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是我把爱遗留在你手上》风影随

6、陷空泪声 1 再见

　　展昭有时候常常在想，这个地方，为什么那么的熟悉。他觉得似乎是来过这里的。总是瞧见那些铺天盖地的芦苇，似乎从来都没有尽头，从来，都飞散成往事一般……而他，手心里到底遗忘了什么？
　　这里是一座孤岛，孤单的在江心，四面是苍茫的水，偶有渔船走过。却是能听见渔家女清透的歌声。展昭听不清楚，他只隐约间觉得，这歌有些伤感的味道。
　　听了些许时候，他便笑了，自己竟然忘记了是为何而来，却在这里为一个渔家女的歌声伤感。可是，如何能不伤感？战争，一直蔓延，谁也不知道尽头在什么地方，就像眼前这片芦苇，飞花乱絮，飘洒了漫天的白，偶尔划过脸颊，柔柔的，带着一丝温暖。
　　对，就是温暖，那种隔绝天地般的暖，就好像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白色絮子飘飘洒洒，落在自己身上，却再挥不去……展昭又笑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并非是这江南水域的人，并没有见过这样十月飞花的萧条景致却为何想了这些。
　　摇了摇头，摸着腰间的手枪，这枪来得不易，前些天的战争，这把手枪是最好的战利品，它本来被别在一个日本军官的腰带上。组织上最后却是认定了自己的枪法，配给了自己。不能对不起党和国家对自己的信任。
　　脚下是一条路，之所以说它是路，因为可以看出曾经有人细心的用卵石铺过，只是，时日久远，这路慢慢的有些消逝，有些模糊，有些迷蒙了……
　　芦苇的叶子黄了尖儿，却依旧割得人疼。展昭身上并没有穿军装，一袭蓝色长衫清澈的在茫然白色飞花中，明朗似乾坤……
　　有残破的石碑，隐约的看见两个字：“陷空”！展昭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钝钝的痛如游丝缠绕上心间，有东西从遥远的记忆里蔓延上来，好像隔了千百年。
　　脚下的路渐渐蜿蜒至芦苇深处，偶尔有些什么痕迹突然出现，仿佛是脚印，一个一个，通向展昭心底里的某个角落。

　　白玉堂接到的任务是去松江上的一座孤岛与军内人士接头交换信息。所以，这天早上，他天还没亮便已经起身，然后习惯性的穿了白色的风衣。想了想，白玉堂还是取了墨镜和帽子带上。走在路上，白玉堂一直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些天晚上做的梦，总是梦见一袭白衣被染得血红，然后在梦里，痛不欲生却不甘心。白玉堂知道，那具白衣的尸体是自己，那么熟悉，清楚的眉眼间，全是……说不出来的哀伤、不舍……如果是前世，那么到底自己舍不得的是谁？是什么？是什么让自己喃喃的念叨着，若有来世……
　　摇了摇头，不能想，这一次交换信息直接的关系到北方的战事，一点都不能出岔子，不然自己身份揭穿是小事，信息不能有效传递出去就真的毁了这么多年的心血。
　　站在船头，白玉堂一直在分析现在的情势，东三省一直被日军强占，国军方面想找机会却苦于武器装备都弱了不少，如果没有确切的内部消息，想要拿回失陷的几个大城市简直就是不可能。不过好在有一点，日本方面的指挥司令正好是自己的上司山本将军，这么依赖，国军方面只要拿到确切的出行记录，再里应外合完全可以暗杀了总指挥，然后趁着日本方面新的指挥官没有到位，整个东三省的日军群龙无首的情况，挥师而上，拿回本就属于己方的城池。
　　松江的水域上，有几处没什么人烟的岛，根据指示，这一次是在一处长满芦苇的岛子上和线人碰头。听说那处岛北宋之前是有人居住的，后来几次洪水淹过以后，岛上的人就迁徙了，再后来的时间，也就荒了，再无人踏足。可是，当白玉堂下船的时候，那种心悸的感觉还是让他莫名的害怕，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但是，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心里的某处会痛，会难受，会酸楚，会……想哭！
　　沿着路往前走，那路分明长满了杂草，可是白玉堂就是清楚的知道，前方该转弯，再前方有块石碑，碑上写着字，笔锋刚毅走出两个大大的“陷空”！
　　这个地方，为何，如此熟悉？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曾经，来过，带着满身的水汽，拔剑刺破芦苇，而后总会有个人自身后跃出，用另外一把剑和自己一起对着朝晖，对着夕阳，对着月色，对着星光，舞朗朗的乾坤，舞潇洒的江湖，舞一场又一场苇花的飘散。
　　那个人……是谁……
　　白玉堂在走，一步一个个脚印，朝着很熟悉的方向带着满心的疑虑，坚定的走其实完全看不出的路，偶尔的渔歌飘过，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年代，可是却清晰的听见那歌里唱着：
　　“画影对着月亮哟，银光闪闪，猫儿追着耗子哟，在水边儿……”
　　白玉堂心里一紧，画影……依稀想起了梦里，自己似乎叫过一声猫儿！忘记了是哪年哪月的哪一场梦，只有种感觉，浓烈的不舍夹带着钝痛。
　　再转过一片芦苇，白玉堂的眼睛被刺痛了一下，恍然间才看见身前有一袭蓝色长衫，那人，好像站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久倒，仿佛他和这水天早变做了一色，久到，散落的苇花落在他的肩头竟然堆积如雪。
　　“你好，代号9475，锦毛鼠！”
　　“你好，代号357……5，夜猫！”展昭转身的时候，迎上的是白玉堂低沉的笑，和取下墨镜露出的上扬锐利的眼睛……这个人，是谁？

