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城日常实录》林辞默

2、第2章

　　陆大夫送走病人来到里间，看到被归舟捡回来的小孩子时不由得惊诧。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上一次看到这么大的伤口，还是在一个死人身上。

　　归舟让开身位，让他能清楚地看到床上孩子身上的伤。

　　“我想帮她包扎，但不知要从何下手，您来看一看。”

　　陆大夫想上前检查伤口，刚伸出的手，就被一只不大的小手攥住，那力道大的几乎能捏碎他的骨头，令他不禁痛呼出声。

　　归舟见状连忙上前，一手捂住孩子的眼睛，一手不停地摸着她的头，嘴里说着些安慰的话。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效果，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没想到简陋的安抚真的起了作用，他怀里的孩子竟松开了钳制着陆大夫的手。

　　陆大夫趁着安抚作用还在，飞快地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

　　思量良久，最后开口，“虽然我不知道她是用了何种办法活下来的，但她现在确实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她好像不会说话，也听不懂我们之间的对话。”

　　“耳部解构正常，听觉没有问题。”陆大夫的手在脖颈位置虚空点了两下，“她的声带受损，需要休养恢复，至于以后能不能正常说话，全看运气。”

　　“她的反应好像与常人不同。”

　　“有可能伤到了脑子，攻击性强，只保留原始本能”

　　陆大夫这话说的很委婉，没直接说她是个傻子。

　　说话的工夫，两条腿就被包扎好了，像是粽子上面连了一截藕带。

　　但是脖颈上的伤口陆大夫却是怎么都包扎不了的。

　　每当他一伸手过去，就能看到归舟怀里的孩子脑袋一偏，像是透过归舟的手掌在和他对视。

　　“我来吧。”

　　归舟接过陆大夫手中的纱布，蹲下身和坐在床上的孩子对视。

　　对视一会，归舟便动手给她涂起了药。

　　陆大夫站在一边啧啧称奇，“你准备把她送去育幼院吗？”

　　“不送，我自己养。”归舟一边缠着绷带一边回答，“她的攻击性太强，不适合送去育幼院。”

　　“你既然做了决定，我便不再劝你，但我还是要提醒。”陆大夫的语气严肃了几分，“为了十月份的仙踪会，城主暂时离开了接天城，这段时间他们的动作会越发频繁，你要小心。”

　　“多谢陆大夫，我记下了。”

　　陆大夫之所以能护住归舟，不是大夫这个身份在接天城的地位有多高，而是因为他姓陆，接天城城主的那个陆。

　　也正因如此，段家才不敢明目张胆地朝归舟下手，只能搞些阴私手段。

　　若说他们真的想要归舟的命，也不是。他们更想要归舟活着走进他们的掌控之中。

　　“这次轮休我无法进山，只能等下次再帮您采药了。”

　　陆大夫拍了拍归舟的肩，“无事，你之前采的草药还足够用，不必着急进山。”

　　归舟和陆大夫辞行后，再次把人放进背篓，回了缘柳客栈。

　　他回到住处时刚好遇到了从前面晃悠回来的许飞渊。

　　许飞渊见他真的背了个孩子回来也是惊奇不已。

　　“这不是那个陷阱吧？”

　　“不是。”

　　归舟把人放到自己房间，转身出去收拾新屋子。

　　刚打完水回来，就听见屋内传出一声惨叫。

　　快步进屋，发现许飞渊正一手捂着脖子，蹲在床边，血正从他的指缝间流出。

　　归舟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和一卷绷带扔给许飞渊，顺口问，“你逗她来着？”

　　“想问问她叫什么，结果她上来就想锁我喉。要不是躲得快，喉结差点让她给我薅出来。”许飞渊一边给自己缠着绑带，一边看着归舟给她擦脸，“你碰她怎么就不打你，小小年纪怎么就看脸下菜碟啊。”

　　“陆大夫说她可能伤到了脑子。”

　　“她听不懂我们说话？”许飞渊摸着下巴，一副‘我没见过，多看两眼’的表情。

　　“不仅听不懂，而且声带受损，也说不了。”

　　一盆清水变成了血水，终于是擦干净了她脸上的血，两人这才看清归舟背回来的小孩子长什么样。

　　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瞳孔漆黑，像一只潜伏的野兽。

　　“她之前是不是受过什么虐待啊，这小身板，风吹就没了。”

　　“这小身板差点把你喉结掏出来。”

　　“你就看这小胳膊小腿的，像不像没吃过饱饭。”许飞渊看着她细瘦的手脚，没忍住撞了一下归舟，“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归舟小时候也总是这副模样，育幼院不是没给他们吃饱饭，但他还总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这种情况在他们遇到柳时卿后才有所好转。

