弟子下山，就该有面对我问罪的准备！”
　　此话一出，谢云流没反应，倒是执剑长老身后的涵素和凝虚都愣住了。
　　“执……执剑长老，这是真的吗？”凝虚目瞪口呆问了一句，转向了谢云流：“谢云流，真的是你，私放屠苏下山？”
　　“在这里问罪的是执剑长老，又不是我。”谢云流毫不在意似的道。
　　“何必还假装不知。”紫胤冷冷道：“思过崖是何等地方，天墉城之中就算是普通弟子的御剑之术，也无人能从思过崖之上一跃而下。”
　　涵素和凝虚都忽然豁然般瞪大了眼睛。
　　对啊，这么明显的事实，他们之前都被屠苏私逃下山一事搅得昏了头，居然没有想到这么明显的破绽。
　　“对啊，屠苏根本就没学过御剑之术，怎么可能凭他自己逃下思过崖，甚至逃下昆仑山。”
　　凝虚此言一出，展剑坛下的秉贵和陵邱全都沉下了脸，互相看了一眼却不敢说一句话。
　　“在这天墉城之中，能够拥有将屠苏从思过崖之上带下去的御剑之术，除了各位长老，就只有一个人能够办到。”紫胤目光再度冷冷看向了谢云流：“而且也只有你，才会做出将屠苏私放下山之事！”
　　“谢云流，这当真？”涵素真人急切向谢云流问道，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可真是他们众长老的大失职，更是天墉城的笑话，“你当真私放百里屠苏下山？”
　　“看来，想否认也没什么用了。”谢云流仍是毫不在意摊手道：“不错，是我用御剑之术放屠苏下山。”

　　“你为何要这么做？”凝虚真人不可置信道：“私放正在面壁思过的弟子下山，这可是触犯天墉城门规的，谢云流，就算你相信屠苏是无辜，你也不似其他弟子受我天墉城各位长老约束，但也不该如此做。”
　　“这就要问问执剑长老了。”谢云流转头看向紫胤道：“你，当真想将百里屠苏囚禁在天墉城，一直到死？”
　　“你……怎么如此说话？”紫胤尚未回答，凝虚真人却是急切道：“执剑长老是百里屠苏的师父，这么多年对百里屠苏尽心培养这天墉城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你怎么能这么说。”
　　“是或不是，执剑长老自己内心难道当真没数？”谢云流露出了淡淡笑意道：“不错，执剑长老这些年对百里屠苏确实尽心尽力尽了师长的职责，但执剑长老你也很清楚，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极力避免百里屠苏伤人伤己，并不是真正解决问题，不是吗？”
　　“你私放屠苏下山，便是解决问题？”紫胤冷冷反问道：“既然你能问出这些话，对屠苏身上所发生之事，你应该心里有数。你明知他身受血涂之阵煞气缠身的命运，也明知他下了昆仑山就免不了被那白衣人追杀的命运，却还要放他下山去送死？”
　　“他下山，未必就是送死。”谢云流道：“百里屠苏出自乌蒙灵谷一族，他被其母亲牺牲作为了镇守焚寂凶剑的工具，他身体里被迫融合着一半韩云溪的魂魄和一半剑灵的魂魄，他也本注定要走向魂飞魄散的结局。这么多年，你以昆仑山清气压制着他的煞气，冀望能够让他多活个三年五载，也尽心保护着他远离被追杀的命运，然而你可曾问过他，这些事，当真是他愿意要的吗？”
　　“谢云流，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涵素真人皱眉道。
　　“我只想问执剑长老一句，如果百里屠苏知道了自己身负的命运，你觉得他真的会选择留在昆仑，选择如你的安排一般，在这里静静走向他人生的终局吗？你和屠苏这么多年师徒，相信你对他的了解比很多人都深，你认为这真的就是他会做出的选择吗？”
　　紫胤一时间没有回答，却是微微紧缩的眉头，流露出了一丝犹豫。
　　“你认为我放他下山是送死，可他在昆仑山的日子，又真的能算作活着？他这么多年来被迫孤身一人在剑塔与世隔绝，离不开天墉城剑塔这片方寸之地，试问执剑长老，你觉得他过得又哪里像是一个活着的人？”
　　“放肆！”涵素真人脸上现出几分怒意道：“谢云流，你怎可如此对紫胤说话，莫要以为我等真约束不了你，将你赶出天墉城我还是有这份权力。”

