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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萧川一怔,她怎么会突然睁开眼……难道她竟然没有醉,可那么多酒,按照她的酒量。

      可是这些问题和疑惑都不是关键的,她现在离他这般近,近的连二人的呼吸都相互可闻,近的他的身子紧紧压住她的,近的她由于呼吸而带起的身体的起伏,能让他这般清晰地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缓缓磨蹭着他,然后再离开

      而那浅褐色的眸子,微微泄开一丝,看着他,眸中雾气迷蒙,看不真切,不知道什么情感被她藏在了里面。也不知道这是她有意为之还是醉酒后的无意。

      这般考验自己的毅力么?她难道认为自己真的很能忍?

      自己今晚喝的也不少,借着酒,他可以做很多,可是……他要这么做么?

      越拖越麻烦,他用残存的理智,伸手欲拉下许言言绕在他脖子上的手而起身,却没有成功,许言言抱的很紧,见他去扯,她竟似加了点劲,让他更近了一些,他无奈:“言言,放手。”

      却没有反应。反而那原本睁开一丝的眼睛都闭上了,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他勾了勾唇角:“许言言,再这样,不要后悔……”

      可她就仿佛是塞住了耳朵,听不见他的警告,柔和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在他面上,晃过他耳际,那就是最好的挑逗,唇微微嘟起,半开半闭,似极了邀请。他渐渐支撑不住,离她愈来愈近,身下起伏着的身子软绵绵的,却是火热。

      他眸色渐渐失去了清明,再也抵抗不住这般的诱惑,唇覆上了她的,欲缓缓品尝,却渐渐变得火热,他挤开了她半开的牙关,舔舐着她口腔内的软肉,两人的舌,交缠在一起,相互厮磨。呼吸变得越发急促而火热,许言言在他突地轻咬她下唇时,发出了一声轻哼,却软如娇吟。身体在吻的作用下,慢慢软了下来,许言言的手失去了力气,渐渐松了开来,萧川拉下她的手,压在枕边,吻渐渐蔓延开来,有些肆无忌惮。额头,鼻梁,脸颊,还有他爱极了的眼,他唇摩挲着她长长的睫毛,长久地,不舍离去。

      她忽然间有些恍惚,似是分不清眼前的人。的确,今晚她是有意借着酒意发泄,心想就此结了这件另两人都刻意回避,尴尬不已的事情。可那一个个细微的触碰和亲吻,如果都令她想到了那一人,滋味怎会好受?明明大脑就迟钝的难以运转开来,现在却全是他……无处不在。

      但没过多久,下巴上的疼痛便让她突然回过神来,酒意和迷糊都是醒了一半,她睁开眼睛,就看见萧川那双深不可测的凤眼笼罩着她,漆黑的无边无际,却似是有了嘲讽:“你走神了……”他埋首,一边亲吻她的额间,一边带着轻笑说道。

      “我会让你走神么?”

      “我和他像么?”

      一句句的质问伴随着细密温柔的吻而来,却让许言言如置冰窖。她手撑在萧川肩上,却转眼又被压下,他的吻则逐渐变得粗暴了起来

      “言言,叫我的名字。”

      “萧川……”

      她妥协,只因为她认识到,她犯了怎样的错。没有一个人是不介意的,而自己的确走神在先。或许,她该考虑的更清楚明白,而这,也或许就是萧川真正生气的缘由。

      她在她没有想清楚前,急于求成,最终,只能伤害了彼此。

      感受到他故作沉静翻身背对着她而睡去,许言言翻身,从身后抱住了他,声音中虽然带着哭腔,却懒得顾及:“萧川,我的错,对不起。”

      过了好久,在许言言都已经不期盼萧川的回答的时候,他才缓缓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是我自己克制不住。”

      许言言摇了摇头,将头埋进他宽阔的后背,深深呼吸,然后道:“不,都怪我。”

      萧川叹息一声,声音终于渐渐柔和下来:“睡吧……折腾了一晚上,刚刚我也失态了,明天,我们都忘记这件事,重新开始便好了。”

      许言言点了点头,泪却悉数蹭在了萧川背上,萧川感觉到了,再次轻轻叹了一声,越发后悔刚刚的冲动,他缓缓转过身来,伸手将许言言抱在了怀里:“不要想了。答应我忘记,就当原谅我了。”

      许言言再次乖乖点头,手上却不知道在两人之间捯饬些什么。

      萧川略微松开她,低头查看,就见她举起指尖,中间的,正是二人的长发绑的结,许言言待他看清后,便缓缓将那结收在手心,对着萧川微微笑开:“结发夫妻结发夫妻,我们今天算是结发了,日后,都要坦诚相对,休戚相关,患难与共。”

      萧川见她泪珠仍然挂在睫毛上,却不妨碍那纯真的笑意与期待的目光,短暂的发怔后,心里渐渐涌上了一股暖流。他低头,吻去许言言睫上的泪珠,再次拥紧了她:“睡吧,晚安!”

      “晚安!”许言言安心地在他怀里闭了眼。一晚上的反复,到这时才告一段落,疲惫袭来,让她几乎立刻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萧川下巴支在她头上,却是难以闭眼,昨晚便是这样,今晚又是,难道娶了她就注定要失眠一辈子。可虽是这样想,他唇边的笑意,却分明代表了幸福。这样拥抱着她,失眠也只能更好的感受这种充实罢了。

      但其实,他偶尔的蹙眉,证明他失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许言言睡觉,真的很不老实。

      但罪魁祸首却睡得极沉,醒来时却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大概一晚上都是这样的状态。她埋在萧川怀里,感觉到他温暖的气息,以及若有若无的男性味道,脸就不受控制地像要着火了般滚烫,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这样的反应,自然惹醒了本就睡得不深,还紧紧抱着她的萧川。

      感觉到他动了一下,她忙紧张地闭上眼睛,唯恐他发现了自己的尴尬。

      却听到几声低笑传来,萧川微微松开了她一些,手抚过她的长发:“装睡眼睛不能闭的这般紧的。睫毛还上下颤动,真的很假。”

      许言言虽然被他说假,却仍死死闭着眼睛就是不肯睁眼看他一下。萧川无奈笑笑,只得起身穿衣服,头有些昏,因为许言言,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怎么睡觉了。

      却不料一扯,两人同时传来痛呼,原因便在于许言言昨天在二人头发上绑的死结,许言言也被扯的一跳,只得睁开眼,却又发现自己春光乍泄,忙又躺下,扯紧被子。萧川又被扯的一痛,却只得配合她躺下。

      “这下不装睡了?”萧川笑的无奈,看向满脸通红,眼睛不知往哪放的许言言,“让我看看你昨天打的结。”

      萧川找到那结,仔细对着斜进帐篷的晨光认真研究了一下,笑笑:“言言啊,真下的了手,三个死结……”

      许言言脸躲进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传来,却是弱弱的狡辩:“这样才紧……看吧,你想偷偷跑掉就跑不掉了。”

      萧川玩心忽起,笑着道:“你就不怕我们之间也被你打了死结?”

