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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良药苦口 ...

  •   白岭烟回到客栈,当夜便发起了高烧。

      她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以前被关禁闭的时候,在又小又暗的房间中,只有一点微弱的亮光从角落洞窟外斜斜漏入。

      白岭烟顺着光线看去,这一次,出现在眼前的并非裹着糖浆的红果,而是一只靛蓝色的蜈蚣。那蜈蚣身如玉石,透着荧荧幽光,白岭烟虚着眼睛仔细一瞧,辨出这蜈蚣是巫山五毒之首,青玉蜈蚣。

      蜈蚣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紧接着扭头离开了房间。白岭烟心中一怔,青玉蜈蚣在巫山已经消失很久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呢?

      她来不及多想,起身就追了过去。双手轻轻一推,四周的墙壁便倾倒而下,化为点点黑色的碎光。

      但白岭烟无心去关心那些,她跟着蜈蚣穿行在吊脚楼的长廊上,每踏出一步,走过的路就会慢慢燃起火星,直至被烧为焦黑的枯木。而当白岭烟注意到时,身后已经没有退路。

      她咬了咬唇,不免有些慌张。等她再回过头来,那只蜈蚣却消失了踪迹,紧接着四周的一切都在火光中化为虚无。白岭烟从长廊上重重落下,熟悉的核桃盘玩声蓦然响在耳边。

      那声音不大,却如重锤般一下下落在耳畔。白岭烟下意识地握紧双拳,深入骨髓的压迫感寸寸侵袭周身,叫她心生惧意的同时,也引出一丝埋藏多年的憎。

      白岭烟循声望去,在一片不见日月的白净之中,跪着一个男孩,他垂首不言,面若白霜,一双空洞的黑眸好似深不见底的幽潭。他穿着一袭黑衣,身子瘦削单薄,在一片圣洁辉光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落在无暇白玉上的一粒微尘,轻轻一吹便会消失不见。

      白长鸿负手站在他的面前,依旧是一副威严冷漠的样子,两颗核桃在他掌心中转动不止。

      白岭烟慢慢走近,越看那男孩越觉得眼熟,眉眼好像与秦阅州有几分相似。

      白长鸿高高在上地睥睨着男孩,如同在看一只可以随手捏死的蚂蚁。他随手将一把匕首丢到男孩的身边。泛着寒光的刀身映照出男孩沉静不惊的面容,他弯腰拾起匕首,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白长鸿。

      “用这把匕首,刺自己的手掌。”白长鸿命令道。

      男孩暗沉的眼中没有一丝迟疑,他握紧匕首便朝自己的掌心刺去!刺目的鲜血涌出,染红了整个洁白的世界,白岭烟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沉入深渊。

      而下一刻,自己脚下一空,又跌入了漩涡似的黑暗中,在昏过去的一瞬间,白长鸿在枫树下曾对她说过的话冷不防地回响在耳边。
      “今后如果那个蛊人有何异常,你便可效仿此法。”

      ……
      房间内,白照雪在床榻前急得团团转,她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长琴,心中涌起一阵内疚。

      当发现琴音能控制蛊人的时候,她十分地开心,一想到自己总算能帮上一些忙,而不至于在后面拖后腿,心里就乐开了花。但这次,自己不仅没有压制住白岭烟,反而还弹崩了琴弦,甚至差一点就小命不保了。白照雪越想越是后怕,后怕之余又心觉几分惭愧。

      要是自己的技艺再精湛一些就好了。

      秦阅州端着冷水走了进来,刚给白岭烟换好降温的毛巾,就被白照雪一把扯住。

      “怎么了?”

      “姐姐为什么会发烧呢?你们离开客栈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照雪眉头紧拧,一眨不眨地瞪着秦阅州。毕竟除了白岭烟,其他中了蝶蛊的蛊人,都没有出现过发烧的情况。事出反常必有妖!在白岭烟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秦阅州细不可察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那里还留着白岭烟咬下的齿痕。他顿了顿,淡声答道:“我只是敲晕了主人,至于为什么会发烧,我也不太清楚。”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白照雪问不出个答案,只能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

      之后,白照雪便寸步不离地守在白岭烟的身边,心心念念地等着白岭烟烧退后解答自己心中的困惑。而白岭烟足足烧了三夜才从昏迷中醒来,见她终于睁开眼,白照雪还来不及高兴,就被那一双血色的眼睛吓得一溜烟跑出门外,慌慌张张地大声叫人。

      等重新绑好白岭烟,赵晚晴和方弈柯都已是一身狼狈。他们神色凝重地坐在楼下,白照雪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过来:“我照着姐姐之前的方子把汤药熬好了。”

      她抿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么,谁来喂药呢?”

