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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皓月照心 ...

  •   白照雪声音平淡,似一片尾羽轻飘飘地顺着凉风拂过耳侧,却又重重地落在心底。白岭烟微微一怔,正思虑着蛊毒疑案的脑海登时一空。她迟疑了半晌才缓缓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感觉,喜欢一个人可能不是什么好事!”白照雪一边皱着眉头郑重其事地说道,一边用手指勾住一缕软发绕了几圈。

      见白岭面露疑惑,她便继续解释道:“就像是孙夫人和那家少爷一样。孙夫人肯定是喜欢过他的,不然也不会因嫉妒而日日刁难那小妾吧。夫妻一场,生之同衾,但最后却恨不得对方一命归阴。”

      白岭烟玉眸低垂,寒风落在细长的眼睫上凝了一层霜华,衬得她眸色更凉了几分:“那或许,不能称之为喜欢吧……”

      “那如何才算喜欢一个人呢?”白照雪歪着头,不由好奇道,“就像是喜欢一件器物那样吗?”

      白岭烟一时被问住了,她阖眼思索了半刻也不明答案。两个久居深山老林,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的人就这样双双坐在冷风中,凭着直觉胡乱猜测起来。

      白照雪常年足不出户,夜夜枕着画卷入眠,鲜少与人打交道。而白岭烟天天与刀剑毒蛇为伴,自然也强不到哪里去。二人稀里糊涂辩了半天,最后谁也拿不出一个定义来。

      “总而言之,如果喜欢的是器物,那便不会有那么多烦忧了。毕竟它们不会言语,也没有感情。喜欢上之后不必担心遭到背叛或是冷落。可若是换成人,那就不一定了。” 白照雪把尾音拖得又缓又长,言罢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器物不会变,而人是会变的。”白照雪语气笃定地又重复了一遍,“所以,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好事!”

      白岭烟抬首望向茫茫夜空,皎皎弯月于浓云浮动间时隐时现,清凉月光似流霜泻下,半晌后又寂灭于一片黑暗中,恰如捉摸不定的人心。

      她无言看了许久,而后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喃喃:“除非……能遇见一个不会变的人。”

      疾风忽过,吹散月前乌云。明月辉光柔柔地笼在白岭烟身上,好似透过皮囊,将困囿在心中的阴霾也照亮了几分。

      白照雪见白岭烟神色缓和了不少,不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总算是放下心来,打了个呵欠,实在撑不住沉重的眼皮,身子一倒靠着白岭烟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岭烟轻叹一声,拢了拢白照雪身上的氅衣,背着她跃下屋檐,重新回到了房中。

      ……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穿透云雾洒下,天气比昨日晴朗了不少。老板娘给白岭烟他们上完所有的饭菜后,便独自一人坐在旁边端着汤碗喝了起来。

      一道难闻的苦味传来,白照雪捏住鼻子问道:“老板娘,你在喝什么呢?”

      “这不快入冬了嘛,怕着了风寒,提前喝点药汤防患于未然。”老板娘放下碗来,不由得意道,“这可是我起了个大早,去街上排队得的呢!”

      “拿药还需要去街上排队吗?”白照雪不解道。

      “是啊,每年临冬,城西那药郎都会在街上熬药相送。那可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要是我再年轻个几十岁,说不定就嫁给他了。”谈及此事,老板娘翘着腿,颇有感慨,“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相好。都快到年底了还没结婚,大家都替他着急!”

      老板娘一絮絮聒聒地念叨起来便无休无止,三人匆匆吃完,便赶紧往官府去。

      白岭烟坐在马车上朝外看,昨日还一片萧条的街道,今日却人流涌动。

      各式各样的摊铺排了整街,商贩们大声吆喝张罗着生意,迎来送客好不热闹。笼屉揭开,热气腾腾的肉包香味便随风飘来。如老板娘所言,拐角处一个年轻的药郎正在分发着驱寒的汤药,拿药的队伍从街的一头排到了另一头。

      人们行在街上,互相笑呵呵地打着招呼,纵使被冷风冻红了脸,也依旧不改眉眼中的笑意。入骨的晨寒悄无声息地化入人间烟火中。

      马车晃晃悠悠,白岭烟走马观花似的看着人们攘来熙往,心生几分诧异。怎么一夜之间,岐州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正思索时,马车已到了官府。

      正门外人头攒动,一片喧闹。岐州百姓将官府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高举着拳头,如决堤的江水般势要冲进去讨个说法。府上差役死死相拦,被人群逼得连连后退,只恨不得一人分成几人用。

      “我们都听说了!全是孙家那毒妇干的好事!怎么还不判她的刑啊!”