      “胡说什么!”许言言急了,一把扯下被子,却恰好撞进萧川满是柔情的眼波,那里深深地藏着无数漩涡,像是搅也搅不散,自己却被绕了进去。许言言呆呆傻傻地陷入了那双眼睛中的柔情,就那么一瞬间,她像是真的再次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

      萧川见她目光,心里晃过一丝窃喜,他,或许还是有希望?

      吻轻轻落在她额头,他柔声道:“言言,虽然我会等你,但是我也希望时间,不会太长。”

      许言言轻轻嗯了一声,若是真的能走出来,她又何乐而不为呢?何况,萧川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她笑了一下,带着两分苦涩:“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并且早明白你是这样的人,我一秒钟都不会让你等……”

      唇离开她的额头,他也轻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许言言闭眼,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她是经常哭,可因为感动,却是难得的一次。

      泪水被他用手擦干,许言言笑着睁眼,道:“有没有刀子?”

      萧川摇了摇头,笑中带了两分揶揄:“要不我现在起身去拿,只是这头发……要不你跟着我去拿?”然后说着就要起身,许言言忙惊呼一声:“不要!”然后就着急道,“你躺下躺下,我不能起身。”

      萧川又笑着躺下了。

      许言言看着他,缓了一下情绪,道:“你不介意我咬吧?”

      萧川含笑看着她,似是思索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那你不准看!”许言言拿起那结,想了一想,钻进了被子中,过了一会,她钻出来,长舒了一口气道,“好了!”

      萧川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然后笑道:“我今天真正认识到我娶了多小个老婆!”

      “乱说,我三十岁了……”

      萧川含笑包容了她的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要起来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等会儿让莲桑来叫你。”

      许言言其实也想起来了,可是却实在是不好意思,只得迷迷糊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装傻。

      感觉到萧川出了帐篷,许言言才睁眼,听到帐外萧川的声音,却是蒙古语,她也听不懂说些什么。

      暗自叹了口气,深觉自己面对萧川还是不好意思。其实,该发生的,虽然不甚顺利,也都还是发生了……想到这里,许言言略微撩开被子,看到身上的痕迹,长长地哀叹一声,为什么都是这样呢?自己总是忘记反扑,等着自己混熟了混熟了,对萧川不用不好意思了……也一定要翻身当次主人,起码得在他身上留下些痕迹才好。上次,对霍南沣,她就没有来得及……

      这才反应过来,她又想到了他,是啊,上次没来得及……

      有多久没有想到他了,应该近8个小时了吧……算是个进步么?

      她以后,什么时候,会很长很长也不想起他,然后渐渐忘记……

      总不可能要花一辈子吧。

      摸索着起身穿好衣服,许言言走出了帐篷,莲桑原来一直守在帐篷口,见她出来,忙迎过来:“郡主起来了?世子让我再过一个时辰再喊你呢!”

      许言言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郡主先进去吧,我去打水来伺候郡主洗漱。”莲桑说话极快,跟放炮似的,带着小女孩特有的清脆声音,听来却别有味道。

      许言言点了点头,便走了回去。

      洗漱完,吃了点东西后,莲桑便将许言言带到梳妆台边帮她梳头:“郡主这卷发真好看……”莲桑甜甜笑着,满脸羡慕。

      许言言点了点头,然后就问,“你们世子呢?”

      “哦,因为皇上要来了,世子刚刚起来,便去忙着调动准备去了,听说这次带来的人多呢!皇上经常访蒙古,到塞外可是真正来一个部族还是少的,这算是我们全部的荣耀呢!”莲桑听她问起,便忙不停地说。

      许言言昨天便听说了这件事,可是今日才正视这个问题:“人多?”

      “是啊,皇上才复立了太子,听说心情不错,这一次便出来的早,带的人多呢!”

      “这样啊……”许言言心里暗叹,看来到了草原也躲不掉一些事情。不过听莲桑说真正来部族是少的,或许也就这一次吧。记得萧川答应了大洪皇帝的一个条件就是,三年内真正将蒙古的所有部族都收服了,然后更大程度地臣服于大洪皇帝,如果真是这样,日后萧川他们的接见怕是少不了的,看以后自己能不能找个理由不去。或是悄悄化装去了,见见静静就好。自己,还是有些想她了。

      这次,应该能够见到她吧。

      “郡主,郡主?”莲桑见许言言走神了便呼唤道。

      许言言回过神来,笑着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世子说若是郡主你无聊,可以出去骑马,小灰是给你备下的,若是郡主想学骑射,也是有师父候着的,郡主只需要给我说一声,我便去给郡主喊来。”莲桑笑着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末了,又打趣地说道:“郡主啊,世子对你真是好,很怕他最近忙冷落了你呢!郡主真是好福气,这草原上多少人盼着世子回头对她们笑笑,一个个都茶饭不思的,结果,没我们昨天才知道,世子等了郡主八年呢!郡主,不知多少人嫉妒着你呢!”

      许言言淡淡笑了笑,同时带着幸福和一些苦涩:“是啊,他是个很好的人。”

      莲桑又再那边笑着说开了,许言言却是再次走神,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还有两个月是吧,算是大洪皇帝对自己生活的一个考察么?自己,争取不让他失望吧。

      开心一点,就当马上找到机会见静静了,还不知道她和老七是否还是在闹矛盾。自己隐约想起,这矛盾的原因,或许还是因为自己,不然静静不会不说,而且那些描述听来也正好是老七知道真相却不告诉霍南沣一事。静静也是个怕被欺骗的,老七啊,你一时失手,只能承担美人的怒气了。

      至于萧川,哦,对了!