　　“师尊恕罪！”
　　没有等到谢云流的回答，却是身后传来了一道有些畏缩的声音，三位长老回过了头，却见秉贵和陵邱两人一齐跪在了三人面前。
　　“师尊，屠苏师兄私自下山之事，不是谢云流师叔一个人做的。”陵邱重重叩首，而后就如同豁出去一般几乎哭着道：“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一起放他下山的。”
　　“陵邱，你说什么！”妙法长老不可置信愣住了，涵素真人也错愕，就连素来神情淡薄的执剑长老也乍见一丝动容闪过脸庞。
　　“陵邱，秉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
　　“我……”陵邱和秉贵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深深吸了口气，陵邱将当初自己无意间听到了师尊妙法长老和执剑长老的对话，还有屠苏被囚禁思过崖上的当日，两人与屠苏的对话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我们将一切都告知后，屠苏师兄似乎很难过，然后便坚持要离开昆仑山。”
　　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无论那个人有什么理由要杀我，也无论对手怎样强大，百里屠苏也只会战，不会再逃！
　　那时候说着这样话的百里屠苏，眼中满是果敢的坚毅与不悔。
　　秉贵和陵邱虽然并不知道屠苏的经历意味着什么，但冥冥之中能可感受到，天道的无情和命运的失序降临在这个和他们同龄的师兄身上，然而百里屠苏并没有被命运所折服。
　　那一刻他们从屠苏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坚决无悔一往直前的信念，正是屠苏这份信念，让他们最终选择了助屠苏，私下昆仑山。
　　“你们真是胡闹！”妙法长老紧握住了拳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生气道：“你们可知道这样放屠苏下山，根本不是在帮他，而是害他！”
　　“师尊，我们错了！”不同于谢云流的对峙，陵邱和秉贵没有多说一句，直接磕头认错：“我们愿意受罚，请师尊发落！”
　　“你们……”妙法长老无奈看着二人，而后面朝紫胤跪下道：“紫胤长老，是我教导无方，两位弟子私放屠苏下山一事，我和他们愿凭您处置。”
　　面对跪下的妙法长老和两位弟子，面对毫无畏惧的谢云流，紫胤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最终却是摇了摇头。
　　那一日，执剑长老没有因为屠苏的私自下山处罚任何人，只是不发一语迈开步伐，离开了展剑坛。

　　“师尊！”
　　展剑坛上的变故很快就传遍了天墉城。剑塔之上，陵越直直跪在了紫胤跟前，脸庞上的神情是紫胤几乎未曾见到的自责与悔恨。
　　“你……都知道了？”
　　紫胤淡淡问道，陵越却无法点头称是。
　　或许他宁愿永远都别知道这么残酷的真相，又禁不住恨自己年少时的争强好胜，时至今日却只觉得自私与无情。
　　然而这些情绪过后，却是另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一种名唤无力回天的痛苦。
　　就仿佛是多年前，还未拜入天墉城的他面对妖魔袭击家乡，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杀时的感受。那原本是陵越以为此生不会再经历的痛苦，此刻却无言包围了他。
　　他早已不在乎年幼时师兄弟间的争强好胜，也忘却了昔年耿耿于怀的那些天墉城的流言蜚语，此刻的他，若人生只有一件事可以努力去改变，那么他此刻唯一的希望，是屠苏可以活下去。
　　“师尊，师弟的命数，当真无可改变，无可挽救了吗？”
　　紫胤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闭目。
　　“为何会……如此？”陵越仿佛是在问天，却又好像自问：“究竟，为什么？”
　　然而天道无情，永远不会给予他答案，而师尊……
　　这位上窥天道，早已淡漠人间的剑仙，曾经年幼的陵越也天真的以为，师尊是无所不能，可以改变他，也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屠苏曾说过，手中执剑，方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可为什么我明明学了剑，却不能救屠苏？”
　　陵越忍不住大声问道。
　　然而紫胤知道，自己已无法如往常一般，给他答案。
　　天道和命运的无情，降临在屠苏的身上，这个世间并非所有人的命运，都能被改变。
　　只能惟愿，天若有情，给予那个孩子多一丝的怜悯。
　　“陵越，天道无常，万物生灭自有其道，纵使手中执剑，未必就能救得了所有人，屠苏的命运，许是天意……终难成全。”
　　紫胤一声喟叹，回答道。
　　“手中执剑，却仍需……天意成全吗？”
　　陵越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天意，从来高难问，而陵越终究太年轻，他仍需要漫长的时光去领悟这个世间最无情冷漠的天道法则。

　　“紫胤决定去找回屠苏吗？”
　　即将踏出天墉城大门的那一刻，涵素真人向紫胤问道。
　　“我自然会去找，但我也有预感，就算找到他，他也未必会再回来。”
　　紫胤毫不避讳道。
　　“哎，我记得当年紫胤曾说过……”
　　倘若有朝一日，他以凶煞之气及手中之剑为恶，紫胤，必会亲手将他斩于剑下！
　　“掌教真人，时至今日，紫胤仍会这么说。”紫胤淡淡道：“但今日，紫胤却似乎相信，事情不会走到那一步。”
　　“紫胤何以有此自信？”
　　闻言，紫胤真人淡淡一笑。
　　“昔年我带回屠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屠苏一生将要面对的，是终将孤独的命运，和注定走向灰飞烟灭的无望人生。但今日我终有一丝欣慰，因为那并非是他命运的全部。”
　　就算是被迫与世隔绝的命运，他也并非全然孤身一人。
　　有与他相知相交的陵越，有可以不惜为他闯入闭关禁地求救的芙蕖，有诚信相助于他的秉贵和陵邱。
　　而在那不知终点的远方，在百里屠苏行走的旅途之上，也有着一路相伴的同伴，和执手相护的爱人。
　　曾以为他注定灰暗的人生，此刻却仿佛充满了无尽的色彩。
　　天道命运，也并非终是无情。
　　就算知道那未来的终点无可改变，也终归会在这个世间留下，真正美好的记忆。
　　紫胤淡淡一笑，御剑而去，飞去的方向正是昔年，遥远的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