      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一阵沉默。

      白岭烟中蛊后可怕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光是重新绑好她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现在去给她喂药,无异于虎口拔牙。

      “我去吧。”秦阅州的声音倏然响起,打破僵局。三人的目光立刻看了过去,秦阅州不疾不徐地迈入客栈,一脸平淡地接过白照雪手中的药碗。

      白照雪微微一愣,轻声叮嘱道:“你、你小心一点。”

      三人目送着秦阅州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方弈柯回想起白岭烟中蛊后发生的事情,小声地向白照雪感叹道:“你们巫山真是卧虎藏龙啊,能不能分享点秘籍给我们蜀阳……”

      还不等他说完,就被赵晚晴狠狠揪了一把大腿:“说什么呢!没礼貌。”

      白照雪尴尬地笑了两声,悄悄抬头瞧了一眼楼上,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秦阅州推门而入,白岭烟已经醒了过来。高烧一场后她明显虚弱了不少,但仍然拼尽全力试图挣脱自己手上的绸带。

      白岭烟挣扎了不到半刻,就耗尽了力气,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把自己敲晕过去的罪魁祸首。她满眼警惕,十指向掌心蜷缩,坐在塌上呜呜地低吟着,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威胁着敌人一般。

      秦阅州每走近一步,白岭烟便往后缩一寸,直到靠在墙上,退无可退。

      药汤的苦味传来,白岭烟一闻便皱紧了眉头,她迅速撇过头往角落躲去,只想尽可能地离药碗远一点。

      但她已被绸带困在了原地,无论怎么逃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阅州端着药汤越靠越近。白岭烟见此死死咬紧牙关,一副铁了心也不张口的样子,瞪着秦阅州的玉眸更添一抹狠戾。

      秦阅州站在榻前一言不发地凝着白岭烟,不由想到,若是自己强行把汤药递过去,只怕还没到唇边,就被一碗掀翻了。

      他垂眸思虑许久,而后淡声道了句“得罪”,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紧接着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双手撑住墙壁堵住所有退路,倾身覆了上来。

      白岭烟登时绷紧身子,忽而有什么柔软微凉的东西覆在了她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瓣上,好似一片轻柔的羽毛落下,撩起叫人难捱的酥麻。

      白岭烟满是杀意的脑海倏尔变得空荡一片,紧咬的牙关不由松开了几分,那苦味的药汤便顺着舌尖送了进来。

      周遭的一切忽然之间变得安静无比,仿佛时间都已停止转动。白岭烟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让她竟一时忘记了唇齿间的苦味。

      药汤被慢慢渡入,顺着喉头流进脏腑,化作山涧清凉的泉水,一点点浇灭心头的燥热。蛊毒渐渐消退,可不知为何,好似除开蛊毒外,还有着什么在心中鼓动,卷起不知餍足的欲望。

      “怎么样,还顺利……啊!”
      白照雪一推开门,便看到了让自己震惊得说不出话的一幕。她眼睛瞪如铜铃,下巴惊得差点掉在地上。

      她看到了什么?

      自己本来是因为不放心,想上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而现在她只恨时间为何不能倒流。

      还没等白照雪反应过来,她就被拽进了隔壁房间。直到耳边响起房门合上的声音,她才从一片恍惚中回过神来。

      这、这、这……!白照雪惊恐地抬头看向秦阅州,只见他幽沉无光的黑眸此时冷如冰霜,只看一眼便叫人不寒而栗。白照雪被吓得顿在原地半步也走不动,她一直觉得秦阅州只是一个侍从,从未觉得他如此可怕过。

      “你、你、你……!”白照雪“你”了半天,却怎么也憋不出后面的话。她大脑一片混沌,无比期望地上有个洞能让自己躲进去避避风头。

      秦阅州将手探入袖中,一个白玉瓷瓶便落入掌心,里面装着的正是噬心蛊。他握着瓶身犹豫了半晌,又将瓷瓶藏在了身后,轻叹一声:“你能答应我,不把刚才看见的事情说出去么?”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可听在白照雪的耳中,却添了几许威胁的意味。她垂眸瞥了一眼,秦阅州正把手搭在剑柄上,微微拔出来一寸。

      望着那锋利的剑锋,白照雪不由咽了咽口水,心里如明镜似的清楚,如果自己说半个不字,那剑说不准就会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答应、答应你就是了!”白照雪后背紧紧贴在门扉上,她手指着秦阅州的长剑,嗓音哆嗦道:“你千万别冲动!”

      秦阅州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你答应了我一件事,作为交换,我也会答应你一件事。”

      白照雪愣了愣,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早点离开这儿,哪还顾得上思考别的:“我……”

      正此时,从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吓得白照雪一激灵,又如释重负一般忙不迭地打开门。

      “啊,你们原来在这儿。”赵晚晴眨了眨眼,紧接着随口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呢?”

      “没、没什么!”白照雪拔高声音掩过自己的心虚,又赶紧撇开话题:“有什么事吗?”

      赵晚晴道:“哦对,我是来告诉你们。”

      “白小姐已经清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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