      “莲桑,帮我找个盒子来……”许言言对莲桑吩咐道。

      待莲桑找来了一个红木小盒子后,她走到榻边,把藏于枕下那结在一起的两缕头发翻出来,再看了看,手心里,一黄一黑两缕头发紧紧纠缠着,象征了永不分离。她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盒里,关上了盒子,脸上露出了自信开朗的笑意。

      “莲桑,走,我们出去骑马。”自己对未来还是有些信心的好。这样,或许,也能骗过一切人,她是真的活得好。

      如果有幸福,她便不会再放手了。

      “嘿!静静!亲爱的,来,抱!”许言言看到吕静钻出马车就扑了上去。

      “来,先把你的狗接住。”吕静怀里竟然抱着可爱。

      “啊?你居然能抱狗了?”许言言惊讶地说道。

      吕静无奈地翻了翻眼皮,“相处习惯了也就渐渐不怕了,谁叫这小可怜谁都不要,只有我对它好,收留了它,你赶快把它领走吧!”

      许言言伸手接过可爱,可爱没想到,似还认识她一般,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她一愣,便笑道:“亲爱的,以后就跟着姐姐在草原了好不好?姐姐不会再抛弃你了!”

      “喂,你男人呢?”吕静四处望望,问许言言。

      “他多半已经在陪皇上了,这次带的人是真多,我在那偷偷等了好久,不停派人打听,才说这辆车坐的大小姐你。”许言言笑着道,见到吕静她是真的开心。

      “哟,有人承认萧川是她男人啦?”吕静手指点了点许言言的鼻子,戏谑道。

      许言言装作没有看到,四周望望:“你男人呢?”

      “伴驾,现在多半跟他老爹在一起呢,对了,你把可爱交给你侍女,我们两姐妹去疯一下,反正晚上才是正式的接待会。”吕静搓搓手笑道。

      许言言点了点头,对身边的莲桑道:“帮我把可爱带回去吧,给它铺个窝,它就会安心睡了,世子问起就说我跟七王妃在一起知道么?”

      莲桑笑着点点头,清脆地应了一声,就抱着可爱走了。

      “这侍女看着机灵,你气色看起来也很好,看来萧川对你,不错啊!”吕静对着许言言挤眉弄眼。

      “是不错,我越来越喜欢这里了。”许言言点点头。除了萧川一天到晚忙的不见人,让她有些无聊以外。

      “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你们有没有……”吕静贼笑两下,八卦地问道。

      许言言干笑着瞟了她一眼,选择直接忽略她的问题,提脚就走。

      “喂,说嘛,说嘛,有没有有没有?”吕静哪肯那么轻易放过许言言,追着她逼问道。

      “看你反应多半是有过了,那怎么样怎么样?”

      “他厉害还是那个谁厉害,来嘛,八卦一下嘛……”

      “静静,”许言言突然甜笑着止住步子,看着吕静道,“静静,非要我出狠招是不是,不然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是不是?”

      逼得吕静一步步后退,然后强笑着道:“好了好了,不问你了!走,骑马去!”

      “郡主,郡主……”许言言刚好点了点头,就听到后面传来莲桑的声音。

      “怎么了,莲桑?”许言言回头,皱皱眉问道。

      “皇上叫郡主你过去。”莲桑边跑便说道。

      许言言叹了口气,真是不打算放过她啊,那么快就想起了她。

      “走吧走吧,别哭丧着脸了,伪装幸福你还不会?真是的!走!”吕静拉着许言言就跟着莲桑走。

      待进的主帐,感觉目光刷地一下投过来,她却不慌不忙,标准地给大洪皇帝请安:“父皇吉祥。”

      “呵,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朕来了也不说来接接!还得让朕差人去找你?这是做女儿的样子么?”大洪皇帝轻笑着说道。

      许言言抿抿嘴,既然他准备这样来,自己怎么也得配合着不是,便笑道:“无双错了还不行!这不是听话来了么?”

      “怎样,丫头,草原上的生活还习惯么?萧川有没有亏待你?”大洪皇帝一副暂时饶过你的表情,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放在唇边轻轻啜了一口后说道。

      许言言找到萧川后,走了过去,微微勾了一下他的手,笑着看向他道:“很好,他,嗯,没有亏待我。所有人对我都很好。”

      “这样啊,那什么时候给朕添个外孙啊?格哈尔王爷可为这事催朕了啊,他说就盼着抱你们的孩子呢!”大洪皇帝放下茶盏,对身边的格哈尔王爷笑着道。

      许言言脸微微一红,吐了吐舌头,道:“嗯,我跟他正在努力当中。”

      众人听到这话,似都有些憋不住笑了。许言言也知道这样说很不对,可是,大洪皇帝有意试探,她能不这样说吗?大不了丢个脸,也比让大洪皇帝得知她过得不好要好的多。

      萧川牵她的手微微重了一些,许言言紧紧回握,有他在,她怕什么?这不是他最爱说的么?

      许言言其实由始至终都不大敢抬头,因为正对面坐着的人,是她害怕一面对就会失态的人。不过还好,目前为止,她也并不觉得有太大的压力。

      大洪皇帝估计憋笑憋了半天,才说道:“努力就好,努力就好。”

      一直在帐中聊到篝火晚会开始,而晚会,其实许言言没有什么兴致参加,却必须坐在萧川旁边炫耀他们的幸福。但大概,也不算完全的伪装,至少有些细节,例如随时握着手,习惯了相视一笑等,他们平时也是这样的。没有因为有“外人”而变得不自然,这是她很开心和满意的。

      她和萧川一道去给大洪皇帝敬完酒后,她便回来继续坐着,而萧川则轮流去敬来的诸位。她按了按太阳穴,有些乏了。

      这时却有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在许言言耳边道:“郡主,我们王爷说想见你一面。”

      “你们王爷是哪位?”本能问出口来。

      见小太监不说话了,许言言略蹙眉头,其实心下明了,能想见她的还有谁呢?去见么?他们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像朋友相互关心近况,也是不需要了。他们在宫中的时候,便几乎形同陌路了。可不见?倒显得她心中有鬼般,他都敢见她,她又有何理由避而不见?

      许言言起身,跟着那小太监而去,可到了地方,才发觉原来是自作多情,想见自己的根本就是眼前的老七罢了。

      “七弟想见你姐姐我?为着啥事儿?”许言言口气嚣张,心里却还是不自觉轻松了一些。

      老七失笑,挑了挑眉:“是该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么?看来蒙古的日子是过得不错,不然怎么说话也变了个口气?”

      许言言笑着等他说到底是什么事。其实心下已经明白,如果真是他来找自己,不是为了吕静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帮我劝劝静静,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早知道当时,我便不瞒三哥了!唉……”老七抓了下头说道。

      “你啊,该受这个苦!”许言言白他一眼。

      “那你说说我现在该怎么办?”老七像是真的急了,“你是福将,上次我和静静闹矛盾,也是你帮忙和好的,何况这次的事情跟你有关,你不能不管!”

