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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昏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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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之名,哪里是你配提的。”
盛清泽说完就重重倒在雪地里,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她感到了一股久违地倦意袭来。
在彻底昏迷前,她艰难地把头偏向了家乡的方向,想着,这个时候人们应该在庆祝新年吧,可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很怕过节了...双眼便缓慢闭上...
恍惚中,她听见将士冲杀的声音,她想看看太阳升起,可怎么也睁不开眼。她想取下这硬硬地假胡子,却抬不起手臂。
她又好像能睁开眼了,因为看见了护国公主的笑容,准确地说是晋安公主的笑容,那时候李思韵还没有把这江山扛在肩上。
她看到了自己已经故去的父亲盛老将军,老头子还是不厌其烦地嘱咐她不要暴露自己的女儿身份。
她看到了哥哥姐姐,哥哥还在给她讲历史典故,而姐姐还是认认真真地看着医家典籍。
双方人马在看到各自的头倒下之后,反应截然不同。
齐国士兵怒气冲天,悲伤的嘶吼声响彻草原,不顾一切地敌方杀去。
而这群突厥残兵们,看到自己的大汗就这样没了性命,军心更加溃败,没有丝毫战意,很快就被杀的人仰马翻,各自逃命。
战斗结束后,副将常钟连忙写下紧急军报,没有来的及用印密封,便派人火速送往长安。又派人立刻赶往边城通知盛清泽的姐姐盛瑶。
十天后
都城长安含元殿
护国公主李思韵跪坐在上方,左仆射武宣林以及兵部尚书杜明谦坐在下方。
兵部尚书杜明谦的年龄与左仆射武宣林不相上下,都是五十岁出头。他们穿着紫色的官袍,相貌端正。
此刻李思韵身着淡黄色宫廷常服,青丝散落在肩上。手中拿着各地各地官员的奏疏。
边看边点头,对左仆射武宣林说:
“宣林,你们所奏的军队改革建议我觉得很好,要尽快拟个具体章程出来。”
而后转而对兵部尚书说:
“大军快回来了,要抚恤好众将士”
就在这时,报信官直奔殿内,呈上前线最新情报。
但是这次的军报并没有用印密封,李思韵有了些许疑惑,难道当时情况很紧急吗?
她打开了那份军报寥寥数字,但却并不是盛清泽的字。
军报上写到:
“击杀突厥可汗増阿那历”
李思韵高兴地站起身笑出声来,把手上的军报递给了两位朝中大臣,她已经等不及要开宴会庆祝了,大齐多年的耻辱终于在今朝一扫而尽。
两位大臣看到此消息,连连道贺。
左仆射武宣林先出声:
“天佑我中原,此消息必令西域诸国震动,突厥气数已尽。”
而兵部尚书杜明谦在高兴之余却有了疑问,说到:
“可是根据兵部收到的线报,増阿那历已经逃入草原深处,而且我方大军并没有追击,盛将军是怎么办到的?”
传信兵身形一顿,不知该不该说。
李思韵心中忽然忐忑,但是摆了摆手,面色似乎与往常无异。
“但说无妨”
“回公主殿下,盛将军亲率三百骑兵,连夜追击三天三夜,然后引诱増阿那历决斗,我军趁机发射弓箭,将増阿那历射杀,随后击败敌军千人。”
李思韵眼中闪过慌乱,眉头皱起。
“那...盛将军怎么样?”
只有李思韵身旁的贴身侍女青甫听出了护国公主这句话声音中带着颤抖。
“盛将军身中数箭,陷入昏迷,生命垂危。”
说完这句话,传信兵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出,滴落在大殿上。
而殿内的宁静则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
兵部尚书杜明谦打破了这份静默:
“当下最紧要的是保住盛将军的性命,我朝经过之前三年的内耗,将才本就稀缺。应当立即加派御医前去诊治。”
听完这句话,李思韵转过身,透过窗户看向北方,长安尚且如此寒冷,想必在那遥远的草原更是千里冰封,盛清泽她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了…
身后武宣林的声音响起:
“盛将军的姐姐盛瑶以及姐夫齐宏医术高超...每次盛将军出征他们夫妻二人总是随大军驻扎,料想这次也不例外。”
李思韵眼眸缓缓闭上,吩咐宫人:
“宣户部侍郎盛平远来见”
长安集市
今日是户部侍郎盛平远的休沐日,他现在正跟着妻子卫茹一起在集市上采买过年用的东西。
身边小厮牵着马,盛平远牵着自己的妻子。
他约摸再过十几天的样子,两个妹妹就会回来了。当然,在外人看来,他只有一个龙凤胎妹妹盛瑶。还有一个弟弟,就是在前方刚打了大胜仗的盛清泽盛将军。
尽管他们家也算是将门世家,但是盛平远从小就不喜欢兵法,更喜欢诗词历史。他父亲盛老将军盛靖也不逼他从军。
所以,盛平远是一位儒雅的大人,刚刚三十五岁,性情沉稳内敛。而不是像盛清泽那样性如烈火,豪迈爽朗。
一旁的妻子跟他打趣到:
“大郎,这次二郎回来得喝点庆功酒”
“不要给她买酒,她喝多了肯定会误事。当大将军的人了,还是那么不着调。”
盛平远嘴上这样说,但是唇边还是泛起了笑容,话风又转。
“那就给她买一点吧,二郎这次受苦了”
正在他们谈话间,集市中忽然出现一股骚动,一队人马奔驰在街道中,出现在盛平远面前。他认了出来,那是专门护卫宫城禁军。
为首的禁军队长在马上叫喊:
“是户部侍郎盛平远盛大人吗”
“是”
“大人,护国公主令您即刻入宫”
妻子卫茹看向丈夫,只见丈夫脸色已经十分苍白。
“这就跟您前去”
没来的及告别,盛平远就立即跟着禁军上马前往皇宫,在颠簸间,他设想了无数的可能…莫非是小清泽出了什么事了吗?
