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与兽人少年》饲菌鱼

13、第 13 章

　　“好吧。”
　　罗芙浅笑着放松了姿态，侧身邀请，笑道，“地方不大，随便坐吧。”

　　牧师的年纪看起来不大，茂密的金色头发编织成整齐顺滑的马尾辫垂在身后，白皙的皮肤，穿着一身偏大的白色长袍，领口有黑色的编织线做装饰。

　　柯里昂·纳什带着细边框的金丝眼镜，自上而下俯视的姿态给人一种刻薄感。
　　他没搭理魔女和她的兽人，径直地往客厅走去。

　　牧师的傲慢让莱安有点不高兴。
　　错位的尾巴都一甩一甩。

　　罗芙对柯里昂的姿态并不意外，可转头便看见莱安的不满甩尾。
　　她觉得有些好笑，安抚地摇头示意他没关系，并把门关上。

　　这是莱安第一次不需要伪装魔法见一个人类。
　　他在罗芙身后探头，带着审视上下打量着柯里昂，相当惊讶地盯着他的脚看。
　　跛脚的人类居然可以当牧师？

　　兽人的视线宛如实质。
　　柯里昂停下脚步，不悦地往回看了两眼

　　罗芙连忙侧身，一把捂住莱安的眼睛，抱歉地朝柯里昂道：“使徒无礼，”
　　“勿怪勿怪。”

　　“哼。”
　　柯里昂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凉凉地看了莱安好几眼。
　　给人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

　　莱安的眼睛虽然被捂着，但被看得浑身上下的毛都竖了起来。

　　柯里昂·纳什没再说话，而是熟稔地走到客厅，在沙发一侧坐下。
　　“过来。”
　　他的姿态算不上和善，甚至明显地压抑着不喜。

　　兽人直觉这个人类不喜欢自己。
　　莱安站在罗芙的前面不愿意动。

　　罗芙无奈。
　　小家伙有时候就是敏感得要命。
　　她没办法，只能用了点力气推着莱安的后背走，让他坐到牧师的身边。

　　“牧师很贵的，”她低声和莱安商量：“你乖哈。”
　　“配合一下。”

　　牧师都是专业的医者，对不同的疑难杂症都有自己的治疗方式。
　　柯里昂·纳什又是专业针对骨头，让他来治疗莱安错位的尾巴刚好合适。

　　莱安看了看摆弄东西的牧师，又看着魔女，扭捏地背对着柯里昂坐好，把尾巴尽量伸直了搭在沙发上。
　　他虽然坐下了，但忍不住压低了耳朵，身体绷得僵硬。

　　柯里昂·纳什没理莱安，在客厅的桌面铺上白布，又从白袍下把工具一个个拿出来。
　　从各种形状的小刀和不明黏稠液体，到许多弯的直的钉子，大小锤子和长短不一的剪刀。
　　满满的摆了一桌。

　　莱安余光瞥见越多工具，表情就愈发忐忑。
　　许多工具看起来就很诡异。

　　魔女抱胸站在旁边，看着小家伙故作镇定，实则呼吸急促的模样。
　　她有些想笑，但忍住了。

　　她还拍了拍莱安的肩膀，示意把尾巴伸到白布上，
　　“很快的，”
　　“把尾巴松开。”
　　“放松，别那么僵硬。”

　　莱安没有办法拒绝，只能慢吞吞地指挥自己的尾巴，在牧师扎人的眼神中，努力放松。

　　柯里昂带着手套，左手捻起莱安的尾巴尖，有些嫌弃地把它放在手心上。

　　尾巴尖被握住，尤其是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类掌控着，这种感觉让莱安尤其不舒服。
　　他下意识地想抽回尾巴，却被牧师呵斥。

　　“别乱动！”柯里昂低喝道。
　　他粗鲁地从尾巴尖端一寸一寸地往上摸，直到尾巴根部。

　　“断骨三处，错位一处，”他顿了顿，又捏一遍。
　　“错位的骨头都长好了。”

　　“你没发现？”
　　柯里昂对罗芙问道。

　　“没有。”
　　罗芙不优雅地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辜：“莱安习惯把尾巴藏起来，”
　　“要不是他这次伤得有点严重……”

　　她看着越来越不耐烦的柯里昂，老实认错：“我确实没发现。”