      许言言皱眉思索了一下后道:“这件事静静也不让我管,我这边效果不大,要不你自己再努把力,我这边有个好方法,一定成功!”

      “什么方法?”老七喜形于色。

      许言言狡黠地笑着道:“和吕静拼酒,只要你能拼醉她就赢了。”

      “拼酒?她能拼赢我?”老七不屑地笑道。

      “不要小瞧吕静,我很真诚地劝你!”许言言做出一副相信我,绝对不会错的样子,却分明憋笑憋得苦。

      老七仍是满脸怀疑。

      许言言轻嗤一声:“你不信我算了,看你还能想出什么方法来。”

      老七犹豫着道:“那好吧,我试试。”

      “嗯,记着,一定要在公开场合拼,不然没效果。”许言言看着老七揣着狐疑,犹豫走去的背影,仍不住笑了,这方法可是万能法子。吕静输了,老七想怎么做都可以,老七输了,吕静难道还有不管他的理由?

      笑渐渐沉寂下来。

      是在可惜找自己的人不是霍南沣么,或许,那般狗血的问好镜头,是真的不会出现了吧。自己都向前走了,为何还要奢望别人久久逗留?

      笑着,许言言走回了那一片灯火。

      夜里,萧川抱着许言言,脸埋在她脖子后面问道:“今天晚上你好像失踪了一下。”

      “嗯,”许言言伸手抚向他的脸,这人不会乱吃醋乱怀疑了吧?虽然自己有些心虚,毕竟自己本来确实以为会去见霍南沣的,“去帮老七解决问题去了。”

      “嗯。”萧川淡淡应了声,轻吻许言言的后颈,“我还以为……”

      密密的吻痒痒的,加上他温热的呼吸,弄的许言言心跳加速,可她知道,先还是要给他说清楚,不能让他心里存着啥东西,便又继续道:“难道你席上没有见到老三。”

      “是的,没见到。”萧川轻轻说道,可说话,似乎却没有影响他骚扰许言言的进程。

      许言言沉默了,难怪萧川会怀疑……霍南沣偏偏那么凑巧地离开了位子。不过凑巧也比是故意的好……万一是他确实跟着老七来了……

      “啊!”许言言突然惊叫一声,逮住了萧川伸进她衣服的手。

      萧川翻身压住她,眸中的光,亮若星辰,唇边的笑意,带着两分揶揄:“是你自己说要努力的,我只是听话的配合而已。”

      许言言呆若木鸡,真是自作自受,自食其果:“我……”话音被盈满柔情的吻堵住,渐渐融化,沉沦。

      **
      “你今天干嘛一直看着我笑啊?”吕静奇怪地盯着许言言。

      “哈哈,因为有好事啊!”许言言想到今晚,他们两口子的表演就开心。

      “我发现你最近心情是真的很好,不过已经接近疯癫了,该不会是萧川给了你啥甜头吧?”吕静再次化身八卦婆嘴脸。

      “去死!”许言言啐她一口,就见萧川策马过来了,许言言马上喜笑颜开,给吕静挥挥手,道,“师父来了,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玩啊!”

      “重色轻友!死言言!”吕静看着许言言和萧川共骑一骑,打马而去,在后面愤怒地骂道。可背脊莫名其妙串起的凉意,却让她深感自己陷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到了草扎成的靶子面前,萧川指导许言言怎样骑在马上射箭。

      “对,就这样拉开,手不要弯,出箭的时候要干脆,一旦瞄准,就要果断地发出去。来,拉弦,瞄准,发!”萧川手把手地教许言言。

      “哇!红心,红心!”许言言激动万分,没想到,人生中射的第一支箭就正中红心。她回过手,反抱了一下萧川,却听萧川在她耳边道:“有人来了。”

      果然,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传来:“看来无双姐姐夫妻感情确实好!真让我们羡慕!”

      “哟,八弟啊,”许言言不急不忙地松开手,萧川指挥着青铜调转马头,正对着几人,许言言微微眯眼,轻扫眼前几人,差点说不出话来,可架势都摆出来了,不接下去说话就奇怪了。便强自笑着道,“也来射箭?”

      “是啊,本来说兄弟几个过来练练手,怕久了没动弓箭,待会儿下场子不爽快,却没想到打扰了无双姐姐。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和他都很宽容大量的,更何况,弟弟做事,我们更要包容一些。”

      老八不服,还待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老七拉住:“八弟,父皇来了。”

      许言言小人得志地对萧川笑笑,萧川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唇边,也是升起了笑意。

      见到大洪皇帝过来,一众人都下马请安,萧川先下马,然后准备接许言言下来。

      却不料,许言言下马的时候不知为何青铜受惊,忽地立起,许言言便跌了下来,而青铜向前奔去的时候,一蹄,踏在了许言言肚子上。

      许言言只觉腹部一痛,喉头蓦地涌上血腥,意识便渐渐被黑暗给吞噬了。只是听他们焦急惊恐的呼唤从四周涌入耳中,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第十六章终响
      许言言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极亮的环境中,光线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皱紧眉头,用手挡在眉际,才渐渐睁开眼来,环视四周,发现这大概是个洞穴,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的?记忆中自己不是被青铜踩了一脚……难道自己是死了?目光落到右前方时,只见一个矮炕,上面,坐着一个矮小的白胡子老头,正鼓鼓瞪着牛眼睛般的大眼,看着自己。

      她先是一惊,待惊讶平息后,她站起身来问道:“你是人还是雕塑?”

      “什么?雕塑?”那老头跳了起来,目测起来,身高可能才到许言言的腰际,他吼道,“有我这般可爱的雕塑么?”

      许言言差点憋不住笑,可是不打击老人家也算是她尊老爱幼的表现:“便道,那请问你是谁?”

      “我是送你到这儿来的人。”老头子明明就脾气暴躁,此时还故作深沉地弄着自己的长须说道。

      “你?”许言言不敢相信,虽然知道不礼貌,但是还是本能地将质疑脱口而出。

      “怎么,你还不相信了?”老头子又是从炕上跳了起来,大呼小叫,“你当初穿越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一个人叹息‘缘’,那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就是我的。”

      许言言一愣,渐渐回忆起了那个声音,她刚穿到晰朝的时候还依稀会想这个声音究竟是谁的,那么空洞清冷,像是看透了世事般寂静沧桑,原本以为,至少这声音的主人也会是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却不想,竟会是眼前这个小老头?

