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桃花不用开了》文过饰废

13、玲珑心

　　快要下车时他们没有立刻行动，但是等那几个女生过来时，叶辞青戴上口罩，然后起身把她们的行李箱搬下来。

　　孟荆听到那几个女生呐呐着说谢谢，叶辞青只含糊应了一声。

　　他回来的时候，袖子挽起到手臂上，突出一截冷白的腕骨，深色的刺青就更加显眼了。

　　她偏过脸，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上边，他是真的清减了许多。

　　他坐回来，继续和她一起等，又像是在抓紧难得的空档来休息。

　　下了高铁，叶辞青的状态似乎缓过来点儿，没那么困了，迈着长腿走在她前边，本来以为她会跟着他，谁知出站的人挺多，都朝着一个方向涌，没一会儿，他再回头看就找不着人了。

　　他那么高的个头杵在那里，蹙着眉到处寻人，终于瞟见孟荆携裹在众人中不急不缓地朝他走来。

　　她快要走到他跟前，他从狭窄的人缝里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拉过来：“别跟丢了。”

　　孟荆其实并不着急出站，她一见人多就头晕，周围挤得人太多会让她很焦虑，在车站、景点儿这些地方更避无可避。

　　就像在宜市站下车，她被一群司机围着都会不安，只是大多时候佯装冷静而已。程航并不知道这点，总会嫌她个性磨叽，发现她跟不上就猛打电话问她人在哪儿，话里话外带着火气，让她总有种耽误了别人时间的愧意。

　　此时叶辞青不由分说拉着她，专挑着人少的地方走，没多长时间就走出去了。

　　呼吸到站外空旷的空气，孟荆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么顺利。

　　原本对于她而言挺麻烦的事情，跟着叶辞青就轻而易举多了。

　　叶辞青看了下表，时间不早了，他从手机上约了车，要先送她回学校。

　　江城大学占地面积挺大的，司机进了校门绕了一阵子，才到她们宿舍楼门口，叶辞青让司机先等着，和她一起下车帮她拿行李。

　　宿舍楼不让男生上去，孟荆都站在楼门口了，忽然觉得让他这么离开不太好，犹豫了下叫住他：“要不你行李先放我宿舍，晚上我请你吃江城菜？”

　　“我不饿。”叶辞青说着拒绝的话，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来，“改天吧，我今天没时间。”

　　孟荆想了想，的确是这样，他要回出租屋放东西，他这边的工作室还没有安定下来，这些天预计要做好多准备。

　　她让他稍微等一下，放下行李箱，然后从旁边的自动贩售机里买了两盒豆奶递给他：“你在高铁上是不是头晕，可以先喝点甜的。”

　　叶辞青愣了下，她还记得他低血糖。

　　说她这德行冰冰冷冷的，一点儿都不黏人，但有时不知长了颗什么玲珑心，就这么点小钩子能总把他钓着，没完没了惦记的不行。

　　他把豆奶接过来，还是热的。

　　孟荆没别的话说，朝他摆摆手要进去了。

　　他叫住她，笑得轻松又随意：“要是那个姓程的再死缠烂打，不用再麻烦孟叔孟姨，直接找我，揍人我还是挺有劲儿的。”

　　孟荆怀疑他又在内涵她，或者吃她的瓜。但话糙却中肯，她罕见地听进去了。

　　她面无表情地点头，看起来很勉强地答应了：“知道。”

　　走到宿舍二楼的楼梯口，她路过往下瞅了眼，车已经走了。

　　宿舍里庞小黎正在啃鸭脖，见着她眼睛一亮，把装着辣鸭脖和土豆藕片的盒子朝她推过去，嘴里含糊不清：“回来了？”

　　“嗯。”孟荆把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放进衣柜和收纳箱，等全都整理好了朝窗户外边看。