转眼间就来到了含元殿中,左仆射和兵部尚书都在。
护国公主李思韵示意左仆射武宣林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盛平远。
盛家大哥听完,瞬间感觉头皮发麻,脸上的汗水顺着下巴流进衣衫。要不是在这宫殿中,他一定失态至极。
他艰难地开口,下巴止不住的颤抖
“公主殿下,舍弟为国尽忠实为分内之事。”
李思韵面色和缓,问盛家大哥:
“你有什么要求吗,只要朝廷能办到,我一定答应?”
盛家大哥说话明显含糊不清,鼻头红红的,回答到:
“希望殿下可以恩准臣以及盛清泽的家眷前去探望。”
李思韵听完,吩咐宫人为其准备热茶,然后又亲自为盛平远倒上,递了过去。
盛平远双手接过,一饮而尽,心神暂定。
李思韵看到盛平远面色渐渐转好,又问他:
“除了这个呢?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盛平远在朝廷日子已经不短了,对朝政的运转已经十分了解。
猛然想到小清泽此次击杀増阿那历,并没有听候调令就私自点兵追击,而且是在突厥部落已经投降的情况下,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然后他定了定心神,恢复往日的镇定,沉着回答:
“殿下,臣请求先不要将清泽受伤的事情告诉天下...如今,举国因为前线捷报而欢腾,再加上又值新年。实在不能让这件事打扰百姓欢乐。”
李思韵起了身,又望向了北方。回过头看着盛家大哥,批准了他的请求。
“嗯,那就让天下今岁过个好年。我想,这也是盛将军所希望的。你们都退下吧。”
“是”
三人便告退。
待到三人走后,李思韵终于失了分寸。呆坐在地上,眼神中的担心已经无法克制。下令亲卫迅速赶往前线营帐,询问盛清泽情况。
与此同时,塞外草原长日谷
距离之前的战场不远处,搭了数顶的临时帐篷。
帐篷外围戒备森严,军容整齐。如果走进那最中央的帐篷,还是可以闻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个士兵端着温暖的清水进,然后带着冰冷的血水出去,这是盛清泽的姐姐盛瑶和姐夫齐宏为她换的第三次药了,那伤口还是触目惊心。
之前他们夫妻合力从盛清泽身上拔出了八只箭矢。尽管他们夫妻的医术很不错,但是能不能保住盛清泽这条命谁都说不好。最终还是要看她的造化,又或者说是...求生意志。
此刻,盛清泽脸色苍白,而那恼人的胡子早被姐姐洗掉,却又贴上新的。这个时候,没有厚厚的冰霜加持,就能看到盛家将军的真容了。
其眉宇间有着阵阵的英气缭绕,鼻梁挺直,侧脸更见其锋利。但面部整体又有着一份柔和之感,与那份锋利相得益彰,配合甚好。
要不是现在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生气,笑起来一定格外好看。
现在盛清泽的头上顶着退烧用的纱布,陷入沉沉的昏迷中。
盛清泽觉得她就要离开这个人间了,她好想叫一声娘亲,可是呢,她出生开始就没有机会喊。
唯一给过她母爱的是李思韵的娘苻皇后。不对不对,不能这样说,更不能这样想,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关于娘亲,盛清泽只是在哥哥姐姐口中知道的。他们只说她性如烈火,天不怕地不怕。
听军中的老人讲,她的母亲是一个英雄,可是她的父亲盛老将军盛靖却只字不提她娘的英雄事迹。
不过呢,盛老将军把自己的最后时光都留在那座太原城中,闲下来就到亡妻的墓前,絮絮叨叨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盛清泽回想起自己二十七年的人生岁月,前十七年就是一个傻子。
而那些勋贵子弟总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嘲笑她,尽管她很生气,也在怒极之下做出过一些无法挽回的举动...
但随着后来年岁渐长,也渐渐懂事,关键是事实就是这样.....
她,盛清泽,大齐将军,原本就是一个傻子。
其实,现在想想。她还挺喜欢当那个傻子的。
那年,父亲信国公盛靖还没有离开人世,晋安公主李思韵也总对她绽放出笑容,李思韵的父母齐太宗李济和母亲苻皇后也还健在...
作为傻子盛清泽,她生活中最痛苦的事情也就是背兵书和练武功。
再后来,也就是八年前她刚回复正常不久,一切就都变了。
三年间,李思韵的嫡亲大哥齐宣宗意外去世,外戚之乱爆发,而被外戚扶持的齐仁宗也命丧黄泉,李齐宗室更是遭受毁灭性打击,宗室子弟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李思韵用心筹谋,才在五年前护住了他们李家的江山,扶持大哥齐宣宗的儿子李审严为帝,立年号为启正。
偌大的中原江山就落到了护国公主李思韵的肩上,而她和李思韵终究也没有之前那样的情谊了....
在昏迷中,盛清泽的眼角留下了一股清泪。
姐姐为她抹去那泪珠,自己却留下了更多的眼泪。
姐夫齐宏体贴地为妻子披上一件大氅,这是由盛清泽前两年射的那头狼的皮子做成的,十分保暖。
姐夫感叹着:“再过不久,就是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