      “想起来了吧,”小老头轻咳两声,准备切入正题,“其实今天我找你来的目的是跟你商量下,你是否想回现代去了,因为你的债已经还完了……”

      “债?”许言言迷糊了起来,什么债。自己难道穿越是因为要还债?

      “是啊,你欠吕静的友情债,霍南沣的爱情债,萧川的夫妻债,现在都还完了,所以你可以回你本来生活的年代去了,只是有一点我要说,你的身体在那边消失太久了,无法带着身体回去了,我只能帮你重新找个合适的身体,然后你住进去,另外……”

      “等等,先不说回现代的问题,您老能给我解释一下那三个债么?”许言言止住他的长篇大论,满脸困惑。

      “真是的,我就知道你麻烦,不然怎么会人品那么有问题,非要我把你揪回来还这个债?”老头不屑地看了许言言一眼,瘪了瘪嘴,大概又腹诽了好久才道,“七世之前,你们四个便认识,那个时候,你和吕静也是一对好朋友,你是霍南沣的妻子,吕静是萧川的妻子,可是你看上了萧川,便苦心积虑地以探访好友为名,住进了吕静的家,目的却是勾引萧川,你得手了,却被吕静和霍南沣发现了,吕静一时失手杀了你,可是你倒也没有怪她,因为确实是你一时执念害了三个人……霍南沣责怪吕静杀了你,便把吕静杀了,而萧川疯了后坠入悬崖死了,霍南沣最后自尽了。你们四个人相聚地府后,那三人都对阎王爷说可以原谅你,但是要你还债。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三个债了。”

      吞了口口水,老头继续道,“阎王为了惩罚你,说即使他们原谅了,你也是一定要下地狱的,不过刑期从一千年减为五百年,可没有想到地府的管理出现问题,生生在你应该出狱投胎时把你漏掉了,你也茫然无知地在那儿多呆了三百年,阎王爷最后无奈,为了偿当年他们三人的心愿,便只得把你抓来这个朝代了了前世的恩怨。”

      “嗯……这故事是你编的吧?很烂……”许言言皱眉听完后,抚着下巴给了这样一句评论。七世之前的自己这么狂野?这么外放?不至于吧。何况,自己还在地狱呆了八百多年?怎么也不像啊。

      “我编的?”老头再次爆发了,跳着小脚道,“我有闲心编故事?不信我给你看当年的录像……”

      “录像?”许言言更加疑惑了,原来冥府也用高科技啊,还有这般高级的东西。

      可老头在从袖中掏出的水晶球上拍了又拍,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许言言不禁满头黑线。

      “算了,大概出什么故障了,不过你想想今世你发生的事情,便该明白我没有骗人了!”老头大概因为调不出资料,没了底气,口气也就软了下来,“好吧,你看,你这一世,是不是为了偿还当年欠吕静的友情?因此你才甘愿为她牺牲了爱情。这一世你与霍南沣是有了爱情,却算是被他放弃,没了姻缘……不过萧川,这一世首先你无论经历了多少,还是嫁给了他不是么?这就是命定的缘分。不过有两点在考虑之外,一是吕静这世也仍是愿意为你付出,大概是为了弥补当年一时冲动杀了你,另一个便是你和萧川的关系,有了重复七世前的发展……”老头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完全是如同他自言自语的嘀咕般,许言言根本没有听清。

      不过,许言言早便忙着去想老头的话了,他说的是有两分道理,越想越贴切,一时如坠冰窖,原来,自己经历了这么许多,只是为了还八百年前的债?这命,也太过恐怖了,难道每个人都无法抗过命,逃过它强大的管束?

      “不用想了,有些路是我们早就给你们排好了,有些却还是靠你们自己走的,比如现在,我问你愿不愿意回去……你可以回现代,也可以留在这里,任你选择。”老头轻叹一声,拍了拍许言言的肩,这时,才似有了些长辈的气度与仪态。

      许言言蹲下身子,眼神显得有些茫然,愣了半晌才道,“您老刚刚说我回去之后也不能用现在这个身体?”

      “是啊,我刚刚说了嘛,你的身体在那边凭空消失很久了,而这边呢,现在有很多人守着你的身体,不能消失,只能给你换一个。”老头子显得有些不耐烦,却因此而唠叨了起来。

      许言言一滞,那这样,是不是也就意味她回去后,也不能名正言顺地照顾自己的父母了?

      “我爸我妈……在那边还好吧?”许言言提到爸妈这两个字眼,眼睛就不自觉地湿润了,目光渐渐散开而失了焦距,她觉得自己愧对他们,内心不安。

      “当然不好,你都失踪几年了,不过还好,他们好像怀上新的孩子了,这胎是个男孩,守着他长大也不会有什么看着他就想到你之类的,你要不要看看?”小老头见她难受倒似起了善心,用刚刚那个水晶球,擦擦,里面便出现了夫妻两,许言言见到,泪水便再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十八年的养育之恩,她怎么对得住他们?在这边生存了近十年,想起他们的时间,绝对不多。

      人家说留不住长大的儿女,儿女的心说到底是会跑离父母那里的,以前父母笑着跟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还撒娇凑到妈妈怀里,拉着爸爸的手说绝对不会,可是,自己穿越过来后,随着时间,竟渐渐忘了父母恩,而现在,想偿还,想回报已是不能。人说最痛苦莫过子欲养而亲不待,而自己则是欲养而时不许,又何尝少了这分痛苦呢?

      不过自己回去也好吧,至少能选个接近他们的地方住下,看着他们,至少做个邻居,关心照顾他们也好。

      “唉,你决定回去了么?”小老头长叹一声,问道。

      许言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但这边的我死了,那些人会很难过吧……”

      “你这不是废话么?”小老头一时又激动地跳了起来,道,“你认为萧川不会难过,吕静不会难过,霍南沣不会难过,还有那些真心对你的人,都不会难过?你自己在那边生活了那么久,虽然是经历了不少曲折,受了不少折磨,可是,你也反复了解了那个地方也还是有真情存在的,你被马踩了后,萧川和吕静都已经是两天两夜没有睡觉守着你了,还不用说其他就算照常过着却心里难受的人,你怎么能当他们不难过呢?咳咳……”