　　突然而来的沉默就像积压多年的云，轰然的变作雷雨，炸响在两个人的心里，为何，看见他，我会，这么的透不过气……为何，有些画面越来越清晰……
　　那个一身白衫，饮一口酒，抽剑而来的潇洒身影是谁？
　　那个官服齐整，春风一笑，打马扬鞭的笔直身影是谁？
　　那个和自己背对背，抢一个酒坛子，坐在高高的青瓦屋顶上数星辰的人是谁？
　　那个和自己肩并肩，用同样的长剑，行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抵御着同样的敌人的人，是谁？
　　那个……那两个，在古色古香的城镇，在风雨飘摇的江湖，在形形色色的人流，在川流不息的车马……在北宋的人？是谁？是自己和……和他？
　　“猫儿，若有来世……我绝不负你……”这话？是自己说的吗？在那么绝望的地方，说给眼前这人听的？
　　“玉堂……”是自己在声声撕裂的叫他吗？在冲霄楼前，用巨阙开出一条血路，却最终也没能看见他，看见他被万箭穿心，看见他……看见他，断了呼吸……

　　“猫儿……”白玉堂终于啊还是叫出来了，可是，他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像是有千言万语，可是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哽在喉头的声声想念堵得心里淌出血。很长的时间，长到日头渐西，清凉的河风送来一句又一句的晚唱，展昭终于说话了，其实他本来想说的，是关于任务，可是，开口的一瞬间，却生生的唤了句：“玉堂……”
　　这个晚上的星光，好像是回到了九百多年前的北宋，而陷空岛似乎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展昭靠在白玉堂的身边，说着一些，一些九百年前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依稀间，似乎还能听到韩彰掘地三尺的声音，依稀间，似乎还能看到蒋平逐浪万里的身影。
　　“猫儿，那时候，我似乎听见你叫我的名字。”虽然记忆有些模糊，可是，上一世最后听见的一个声音，那叫人肝肠寸断的一声玉堂，让他连为此而痛的机会都没有的一声玉堂这会子如同针一样扎进了心里。
　　“忘记了。大概是有吧。”
　　“猫儿……”白玉堂转身面对展昭，“你看着我。”
　　“嗯？”
　　“我死在冲霄楼之后，你怎么样？”白玉堂想知道，他想知道，没有自己的展昭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丁月华成亲，然后过该过的日子，那个时候，好像也就是自己认识他的第三年了，按说，展昭是该成亲的。
　　“没有之后。”玉堂，那里还有什么之后，若是没有了你白玉堂，还哪里有展昭的未来。
　　“展昭！”
　　“玉堂，那会儿我醒过来，大人告诉我说，你去了冲霄楼，我骑着明月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展昭的话没有说完，可是，他知道白玉堂懂，比他更懂。
　　“猫儿……”是呀，展昭怎么可能忘记，他白玉堂相信，展昭一定不会忘记，可是，他想不到，自己的离开也带走了猫儿，那个时候的冲霄楼外一定是血肉模糊，猫儿，猫儿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说出那句，忘记了，大概吧……
　　突然，白玉堂吻住了展昭的双唇，辗转反侧，就像是九百多年前没有完成的愿望，涵盖了深刻的爱恋，绝望，痛苦，不舍和遗憾，在唇齿间回荡，而最终，都化作了浅浅的呻吟叹息，终究是彼此再见了，这一世……可是，这一世……

作者有话说

　　呃。。好吧。。第二部分开始。。。其实。。我觉得挺甜蜜的。。。两只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