　　能让魔女都忽视了，只有高级的隐藏魔法。
　　可这个兽人看起来并没有多厉害。

　　柯里昂想起另一种可能，怀疑的语调有些不可置信：“隐匿天赋！？”

　　他松开了尾巴，兽人下意识就卷到腰间藏起来，偌大一条尾巴的存在感的确很低。

　　确实是天赋。
　　柯里昂又不客气地把莱安的尾巴抓回来，用个奇怪的工具固定住。
　　他冷声对着兽人道：“把天赋只用在藏匿尾巴上未免过于浪费了？”
　　他又补充一句：“暴殄天物。”

　　牧师的声音冷酷极了，嘲讽的语气刺得莱安不舒服。
　　偏偏罗芙又摁住自己。

　　“虽然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莱安握拳，出声反驳，“但我想怎么做都是我的自由。”

　　柯里昂嗤笑一声，并没有和莱安继续争辩。

　　莱安背对着他，尾巴又被固定起来，他不知道牧师会做什么，只能求助地看向罗芙。
　　接下来要怎么办？

　　恰好柯里昂同样抬眸，示意魔女他要动手了。

　　罗芙收到提示，和莱安转移话题，问起其他：
　　“你的尾巴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她没等回答，又问：“还记得怎么伤到吗？”

　　莱安垂眸，回想起不美好的回忆。

　　“啊！”
　　尾巴被人踩断的痛感和现实的痛感重叠。
　　莱安脸都白了。
　　错位的尾巴瞬间传来了刺痛，痛到骨髓的感觉和断尾时一模一样。

　　尖锐的痛感还让莱安的大脑空白一瞬。
　　好一会，他才意识到，错位的骨头被再次打断了。

　　再然后，他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能治好吧？”
　　莱安在黑暗中听见罗芙的声音。
　　魔女的声音听起来很担心。

　　罗芙好像蹲在他的面前，还碰了碰他的头？耳朵？断角？
　　再多的，莱安已经毫无知觉。
　　他晕了过去。

　　“治不好，十倍赔偿你诊费。”
　　柯里昂抽出针，手一点都不抖。
　　他不情愿地用魔法翻开本子，扒拉着兽人检查体征，无人控制的羽毛笔唰唰唰地记录。

　　“噢。”
　　有这句话，罗芙就不担心了。
　　毕竟柯里昂从来不给人家白干活，生活中比她还抠搜。

　　她好奇地看着柯里昂怎么治疗，光明正大地偷师。

　　柯里昂懒懒抬眼，让罗芙换个方向别挡光，至于治愈过程，他连遮掩都没有。
　　他知道魔女也是半吊子的炼药师。
　　牧师的手稳，速度也快，辅助炼金工具，很快就把莱安精细的骨骼修复回原样。

　　罗芙好奇地靠近观察。
　　尾巴不那么严重的地方被剃秃了毛，上了药剂。只有严重错位的骨节被重修，最后包得像一个瘤子。

　　“他刚刚好像是痛晕的欸？”罗芙的声音带着怀疑，
　　“你有给他用麻药吗？”

　　“用慢了，”
　　柯里昂理直气壮，凉凉地看着罗芙，
　　“这是对小鬼不礼貌的惩罚，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只让他痛了几秒。”

　　“好吧。”
　　罗芙叹息道，不再纠结。
　　柯里昂的小气她早就体验过。

　　“他的断角，”罗芙摸着截断面有点郁闷，“还能长出来吗？”

　　柯里昂停下收拾东西，走过来摸了摸断角，若有所思道：“缺失一节，没办法接上。”
　　他看着有些失望的罗芙又道：“如果他能熬到成年就会重新长出来。”

　　“没熬过就会死。”他没等罗芙反问，又皱眉道：“你想好了？”
　　也许投在他身上的心血都会白费。

　　魔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平和道：“想好了。”

　　“可也许他会成为你新的磨难。”柯里昂十分认真地提醒道。

　　罗芙站起来，对着旧友笑了，自信的笑容和她平时的优雅大相庭径。
　　“我当然知道。”
　　“是劫难还是救赎，总得试试。”

