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在结婚之后》七块糖果

38、无中生有3

　　叶子辰一拍头，他早上晨会后请了一个小时假，本想到医院看看吴芳就回去，谁知出了这么多意外，把工作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叶子辰接电话，“喂。田总监，真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事……”叶子辰连忙解释。
　　“子辰，你回公司一趟，有事。”田勇不听叶子辰解释，简短地说。
　　叶子辰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连忙飞车回到公司，找到田勇。
　　田勇沉着一张脸说：“子辰，我想为你挡一下的，但一上午都找不到你，实在挡不住了。”
　　“出什么事了？”叶子辰问。
　　“老总有请。”田勇说。
　　叶子辰来到总经理韩鹏的办公室。韩鹏正在打电话，点头示意叶子辰坐下。叶子辰坐了10几分钟，韩鹏才挂了电话。不满地对叶子辰说：“叶子辰，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叶子辰抚住额头，“今天是星期三啊。”
　　“我不是问你周几！亏田勇把他的大客户都给了你，你居然忘了今天是客户的店庆日！”
　　叶子辰一拍脑袋！今天是他们公司重要大客户朝阳实业的20周年店庆，田勇前几天就提醒过他，他还特地记到了手机记事本上，现在却忘了个精光！
　　“而且，是田勇无意中问了郑晓鸥，才知道你没有做这件事。等我们补定了花篮送过去，已经过了吉时，客户非常不高兴！”朝阳实业的董事长孟朝阳是广东人，比较讲究良辰吉日。
　　叶子辰知道自己真的疏忽了，他忙向韩鹏认错：“韩总，对不起，是我疏忽……”
　　“朝阳实业在我们公司一年的业务量有上百万，得罪了他们，你拿什么负责？”韩鹏怒道。
　　“我会尽力补救……”叶子辰说。
　　“不必了。之前客户名单外泄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又出了这样的事。叶子辰，我现在是看出来了，你真没把这份工作当回事。即然这样，你就不要做了。”韩鹏冷冷地说。
　　叶子辰的冷汗下来了。“韩总，请您听我解释……”
　　“你去人事办一下手续吧。本来你是应该引咎辞职的，但田勇给你说了不少好话，算公司裁员裁掉你。你可以领到双薪作为补偿。”
　　叶子辰闭上眼睛。看来，一切都无法挽回。
　　离职手续10分钟就办好了，只需要在离职文件上签字，再送到财务。然后送还工卡、钥匙，叶子辰就不是这家公司的人了。
　　人事部的助理很贴心地送给他一个黄色的纸箱——叶子辰把自己的杂物放在箱子里，捧着出了办公室的门。
　　叶子辰忍不住笑了，他是一个农村的孩子，小时候家里连电视都没有，要到邻居家才能看上一会。电视剧里的人被开除，都会捧着这么一个黄箱子，灰溜溜地离开。他没想到，有一天电视剧中的桥段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叶哥……”郑晓鸥追上他，欲言又止。
　　“晓鸥，你好好工作。”叶子辰低沉地说。
　　“叶哥……我想请你吃个饭，有些话想对你说。”郑晓鸥说。
　　“什么也不用说了。晓鸥，你找到这份工作不容易，一定要好好干，不要像我一样。”叶子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子辰不想回家，他找到一家小酒馆，要了一瓶白酒。
　　虽然他是做销售工作的，但很少喝酒。因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李素琴和冉冉，都不希望他喝酒。现代人的“三高”越来越趋于年轻化，他已经快三十岁了，为了所爱的人，他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可是，今天，他想放纵一次。
　　辛辣的白酒一杯杯下了肚，叶子辰的头脑却越来越清明。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从小他就知道，要想不再过穷日子，必须考上大学。穷人家的孩子都早熟，别的孩子都在玩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要拼命的学习。他虽然聪明，但农村教学水平有限，他带着李素琴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到县里买学习资料，县城繁华，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他不是不动心，可是他把钱拿出来看看，想到在昏暗的灯下替人缝衣服的母亲，又把钱揣了起来。
