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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第一章消失的许言言

      碧空如洗,微风轻拂。

      山上枫叶初红,还未似血,却已足够浓艳。

      这大概是京城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又是北京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许言言的及腰长发随风飘荡在身后。

      黑衣,黑发,忧伤的面庞。她望着墓碑上如花的笑颜,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唇边露出一点强自拉起的笑意:“我找到工作了,静静。”

      “在一家外贸公司,不大,但是工资还不错,晋升空间也有,以后说不准我就是元老级人物了,老板还又帅又年轻,是你会喜欢的那种类型,”许言言笑着说,眼泪却已经涌了出来,“如果当年你听我的留在容市,你现在应该跟我一起毕业工作了,以你那么美的样子和那么好的性格,还肯定恋爱了不知道多少次……明明我们约好了好好学习不早恋,约好了以后多谈几次恋爱回本,还约好了以后要一直当邻居,现在你旁边的墓都早卖出去了,我连死了都和你当不成邻居……”

      越想越是伤心,许言言崩溃哽咽。

      “我昨天还跟我男朋友分手了,他的美签下来了,春季入学。于是就跟我说如果我不打算考出去就分手,我就分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才不介意呢……但如果你在,肯定就揍他了对不对。”

      许言言又絮絮叨叨同墓里安睡的叫吕静的少女说了许多。

      自从她考来北京读书,每年吕静生日这天,她都会来这里陪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许久。

      许言言,确实话多,但吕静也并不文静,两人叠加在一起整个就是容市花都区榆林巷的噩梦。

      双方父母本是同事加邻居,两人从光屁股的时候就成了小姐妹,一起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一起从欺负邻居家的小胖墩到暗恋学校的高冷学霸,直到后来吕静的母亲有了进京任职的机会,就将吕静带到北京,原本指着能给吕静更好的学习环境和机遇,却不想吕静高考当天出车祸香消玉殒。

      双方父母都瞒着的情况下,许言言高考完才知道消息。

      整个暑假都泡在北京,后来更直接报了北外的对外贸易专业,毕业了也准备一直扎根这里。

      如今终于在就业形势一片愁云惨雾的状况下找到了工作,终于算是走稳了这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笃定地一直陪着吕静,却无法忍受自己人生的任何决定与吕静无关。

      风,穿过树林,沙沙一片声音,弱化了许言言的抽噎。

      四周也有旁人来扫墓,间或听风送来泣音,皆会不忍回望,勾出无奈叹息。

      风吹来嫣红的闲云几朵。

      傍晚悄然来临,许言言哭失了力气,终是不再哭了。

      她在墓前坐了好一会儿,曾经与吕静嬉戏打闹过的那些镜头终是慢慢从脑海里消散,她深呼吸几次,感受到自己眼睛的肿胀,她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才再次轻声道:“天要黑了,你知道我最是胆小,就先回去了,下次再聊。”

      许是戴着墨镜在昏暗的暮色下看不清路,也或许是席地而坐太久有些腿麻,她站起来没走几步便是一拐,失去平衡的慌乱之中,她伸手扶住了旁边另一座墓碑,偏在此时,眼见白光一闪,她深深地坠入无止尽的失重……

      太阳隐去。

      夜幕四合。

      再定睛看去,静谧凄清的墓园之中,哪里还有许言言的身影?

      许言言懵了。

      除了失重,失重,还是失重。

      疼痛的感觉久久未至。

      一度令她认为自己给摔晕了过去。

      她开始害怕自己变成了植物人,脑中出现了自己插满管子躺在床上,父母在床边饮泣的场景。

      耳边确实传来人声,在低沉而痛苦地呼唤她的名字。

      可声音实在陌生,她想不起是谁。

      于是很认真很认真地去听、去猜、去回忆、去分析……

      直至头疼欲裂。

      她猝然坐起。

      才发现自己在一片半枯的荒草之中。

      周围没有陵园,没有墓碑,没有脑海中饮泣的父母也没有他人,只有火红的枫林。

      她慌乱地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再看看自己依旧是一身黑色的及踝连衣裙,满是不可置信。

      她狠狠地揉着肿胀不堪的眼睛,再用力地给了自己几耳光。

      痛到飙泪,眼前的一切也没有任何变化。

      完球了。

      她摔晕了后被丢到荒山野岭了?