      小老头被口水呛到了,平复了后又继续无比激动愤怒地说道:“其实说实话,我是你,我便不回现代了,你父母反正是不可能抹掉那段记忆,消除失去你的痛苦了,对他们来说,你彻底不存在了,就算你回去从别的角度关心他们,他们也不会当成是你了!而你回去后,给眼下这群人又是带来新的痛苦,你就忍心,忍心?你知道这些年萧川为你付出了多少?要不是阎王催我,我还真想让你多在他身边呆两年的,我要先说啊,这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你若是想见到他们痛苦,你就回去吧。”

      许言言垂眼,凝于那个水晶球上,那边正是夜晚,爸爸坐在书房里看书,妈妈腆着大肚子一如往日所做的那样,给他端去水果,爸爸从书中抬头,见是妈妈,便幸福地笑着,捏了捏妈妈的手。这般温馨的场景,让止住哭泣的许言言再次泪流满面,这次却是静静的,不做声响。

      她想到了妈妈给她讲过的故事,讲老虎会将自己长大的孩子咬离自己身边的故事,当时她笑着道:“你啊,要是长大了,我也不许你回我身边来贴着我。”她那时还小,以为妈妈要抛弃自己,还吓得哭了,而原来,现在自己竟是主动离开了。她噙着泪,却是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水晶球,道:“小老虎长大了,要离开妈妈身边了……”说完后,又为自己的幼稚而笑开。妈妈爸爸,弟弟应该会代替我照顾你们吧。虽然,我就算回来,也真的无法是你们的女儿了,但是选择回去他们身边,我还是会觉得自己愧对于你们的抚养……那如果我很幸福,你们会不会很开心?

      好单向的想法,妄加揣度了吧。或许自私的人,永远都会有这样的想法。而自己偏偏就是自私的没心没肺了些。只是,自己想到了这些年来经历的事情,想着或许正如这老头所说的,萧川为了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自己便无法割舍下来。

      爸妈,你们曾教育言言要做感恩图报的人,可欠他们的债,自己觉得好像还没有还完还够,无论是霍南沣、吕静还是萧川,自己都不像是来还债的。尤其是这辈子,自己好像更是又欠了萧川不少。自己不想下辈子再还债了,下辈子,言言来还爸妈的养育之恩。爸爸妈妈,就原谅言言这一世的不孝吧。

      许言言跪下,对着水晶球磕了三个响头,虽然毫无意义,却是对自己良心的一个安慰。

      白胡子老头笑着抚了抚胡子,道:“这还差不多。”

      许言言起身,带着眼泪笑道:“别急,我还有个要求。”

      “啥要求?”

      许言言在老头耳边嘀嘀咕咕说完,老头讶然:“好孩子,讲感情!我以前总觉得你狼心狗肺的,这个时候才对你有点喜欢和欣赏之意了,这个忙,我算是帮了!闭上眼睛吧,我送你回去!”

      许言言扯了扯嘴角,闭眼,渐渐感觉自己如腾空了一般。捏了捏拳,唇边笑意变得坚定。自己这次回去,真的是决定与他相伴到老的……

      哦,不,是白头到老。

      后记一 许言言
      大洪皇帝五十六年十二月,我带着伦述,不顾漫天风雪,坐着马车疾奔回京,只因太后,那个曾经对我好的无以复加的老人,去世了。最先听到消息时,我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错过了在那个我最痛苦的日子里,唯一让我觉得温暖的慈宁宫内,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可现在,我至少该去为老人家守灵,伴她一段日子。可时间给的并不充裕,外面风雪太盛,我只有不管不顾地任性让马车飞奔。伦述紧紧抱着我,表情有些惊慌。他是不知道这些的,在他出生前两个月,他爷爷,也就是格哈尔王爷就去世了,他从不知道死给人带来的是什么,当然,我也不会刻意告诉他,只是带着他,去感受那种有些沉痛的氛围。

      这些年来,萧川成功地将我照顾的很好,嫁给他九年,我便过了九年安心舒适的日子。从京城得到的消息还是有的,他不会刻意瞒我什么。

      京城从来就不是个平静的地方,这些年大事小事仍是不断。

      包括二废太子。

      包括苏小末不愿意帮助霍南沣,而差点被杀,幸好静静求情才得以逃脱一事。

      包括吕静和老七生了几个孩子,老七又被禁足,生了重病,这又正好证明了静静求情保住苏小末的先见之明,只因现在,老七全靠苏小末医治,才勉强控制住了病情。

      包括他又有了新的侧妃,而且是专房之宠。

      ……

      我都清楚。可惜,我早便是个局外人了。

      “妈妈,”伦述爬到我怀里,拉了拉我的领子,“为什么爸爸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摸了摸他的头,他长的很像我,因此,也只能算上清秀,而失了他爸爸的完美,不过还好,他的眸色和发色还是遗传自他爸爸,乌黑发亮,让人看了还是喜欢的。我笑了笑:“爸爸很忙,不过他会进京来接我们的。”

      伦述点了点头,却乖巧地趴在我怀里,不肯再下去了。

      他暖暖的气息碰在我颈子上,我心里不由也被弄的暖了。有家有孩子,也便真的好了:“伦述,进京后不要唤我妈妈了,记得唤母亲,唤爸爸也要换成父亲,知道么?或者你用蒙语喊我们也可以,好么?”

      伦述再次点了点头,就不动了。我低头,这孩子已经安静地睡着了,凌晨就被我拉起来赶路的他,想必也是累了。

      我顺了顺他黑如浓墨的长发,不无好笑地想,如果这孩子永远这么安静乖巧倒也好了,可惜他其实是个很有脾性的孩子,惹起祸来很让你头疼。每次气得我想打他,他就会躲到他爸爸后面去,萧川也真是宠坏了他,每次都跟我说男孩子小时候就是得活泼一点才不至于变成个呆子,末了还总会加一句:“长得像你了,总不能脾气还像你吧!”更是气得我几天不想跟他们父子俩说话。

      可他们也很会哄我,每次还能出新法子,例如上次,我气得躲会帐篷,萧川不知怎么教伦述背了莎士比亚的长诗,到我面前神情并茂地朗诵,带着小孩子独特的表演天赋,可爱地令人再生不起气来。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笑出了声。抱紧了伦述,想着萧川送我上马车时虽是信任却不乏深藏担忧的眼神,我不断告诉自己,他们才是我的家,我的依靠与寄托。

      这些年,该蜕变的也蜕变的差不多了,那个人,不过是我深藏记忆里不能拿掉的一块,我无法不回忆那段时光,可我更懂得怎么珍惜现在。

      到了京城,我和伦述都是疲惫不堪,下车后首先见到了来接我们的静静,这些年,她倒不显老了,反而三十岁了,越发有了女人的韵味。伦述见到她,便道:“你是那个漂亮的干妈么?我见过妈妈画你的画像。”