　　下午的阳光很充足，不远处是学校的人工湖，校庆训练仪式在那边彩排，学生们嘹亮的口号声隐隐约约传过来，正是青春的大好时光，连声音也带着朝气。

　　年少的时候身上有用不完的精力，想做好多事情，对未来充满憧憬，最期盼成功。而年少有成者，似乎又比一般人多了些炫耀的资本，成了众星捧月的骄子。

　　孟荆想到叶辞青年纪不算大，在这个流量纵横的时代，就已经是个挺大的视频博主，应该也算另一种成功，难免会有很多人喜欢。

　　她回过神，从盒子里拿了个鸭脖啃，很辣但是很好吃，她记得这是庞小黎的口味，“你买的？”

　　“no no，对象送的。”庞小黎有点得意地炫耀，“他和S航签约了，说再过三个月就能赚工资了，他超级开心，直接给我打包了好多盒卤味。”

　　庞小黎的对象比她还要小，两人是在江大和江城航空学院联谊时认识的，庞小黎性子本来就活泼，也很喜欢年下，那个男孩儿长得不错，两人相处了几天后他表白，她就接受了。

　　那个小男生挺会来事儿，总会搞出各种惊喜，比如在庞小黎生日的时候约了水上餐厅和两江渡船的晚宴一条龙，庞小黎晒出的照片里菜式令人眼花缭乱，她拿着一个宝蓝色的拍立得，穿着港风连衣裙，和男朋友外出玩儿了整一天，回来时都是醉醺醺的。

　　那晚庞小黎还给她看了各种浮夸紫粉色照片，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愉悦，摆出各种稀奇古怪的pose，总之性格很合拍。

　　孟荆一直觉得庞小黎这人很会谈恋爱，因为她很会照顾对方心情，面对男朋友给出的surprise时总能作出恰到好处的反应，给对方极大的心灵满足感。

　　光是这一点，孟荆觉得是她望尘莫及的。

　　当有人对她做了很浮夸的事，那人一般是自己感动了自己，很难打动她。

　　就像她第一任男朋友，总是嫌她无趣，后来她明白是自己面对他给出的某些东西，没有表现出太感动，然后让对方失望了。

　　“我对象性格蛮好的，没脾气，我特爱逗他。”庞小黎拿餐巾纸擦完手，兴致勃勃地和她说：“他也特可爱，每次喊我姐姐都不好意思，但是下次还喊。有的时候有小脾气，但不碍事。”

　　孟荆想了想，“但比你年龄小的男生，容易不成熟。”

　　因为她下意识就想起叶辞青，过往的很多时刻，他身上那种蓬勃的欠揍劲儿，让她挺想暴揍他一顿的。

　　庞小黎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啊，年下的好处就是充满活力，青春向上！能让我开心就成了。”

　　“好吧。”孟荆听起来觉得有点道理，暂时妥协了，又问：“程航最近来烦你了吗？”

　　庞小黎已经擦完手开始涂指甲油了，“没有，他那人老精明了，不会浪费自己时间的。自从上次知道你回了宜市就再也没来过。”

　　孟荆放下心来。

　　“其实你当初找他我就不看好，说话一股说一不二的爹味儿，关键时候靠不住，居然还能出轨，这年头真是什么品种的猪都能出栏了。”

　　庞小黎是东北来的姑娘，说话挺豪放，孟荆听着听着笑了声，庞小黎算是知道她对这事儿彻底释怀了，说话更大胆了些：“孟，我对象说他们S航今年招进去好多人，可多刚毕业的年轻小男生，改天我让他给你介绍一个？”

　　“不要。”孟荆拒绝了，她暂时没这个心力。

　　庞小黎还不放弃：“你现在还年轻，试试不要紧的，不要总拿你过去的经验当标准，小心再找个翻版程航......”