      站起身,随身的小包不在了,墨镜不在了,就连手上戴的一条金猪红绳也不见了踪影。

      加深了她被劫财后丢弃的猜想。

      还好身上并无损伤,她理了理裙子上粘上的杂草,决定不浪费时间和体力,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先找到有人的地方求救再说。

      脱了脚上的黑色小猫跟,许言言四周巡视了下,小心翼翼地往林丛稀疏低矮处走,不到十分钟,她便看到了一条约两米宽的土路,盘山而下,她暗呼运气不错,立马穿上鞋子,准备加速下山,以免入夜后发生其他意外。

      正准备两步跨到路上,却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许言言忙收回自己已经跨出的脚,小心翼翼地藏在树林里,准备观察观察再说。

      未见人影,便听得一个清朗如秋日长空的声音道:“三哥,你这主意好,你看这归云山的红叶竟然不输香山!而且柳暗花明,曲径通幽,别有韵味啊!”

      “是啊,真是不枉多绕了这三十里路……”这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温润暖和,弄的人心里痒酥酥的,却又万分舒服。

      “我也是听十一弟提过,倒不敢居功……”这声音与前一个声音形成的强烈反差让许言言一颤,刚刚还是春日气息,转眼就变成了冬日的凛冽寒风,让人心惊胆颤,不敢放松。

      “十一弟那个死猴子,才刚十四岁,可京城方圆三百里之内怕是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了!”

      话音刚落,便是众人一阵开怀的笑。

      听上去大概有五六人之众。

      而刚刚提到了十一弟?

      这是……遇上了……超生游击队?

      不过听上来也是游客。

      这么多人骑马下山?

      应该家庭条件不错。

      许言言屏气凝神,想等这几人通过时,看看面相善恶,再决定要不要求救。

      而等马蹄声渐近,几人身影映入眼帘,许言言给吓个半死……

      古装?长发?

      这这这……莫非是在拍戏?

      没有摄影机,没有工作人员?

      那莫非是cosplay爱好者们?汉服社?

      那后面这些兵甲……一定是他们太入戏了……

      许言言不由伸长脖子寻找他们的破绽。

      直到失去平衡,一下子……她又给摔了出去。

      本能地护住脸,却没忍住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谁!?”

      待厉喝声和众多马被控停下的嘶声从耳眼里消失,许言言缓缓移开了挡住自己脸的手。

      仰头望去,微垂的夜色中,她首先看到了最当前的一双漂亮却冷漠的眸子。

      兵甲们已然下马冲到她前面来持刀将她包围。

      许言言终是没有不合时宜地陷在男色里。

      她心里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可能是穿越了……

      “你是谁?”刚刚听过的那冰冷的声音生生打断了许言言的猜测与慌张。

      许言言顺着声音看过去,却发现视线被眼前的兵甲与明晃晃的大刀给挡了个干净。

      那刀实在磨的很光,许言言有些慌张地吞了吞口水,试探地问:“那个……你能不能让他们先把刀收起来,然后让我站起来说话……”

      “大胆!”一个声音喝止住她。

      没有拍cosplay照片拍的这么入戏的道理。

      许言言知道自己确实遇到了不可思议事件,于是干脆开始摆烂:“那就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说罢两眼一翻,就地一趟,仰望天空。

      ……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许言言的大脑在这样的沉寂里开始慢慢启动。

      她身上的衣服提示着她,即使是穿越,她也是真身穿越。
      眼前这群人的衣着是宋制,但朝代也不能完全断定。

      是真实朝代还是架空穿越,得确认了这些人的身份再说。

      可惜她一届理科生,即使是真实朝代,大概也帮不上太多忙。

      她想回家……

      男女平等,人无贵贱……

      不管这是什么朝代,她都毫无期待。

      而且以她对自己智商的了解,宫斗剧活不过三集。

      既然早死晚死都得死。

      干脆择日不如撞日。

      一死了之。

      就是真身穿越,要是死了……是不是真的就死了?