      静静和伦述显然都对对方是“一见钟情”,两人欢畅地聊开了,要到慈宁宫的时候,吕静才用陈述性的话道了一句:“你这几年应该过得不错,虽然我知道你从那个神仙老头那里要求了要自然变老,可是倒也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我笑了笑:“没变化才不好,我多想像你一样,越来越美丽……”

      “去,几年不见,这个风格一点都没有变。”静静嗔怪地看我一眼,说道。

      我才不会介意也不会退让,“这个风格还不是从你那里学来的,你这个师父应该觉得荣耀,有我这么好的徒弟。”说完便进了慈宁宫的门,昔日的熟悉涌上心头,我渐渐便轻松不起来了。我还记得太后为了我的事情抱着我老泪纵横,还记得她为了我的事情,才干涉起了朝廷上一些她从来不管的政务,太后,言言来晚了。

      “言言,先去太后灵前上香吧……”静静拉着我进了主殿,正中正停着太后的灵柩,我“扑”地跪下,眼泪再受不住考验,哗哗流下,我埋首灵前,额头触地,我永远也不会忘了,我有今日平安享乐的生活都是因为灵柩里的老人家。

      “皇祖母……”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这样唤她了,“言言不孝,现在才来,嫁了这么些年也没有说回来看望过您,现在才来求您老人家原谅言言,奶奶你不要不喜欢我了……”

      吕静将香塞到我手里,扶我起来:“哪有一来就先跪下的,上了香吧……太后这般疼你,怎么可能会怪你呢?”

      “妈妈……母亲,不哭了……”伦述似是有些被吓到了,眼中带着迷离与困惑,抓住我的衣角,怯怯地说道。

      我持香拜了,又走到一边,点燃炷香,递到伦述手中,勉强对他笑了一下,道:“来,伦述,给曾祖母上香。”

      伦述按照我的样子乖乖做了,又走到我身边来。我牵住他的小手,暖暖的,让我的心一下子又实在起来,我笑了笑道:“奶奶,这是我儿子。我们是因为您才有今日的生活,谢谢您。”拉着伦述跪下,再磕了三个头。我长跪不愿起来,而吕静则抱起了伦述。

      “郡主,”这时平福进来,对我唤道,“皇上让你给太后上完香跟奴才过去。”

      我点了点头,再默然看了灵柩半晌,然后起身,牵着伦述跟着平福走了。

      大洪皇帝看来老了很多,本就干瘦的身形显得有些憔悴,可眼睛却还是惊人的亮,目光也越发凌厉,他见到我带着伦述进去,笑了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笔,止住了我正要带着伦述下跪的势头道:“不用请安了。”

      可我仍是拉着伦述跪了下去,道:“这是伦述第一次见父皇,自是要认这个礼的。”

      大洪皇帝叹了口气:“自己当母亲了,看样子是懂事了不少。”

      我见他,也是失了年轻时候的怨愤,这些年,草原的生活,倒真是让我的脾性磨了不少。他也说的对,我是懂事了,因为看了太多,所以懂了太多。

      “起身吧,伦述,到皇祖父这边来。”大洪皇帝招招手,唤伦述过去。

      伦述看了我一眼,便起身走了过去。这时候我感激萧川把他教育的能经历住大场面,他知道皇上是谁,可是却没有流露出一点畏惧,反而是一种天生对亲人的喜爱与亲热。大洪皇帝对于这样的场面自是乐见的,我其实知道他对于我还是心有嫌隙,可是对于伦述,不久,便看出是真心宠爱。

      “这儿子,你教的不错。”两祖孙聊了一下午,大洪皇帝考较了他各方面的学业后,带着笑对我说。

      我懂得什么叫谦虚:“我教不了他多少,倒是他父亲,管教的时间多些。”

      他沉吟了半晌后道:“允许你嫁给萧川,是朕觉得对你最大的弥补,看着你过得好了,朕也才觉得稍微安心。这些年来,朕总觉得不安,觉得自己前些年做的事情,对其他孩子的亏欠总会得到报应,许言言,你认为呢?”

      我浅笑:“父皇多虑了,言言不敢保证其余人无怨,但是至少言言对父皇再无半分怨愤。而他们,我相信,也会渐渐理解父皇的处境的。”

      “这么多年,也就你敢对朕说真话,可惜,朕当时一步错步步错,若是成了你跟老三,也不会觉得身边如此空荡荡的。”大洪皇帝抱着伦述,长叹一声对我说道。

      这时,我觉得他是真的老了,他失去了早些年的那些野心,而开始回忆与忏悔。这是一个人老了的明显特征。

      “留在这边过了节再走吧,今年虽然遇太后丧,一切庆祝从简,可也好歹一家人一起过个年。”大洪皇帝见我不说话,便转移了话题。

      我点点头,原本萧川也该那段日子才能过来接我和伦述。

      “那就择近住在乾仪宫边上吧,朕也喜欢伦述,让他多陪朕一段时间。”大洪皇帝想了想说道。

      我又点头,这没有什么好拒绝的,但:“言言明日想出宫去看看。也带着伦述去逛逛京城。”

      “去吧,你以前开的那个青衣坊,做的越发红火了,朕还将一些皇族的生意交给了那家店,一直很满意。”

      “谢父皇厚爱。”我垂眸低头,感谢的话,倒还算是真心的。

      大洪皇帝似是有些聊了一下午有些倦了,将伦述从怀里轻轻放到地上,道,“去吧,平福会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我牵着伦述微微弯身,然后走了。走之前,我见大洪皇帝闭上了眼睛,他或许跟我聊着也还是觉得累吧,或许我也代表了他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

      第二日,我带着伦述去逛京城,他拉着我东跑西窜,片刻不得消停,见什么都稀奇。吕静在旁边也是累得慌:“哎,言姐姐啊,我觉得你成日在草原是运动着的,我可没有啊,你家这小祖宗也太折磨人了。不过,倒让我想起了我们带云晖闹京城的那件事,那次是折磨老……”还没说完就硬生生卡住,她开始打量我的脸色。

      我想,她还是应该看出我避讳这个话题的,因为我在听到那两个名字时,明显愣了一下,可不一会儿,我回味过来,对她笑了笑:“看来我们也老了,就光顾着回忆过去了。”

      才说完这句话,伦述便回过头,拉下我,在我颊边“吧唧”亲了一下:“妈妈才不老。”

      吕静也蹲下身,指了指自己的脸。伦述也过去香了他干妈一口。吕静捂着脸道:“你家这小子,一看就是萧川那花花公子调教出来的,嘴巴够会哄人,你以后可得小心看住了,别被一群女人给抢走了。”

      我笑眯眯地摸了摸伦述的头,看着他晶亮如新鲜葡萄似的的眼珠子,得意的表情溢于言表,“你家几个呢?”