　　归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一会才慢悠悠地开口，“你说得对，那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妹妹了。”

　　“贾道士说的血亲？”

　　“不行么？”

　　“行，太行了。”许飞渊突然笑的就不像是个好人，“也不知道段家的饵现在还在没在山里，这天气可是马上就要下雨了。”

　　“段家应该已经接到了我带人回来的消息。”归舟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在不在的明天就知道了。

　　“你准备给她取个什么名字？”许飞渊看着坐在床边的人，“你这也算是提前体验当爹了，名字不得好好起。”

　　归舟眉眼半敛，“能听会说就行，就叫归音吧。”

　　“这就定了？我们一点参与感都没有。”许飞渊站在一旁吐槽，“我替柳时卿抗议！”

　　“你们可以参与到养育环节来。”归舟站起身，“比如现在去帮她买一套合身的衣服。”

　　“两套吧，总要换洗的。”许飞渊回房摸出钱袋子就往外走，“等她伤好之后让她自己去选，柳时卿付钱。”

　　许飞渊走后，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半晌，归舟终于败下阵来。

　　“你身上有伤口，不能洗澡，我去找人来帮你擦一下身上的血迹，你不要伤害她，好吗？”

　　归音坐在床上没有反应，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归舟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关好。

　　许飞渊回来时就见归舟坐在门口，低头不知道看着什么，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抬头望去。

　　归舟看着许飞渊身上大包小包地不禁挑了挑眉，“两件换洗？”

　　“他们说这些都是小姑娘喜欢的东西。”许飞渊说得理直气壮，“我还在我师父铺子旁边的木匠铺定了个妆案，还没给钱，你有时间去把钱给了。”

　　归舟：“……”

　　“你怎么不进去，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我求秋娘来帮她擦擦身上的血迹。”

　　许飞渊眼睛睁得老大，“你是说，你让秋娘和她单独相处？”

　　“嗯。”

　　许飞渊嗷一嗓子喊出来，“秋娘诶，你还好么？”

　　“老娘还活着呢，别跟号丧似的瞎叫唤。”房门被推开，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正一手叉腰，另一手朝许飞渊伸出。

　　“干啥？”许飞渊愣愣地问。

　　秋娘朝他翻了个白眼，“衣服给我。”

　　“我也不知道放在了哪个里面，你进去慢慢找。”许飞渊把手上的大包小包都交了出去，把秋娘压了个趔趄。

　　若不是秋娘现在不方便伸手，估计会拿着扫帚追许飞渊三条街。

　　没过一会，屋里就传来秋娘的声音，“进来吧。”

　　等归舟看清归音身上的衣服不由得嘴角抽搐。

　　“这就是你买的衣服？”

　　“对啊。”许飞渊表情里带着得意，“大红的，多喜庆。”

　　惨白的脸，黑洞洞的眼睛，配上大红的衣服，你确定是喜庆？

　　“另一件是什么色的？”

　　“绿的。”

　　“……”

　　“这小孩是哪来的，怎么摆弄都不哭不闹的。”

　　“贾道士说我今日进山会寻到血亲，这孩子是我路上见到的唯一一个人，想来就是他说的血亲吧。”

　　归舟在旁人眼里依旧是那个育幼院出身，聪敏踏实的别人家孩子。

　　也正是如此，那些人才会一直是这种低劣的手段。

　　听到贾道士名字，秋娘皱了皱鼻子，“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点他。”

　　“多谢秋娘姐姐提醒，我记下了。”

　　“天不早了，我先回去，有要帮忙的地方再来喊我。”

　　“好，麻烦秋娘姐姐了。”

　　归舟一路将人送到了客栈外，回来一看，许飞渊又蹲在原来的位置，正捂着手，满脸的委屈。

　　“又被抓了？”

　　“秋娘怎么摆弄她都没事，怎么就我次次挨揍。”

　　“可能是你倒霉吧。”归舟环视一圈，“就让她住这间屋子吧，我再收拾出一间来。”

　　“那我去抱床新被子？”

　　“先把你的手包扎一下吧。”

　　没来得及收起的伤药再次发挥了作用。

　　对于这两人的斗嘴，归音半点反应都没给，就那么呆愣愣地坐着。

　　等到许飞渊拿了床新的被子回来，归舟才把她从床上抱起，让许飞渊方便换被子。

　　“她有八岁吗？这看起来也太小了。”

　　归舟伸手捏了捏归音的胳膊，“十一、二了。”

　　“一会多喂点饭，争取早日脱离这风一吹就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