      “是啊,我家闺女好端端的,莫名遭此一劫!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你们蛇鼠一窝!莫不是想要包庇那毒妇和那凶手?我告诉你们,就算那少爷是中了毒,但人也是他杀的,逃不了干系!”

      众人横眉瞪眼,怒容满面,将憋在心底许久的冤屈化作此起彼伏的谩骂与声讨,如同鼎中沸腾开的水。

      白岭烟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景象,心知定是那日孙夫人说的话被泄了出去,紧接着便传得满城风雨。

      马车只得绕到侧门,一位差役站在门口已等候多时。待白岭烟一下来,他便赶紧上前,语气中难掩激动:“多亏您的方子,孙少爷清醒过来了!”

      白岭烟问道:“那知府大人呢?”

      领头闻言,刚刚拔高的音调当即从山顶掉到谷底:“知府大人……还昏迷着呢。恐怕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

      白岭烟轻叹一声,不过眼下能问一个就问一个吧。

      厢房中,才清醒不久的孙家少爷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他眸色已复归正常,正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侍女递到他唇边的清粥。

      听见门外动静,孙少爷缓缓抬眼。他便摆了摆手,那侍女收好粥碗退至一旁。

      白岭烟见他神志复明,便上前来:“孙少爷,我们是巫山弟子,为解蛊而来。请问少爷是否还记得发狂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孙少爷僵硬地转过头来,蛊毒暂解后整个人的动作都迟缓了不少。他慢慢张开口,许久才吐出残缺的词来:“晚上……管事送来汤药,我让侍女送茶来解苦,但那茶却是涩的……我喝了一口让侍女重新沏一杯来……然后、就记不得了。”

      他断断续续说得极慢,仿佛每个字都是硬生生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般。待他好不容易说完后,屋中的差役都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

      白岭烟点了点头,孙少爷所言与她的猜测相差无几。她话锋一转又问道:“那少爷可还记得府上的那位小妾?”

      孙少爷眼色微动,不知白岭烟为何突然提起此人来:“记得……她先前犯了家规,领了罚后我便把她赶出门了……”

      听罢,白岭烟皱紧了眉。她不禁想到,先前这位任性妄为的小少爷是如何折磨他那伴读的。这小妾领的罚,说不定只会更狠。且奇怪的是,府上人人都对这位小妾避而不谈,恐怕她与此案有些许关联。

      “那这位小妾是哪家的姑娘?领罚之后又去了哪儿?”

      “我不知道是谁家的……觉得漂亮就带她回府了。至于她去了哪儿我就更不知道了……”说到最后,孙少爷的声音越来越低,继而有意无意地挪开了视线。

      白岭烟看出不对劲,她刚要开口追问,那少爷直接哎哟一声,看了一眼侍女后便晃着脑袋倒了下去。无论再怎么叫,他都死死闭着眼睛置若罔闻。

      一旁的侍女当即会意,她赶紧张开手臂挡在榻前:“少爷才刚刚恢复神志,难免有些疲乏。还请各位暂且离开。”

      诘问无果,众人只得先离了厢房。四下无人时,白照雪轻轻扯了扯白岭烟的衣摆:“这下可怎么办?这少爷支支吾吾不肯说实情,知府又昏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能醒。”

      白岭烟沉默了半晌,她听着从正门处传来的喧哗声,一字一顿道:“既然抓不到这下蛊之人,那便让他自己站出来吧。”

      白照雪茫然地眨了眨眼,只见白岭烟随手招来一个差役,认真交代道:“你叫上几个人把话传出去,就说孙少爷已经恢复神志,安然无恙了,要不了多久便能给大家一个交代。”

      差役领命离开。他前脚刚走,白照雪就忍不住地问道:“那少爷只是暂时不犯疯病,并非已经痊愈了呀。这难道不是造谣么?”

      白岭烟顿了顿,解释道:“不妨想想看,为何好巧不巧,孙少爷偏偏在孙夫人下毒那日发了疯?”

      “嗯……可能是那下蛊的人也想杀害孙少爷,趁此机会把罪责都推给孙夫人?”

      白岭烟摇首:“若是如此,他大可什么都不做,静待入骨散发作即可。但他还是冒着危险来下蛊,说明他是为了赶在孙少爷中毒身亡前,让他受尽蛊毒折磨,并借他之手,让孙府不得安宁。”

      “所以,若他知道了孙少爷蛊毒已解,恢复如初,我不信他会稳坐如山。”白岭烟的声音清冷无波,化入寒风中更添一层肃杀之意。

      是夜,厢房内早早熄灭了烛火。寂静之中,一个黑影熟稔地避过巡逻的差役,他垫着脚快速来到厢房。

      他轻轻推开房门,压低脚步声悄然走到床榻前。借着月色,依稀可以辨出床上躺着一个漆黑轮廓。那人眼底闪过一丝寒意,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狠狠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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