      “我家几个太闹腾了,你不知道,我现在就是孩儿王,带着一群孩子上房揭瓦。”吕静回味起来,似是有点苦不堪言,却还有着苦中作乐的无奈心境。

      我笑了笑,我们就如同一般的母亲一般,见面就交流自己的孩子。讲他们的生活,将看着他们长大的苦与乐。

      “你什么时候生第二个啊,生伦述的时候顺利么?”吕静碰了碰我问道。

      “伦述还好,很轻松就生下来了,在一群‘蒙古大夫’的照料下,也没出事,至于第二个,缘分还没到吧,我也想给伦述添个妹妹。”我很自然地说道。其实生伦述的时候要痛苦死我了,可是看着孩子长大真的有满足和乐趣。

      “喂,说着说着就到青衣坊了,进去看看么?告诉你件事,小涵一直没有嫁人,说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便不想嫁了。”吕静突然停步,看向街边的招牌。

      我也抬头,看了看,招牌换成了金字,还是大洪皇帝御笔赐的,他真的是费心了。我想进去,可脚下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我终究改不了自己怕面对的习性。

      “算了,别进去了,”吕静在一边善解人意地说道,“见了徒增伤感,你也别去打搅小涵现在的生活了,她做女老板也是春风得意的。其实说不定哪天缘分也就到了,求亲的人也不少呢!”

      我迟疑半晌,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还是很快,转眼就是元宵节。虽然从简,可是挂花灯、猜灯谜,闹元宵的习俗是不会变的。各地进贡而来的精致花灯,看花了伦述的眼,聪明的他,倒是对我不拿手的灯谜,一口答一个。赢得了不少奖品。

      而宫中郁闷伤感的气息也持续的久了,难得闹一次,便人头攒动。我稍一走神,伦述就混在人群里走掉了。我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不着急走掉,毕竟这么十多天呆下来,宫里的宫女侍卫,认识他的已经不少了,可是这宫里还有水榭,万一他顾着猜灯谜,被谁挤下了水,他不会游泳,那还得了。还有这人那么多,万一谁推倒了他,他被踩到了怎么办?

      越想越是觉得害怕,一口气也快提不上来,我忙四处张望,找了又找,顺着人多的地方走到人少的地方,却还是不见他的影子。我已经有些跑不动了,我靠在墙边喘气,指望着我刚刚告诉的那群侍卫,能帮我找到,把他带回来。

      “母亲。”突然听到一声呼唤,我如闻天籁,转过头去,却又立马呆住,那的确是伦述没错,可牵着他的……

      霍南沣放开伦述,伦述便跑了过来,扑进我怀里:“母亲,刚刚好恐怖,一群人涌过来,幸好我聪明躲在假山里才没被踩到。”

      我捏了捏他的小脸,抱着他才感觉心渐渐放回了肚子里。

      “谢谢你,霍南沣。”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头对霍南沣说道。

      这时他身后跟过来一个小男孩,跟伦述一般大小,从神态便知是个聪明而稳重的孩子,他唤霍南沣:“父亲,母亲在找你。”

      霍南沣对他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告诉母亲,等会儿我去皇祖母宫里找她。”那男孩儿便听话地走了。

      我抱住伦述,似是能从他身上找些勇气,来面对这场算是等待已久的重逢。

      真是很久,久到变成了我们各自带着孩子来见面了。我竟然突然想到了无间道里,梁朝伟和萧亚轩的那场重逢,这样的相遇,无疑对于两个曾经在一起的人来说,更加代表了过去的,无法回头。

      “伦述很像你,于是我便认出来了。”他声音变得比以前更清冷了,比以前瘦了些的他,脸也越发有了棱角,比以前更显冷硬。

      我笑了笑:“是啊,长的像我也好,我更省心一些。”

      他听了也是笑,倒冲淡了他那种冰冷的气息:“也没觉得你会给你的父母省很多心。”

      我明白他在讽刺我的那些“烂桃花”,或许也将他自己归为了其中一朵,可惜,以往的,我都会珍惜。但这些也无从解释出口,我便带着有些犯傻的笑意扯了过去。

      “你最近……”
      “你最近……”

      沉默半晌,我们竟然同时开口问这句话,然后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奇,或许我俩的默契也不会因为身份的原因而有所改变吧。我很满意现在的氛围,虽然尴尬,可浓度却恰好。而渐渐的,我们都摸出了对对方沉寂已久的熟悉感。

      “其实看的出来,你过的挺好的。”笑完后,他先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也笑着道:“听说你日子也过得不错,娶了个天下第一美人?要好好珍惜。还有其它的事情,希望你能成功,也算了了我当初的心愿。”

      “我知道的,”他渐渐收了笑,面容有些严肃,却不生冷,“我会尽力。”

      “嗯,我会祝福。”我眯了眯眼,然后又对他一笑。

      他听了一愣,转眼也笑了。

      “时候不早了,谢谢你找到伦述,将他带回给我,我也带着他回去睡了,闹了一天,他也累了。”我点点头,知道差不多了,便主动结束了对话。

      他若有若无地轻叹一声,道:“好,你转身吧,我看着你走。”

      我先是愣了一下,便牵起伦述转身走了,感觉到在四周的花灯柔和的光线下,他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我却强忍住一次头也没回。终是割断,终是最后的遗憾,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转过墙角,伦述拉了拉我的手,道:“妈妈,你哭了。”

      我擦擦不自觉流下的眼泪,展开笑颜,道:“嗯,伦述,走吧,我们回去。”

      “回家么?”

      “是,明天你爸爸就到了,我们就回家。”我点了点头。

      他显然很开心,蹦跶了两下,又用晶亮纯真的眼睛看着我,狡黠地笑了笑:“妈妈,今天你哭的事我不对爸爸说,你也不准把我走丢了的事告诉爸爸,他说了我要是乱跑就罚我半年不准骑马。”

      我不想解释告诉他说,其实他给他爸爸说了也没关系。就让他宽心吧。

      手上牵着的小手,和明天牵着的大手,才会是我今后永远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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