　　孟荆蹙眉对着外边，脑子里闪过好多只光片影，都莫名其妙的关乎一个人。

　　她想反驳这个观点，年龄小的哪有这么好？

　　明明挺幼稚的。

　　*

　　江城的国庆节前后变脸特别快，前几天可能闷热到喘不上气，然而后几天说不好就要寒潮过境。

　　孟荆正好处于难熬的前几天，除了天气原因，再加一个程航。

　　程航知道她回来了，又开始堵她。

　　如果说当初对程航失望、倦怠，那么现在就变成了厌恶。她像是一个程航自认为所属他的物品，当他忙起来的时候，就把她随手搁置在一边，然而等东西丢了以后，又非要扒拉回来。

　　程航确实是这样想的，他的家境比较普通，下边儿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成绩都不算好。所以他作为家里唯一学业有成的人，从小就被他妈灌输振兴家业的目标，既然去了江城这么厉害的大学就要多给自己搭建人脉，毕业后无论干什么也好运作。

　　前两天他照顾的那个女孩是室友的表妹，她爸爸开了家创意设计公司，正好能对接他的专业。那女孩对他有几分意思，大多是学历崇拜衍生出来的好感。

　　他那几日给室友送人情，对她关照过度，让人家女孩萌生了心思，他也就半推半就地含糊了几天，再说他那段时间的事情出奇的多，满肚子的牢骚也无处可说。他知道孟荆不爱听这些，所以正好有了个发泄口。

　　他以为那几天的荒唐只要没人看见，到时候把那个女孩送走就什么事都没有。没想到天不遂人愿。

　　他也曾想干脆和孟荆算了，这种事本来就让人脸上无光，比起闹得全系皆知，孟荆已经算给了他面子。

　　可新鲜感都是有保质期的，时间一长就像被稀释的饮料，乏味又琐碎。他陪着别的女生要逛街，要买东西，要天天照顾她娇气的小情绪，时不时应付她的无理取闹，等他被这些琐事弄得筋疲力竭，才想起孟荆的温婉成熟。

　　这时他眼里的孟荆浑身又像镀了层光，她温柔独立，从来不会对他无理取闹，也没有多余的脾气。顶多是清冷了一些，倒是也无关痛痒。

　　她甚至从来不会搭理其他男生，这点就给了他好多安全感，让他有了孟荆只能和他在一起的错觉。

　　所以这天，孟荆又一次被堵在宿舍门口时，就像一口隔夜饭喂在嘴里，看见他就恶心的不行。

　　程航还是那套说辞，说她只是暂时的生气，希望她理性思考两人的关系，等想通了就会理解他的难处。

　　他知道孟荆喜欢他的成熟稳重，有理有据地说他在学研会已经立足，拿到那些奖项找工作也有底牌，何况他在创意公司的实习也渐入佳境，已经跟着场务组四处接活了，毕业以后人脉广泛，能给她很多裨益。

　　他甚至和她保证再过半学期就去校外租房，让她过去和他一起住，到时候互相照应也方便。

　　孟荆听得麻木，他所说的对于她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她的未来本来就没打算依赖任何人。

　　而程航已经是过去式，她既然选择直接丢弃垃圾，就不会再想这袋垃圾怎么回收利用了。

　　等她摆脱纠缠回到宿舍，脸色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庞小黎直接从厕所窜出来，“他不会又堵你了吧？”

　　“是。”

　　“妈的，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怎么就像对牛弹琴呢？”

　　孟荆也不知道，她大概能猜出原因。

　　她认识程航的时候就明白他就是个很会权衡利弊的人，当初追她花费了不少时间，再找个新的不一定有她这么好应付。

　　何况两个人已经在工作上形成某种默契，现在回想起来，她就像是成了程航比较趁手的工具。

　　庞小黎脑洞清奇，“他是不是觉得你没了他，再找不到合适的？”

　　孟荆没否认。她不太喜欢和男生接触，总是躲避那些热情的，太外向的男生，和所有异性几乎保持适宜的距离，所以程航对她向来放心，甚至总调笑她没了他可怎么办。

　　庞小黎都是语出惊人，“那你再找个新的不就完了！男的可普信了，你不找新的，他就总觉得他还有机会，会一直纠缠你不放的。”

　　孟荆觉得心累，因为一件不合理的事情没有办法把另一件不合理的事情变得合理。

　　譬如她就算再讨厌程航，让她在短时间内找到自己喜欢的男生，相当于空谈。

　　哪有那么正好就出现的人呢。

　　不过她暂时把这个归为一种方案：“再说吧。”

　　她现在也不是特别想找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