　　柯里昂在她的笑容中看见曾经如骄阳般的魔法师。
　　他面无表情地摘下眼镜，擦拭干净再带上，脸上又浮现罗芙熟悉的，有些刻薄的模样。

　　柯里昂无所谓刺道：“好好养吧，能活下来，这小鬼还有点用。”
　　杂种不一定都是坏事。

　　柯里昂扒开莱安的眼睛看了一眼，在本子上记录好，又把自己的工具一件一件收回。
　　他整理好衣袍：“看起来没问题了。”
　　“先走一步，我还要去其他地方。”

　　“回见。”

　　莱安有意识时，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眼前一片漆黑。
　　他只能感受到，自己软绵绵地趴在沙发上？！

　　有一双使坏的手在不停地戳着自己，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莱安睁眼，无语地看过去。

　　果然是罗芙。
　　她就坐在旁边。

　　“啊哈，你醒了。”罗芙收手，咳了一声，丝毫不心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莱安木着脸道：“你压到我尾巴了。”

　　有吗？
　　罗芙差异挑眉，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坐在莱安对面。
　　裙摆上确实有几个黑白毛。

　　莱安也坐了起来。
　　发现尾巴被包得像被烤肿了的香肠。
　　梆硬，一点都不灵活。

　　“不能拆！”罗芙阻止道。

　　“好吧。”
　　莱安不高兴地住手，不解地反问：“残缺不全的人也可以成为牧师吗？”
　　他看似完全清醒，实则在魔药的作用下，还是迷糊的。
　　柯里昂的药剂好像还有点吐真剂的功能。

　　“当然！”罗芙点头肯定道。

　　“可是，人类牧师不是要求躯体完整吗？”
　　莱安忍不住问罗芙，
　　“为什么不是我们去找牧师，而是牧师上门呢？”
　　“而且，”
　　“他不喜欢我。”

　　“治愈之神会接纳在战争中失去了左脚的勇敢战士，”
　　“至于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罗芙一一回答莱安问题，难以和莱安陈述实话：
　　“夺走他左腿的也是兽人。”

　　怪不得他对自己不喜。
　　莱安思考着，想甩一下尾巴又被束缚住。

　　罗芙用魔法往自己和莱安面前放了红茶和牛奶。
　　“不要看柯里昂的腿脚不大好，他是很厉害的牧师。”
　　“不用七天，你的尾巴就能恢复正常。”
　　“你要感谢他哦！”

　　莱安只好闭眼虔诚道：“感谢治愈之神，感谢柯里昂·纳什牧师。”

　　虽然莱安并不想承认柯里昂很厉害。
　　他明明可以让自己感受不到痛感，却偏偏要让他痛晕过去。
　　记仇的小气牧师。

　　客厅一时没人说话，陷入安静。
　　莱安问起了别的：“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罗芙带着怀念，轻呷一口茶，喟叹道：“旧友。”
　　“他很喜欢到不同的地方会诊。”

　　莱安不高兴地撇嘴。

　　“你不尊重地盯着他，他当然会欺负你了，”
　　罗芙似乎知道莱安在想什么，笑着隔空点了点他的额头。
　　“好啦。”
　　“接下来好好呆在家里休息吧 ，”
　　“学院那边我会帮你请假的，不要担心。”

　　“知道了。”
　　莱安蔫蔫地站起来，垂着尾巴。
　　长尾巴被固定了夹板，变得不好弯曲，尾巴尖不得不拖地。

　　魔女温柔施了魔法。
　　魔法落地生成一个机灵的透明小人，它麻溜地把尾巴尖托起来。

　　莱安忍不住回头追着，在原地转起圈圈。

　　“以后不要再把尾巴盘起来了。”
　　罗芙不失温和又严厉道：“不利于你变强。”
　　毕竟尾巴是兽人保持平衡的利器。

　　“知道了，知道了。”
　　莱安立即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看起来更蔫了。

　　他早就适应了没有尾巴的日常。
　　因为他的尾巴又丑又难看，还最容易受伤，不知不觉的就习惯把尾巴藏起来。

　　罗芙又拍了拍他的头，柔软的发丝手感很棒。
　　她捏一把莱安的脸，推他继续，“没事，”
　　“玩去吧。”

　　莱安小心翼翼看了看罗芙，见她不似作假，便继续追起了尾巴尖上挂的透明小人。
　　它会拖着自己的尾巴悬空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