　　这个小动作却被县里的一伙小混混发现了。他刚走到新华书店门口，小混混一拥而上，抢了他的钱就跑。他一点都没害怕，拔脚就追，追上为首的那个，朝着对方的□□猛踢，夺回了钱。买了书出来，那个小混混头子还滚在地上起不来，看到他宝贝似的捧着基本学习资料，小头目勉强站了起来。叶子辰抱住书，以为还要打，没想到小头目不屑地哼了一声，神经病。
　　村里有个比叶子辰大几岁的女孩，叫小翠，也是跟着寡母辛苦过日子。也是试图通过考大学跳出龙门。小翠平时品学兼优，但因为压力过大，一考试就发挥失常，连续三年高考落第。家里实在没钱让她继续读书了，第三次落榜后，小翠拿着出头就下地干活了，当天就因为中暑被抬回了家。第二天清晨，小翠娘看到小翠吊死在自己的房间里，脚下是一堆凌乱的踢翻的课本。
　　小翠娘哭天抢地。叶子辰能理解小翠，一个拼命学习了十几年的孩子，没有任何缓冲地变成了一个农民，身体受不了，心里更受不了。梦碎了都没有机会哀悼，这就是小翠的命运。叶子辰不想和小翠一样。他夜以继日地学习，晚上熄灯了，在被窝里点着蜡烛偷偷地学，蜡油淌在床单上，结成一片一片的硬块。他的数学老师见他太努力，告诉他要学会适当的放松，不能把自己绷得太紧，否则橡皮筋会断的。数学老师拉着他和另外几个学习最用功的学生去操场打篮球、跑步，每天运动半个小时。渐渐地，叶子辰觉得压力没有那么大了，模拟考的成绩却越来越好。叶子辰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叶子辰一辈子都会感谢他的数学老师。高考前几天，他因为压力大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多亏平时锻炼打下了良好的身体底子才没有垮掉。高考那天，拿到卷子，他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那些复习的滚瓜烂熟过的东西全忘了。叶子辰仿佛看到了小翠，还有她妈妈哭天抢地的样子。渐渐的，小翠妈变成了李素琴的样子。叶子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定定神，脑子终于恢复运转，可以答题了，而且越答越顺。高考第三天中午，他做完最后一张卷子的最后一道题，扔下钢笔，重重地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成了。
　　考完试，他在村口和朋友打了三天扑克，大力地甩着扑克牌，大声地笑着，他体会到了从没有过的肆意放松。三天后，他才知道吴芳没有参加高考。他的狂欢结束了，但是他告诉吴芳，只要他考上了，就把她带走。
　　一个月后，叶子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竟然是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他和吴芳在村口依依惜别，他答应吴芳在北京安顿下来就去打工，赚钱供她复读。吴芳默默地流泪。村里敲锣打鼓欢送他。到了北京，吴芳和他分手，让他难过了一阵子。但有那么多新鲜的东西吸引着他。他品学兼优，担任学生会干部，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看着集体户口上“北京”两个字，他觉得自己是北京人了。毕业后，他找到人人羡慕的好工作，把户口留在了北京。而且娶了北京女孩，他完全融入了这个城市。他觉得这个城市的一切，他都尽在他的掌控了。他能把他妈妈带到北京来，能给郑晓鸥一份工作，能帮吴芳治病，因为他在北京，他拥有这个城市，他认为自己能搞定一切。没想到这个城市一翻手，他就摔下云端。没有工作，他什么也不是。
　　叶子辰一杯杯地喝酒，直到喝完了一整瓶白酒。他结账，摇摇晃晃地走，店老板叫住他，指着那个黄箱子说：“先生您的东西忘带了。”
　　叶子辰看着桌子上的黄箱子，觉得那么的滑稽。他抱起箱子，走到门口，把箱子扔进了垃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