      这点猜想,让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尴尬局面维持了大概半分钟,终是有个温润的声音缓缓开口:“三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就让她起来回话吧?”

      “撤!”那冷漠的声音充满威严。

      许言言等到刀完全撤开后,才撑着地站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自己裙子上的土,她试了试自己的手脚,除了有些许隐痛,并无大碍,只有小腿近脚踝处有几处擦伤,这会儿沾着泥土看着有些可怖,但应该不会是大问题。

      正专心地一边拾掇自己,一边想要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却被一阵不自然的轻咳打断。

      “姑娘,你的鞋子呢?”

      温润的声音问她。

      许言言看了看四周,估计自己的鞋在摔下来时给挂在哪里了。

      “摔没了……”许言言抿了抿唇,而后看向温润声音的主人,好一个清朗如月的偏偏佳公子,一时不由又有些男色上头。

      “给她找件衣服挡一下。”

      这次说话的是为首那冷酷的三哥了,许言言再度试探着循声望去,只见他二十岁出头,眉目深邃,五官如刀刻般利落,坚毅的薄唇显示着他的薄情,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幽黑犀利,令人在此目光下,如受凌迟。

      许言言感觉看到了自己的老板,不由有些瑟瑟,见旁边有人送来一件外袍,便不再多言多看,垂头接过,将袖子绑在腰间,这样前面看来便见不着腿和脚了。

      “姑娘,你到底是哪儿的人啊?为何穿着如此怪异,天都快黑了又为何在这山里?”三哥左侧那人说道,正是那个声音清越的七弟。

      他生的一副英气十足的容貌,春风得志之情满载脸上,此时微皱眉头,写满好奇,望着许言言的眼里却是揶揄的笑意。

      许言言咬了咬嘴唇,坦白从宽:“不知道。”

      “大胆!”

      不知是谁在呵斥她,许言言本不是很害怕,但因还没下定决心“找死”,所以干脆装起了柔弱:“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她惶然地眨着眼睛,泫然欲泣,“小女子一睁眼就发现来到了这里,不瞒诸位公子,之前听见马蹄声,本是想向诸位公子求救的,却不防情绪太过激动摔落山坡,倒是惊了诸位公子,自己也伤了……此时更是不知命途所终,惶惑不已……”

      “够了!”

      她戏精上身,正说的来劲,为首的三哥却看不下去她矫揉造作的表演,打断了她。

      “咳……”少年也有些忍俊不禁,倒是不怕三哥身上散发的强烈冷气,朗声问她,“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名叫许言言,许是许诺的许,言是言语的言……”

      “倒是人如其名。”七弟的嘴终是忍不住快咧到了耳根。

      许言言听懂了他的讽刺,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哪里来的小鬼头,敢嘲笑你姐姐。

      结果她的眼神直接引发了少年的一阵爆笑。

      惹得许言言更不想搭理他了。

      她本就一脑门的官司,他倒是乐的轻松自在,将她当成笑话看。

      “那姑娘家住哪里,家中是做什么的?”还是温润公子继续出声问她。

      “我……”本准备说自己就是京城人,后突然发现如果坦言之后很容易被拆穿导致小命不保,所以话到唇边又忍住,她惊诧地掩住嘴唇,惊叫道:“啊,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家在哪里呢?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我我……我怎么这么命苦……”

      话音未落,许言言都能感受到几个骑在马上的人“虎躯一震”,被她吓住。

      倒是有一个随从模样的中年男子率先道:“三公子,从这女人气息判断,她不懂武功,之前奴才们也认真搜过山,没发现任何埋伏……”

      三公子看向他:“你想说,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声音太过冷漠,许言言都听出来,他认为这位随从在“甩锅”。

      随从低头,顶着巨大的压力道:“不管真假,容奴才杀了即可,天要黑了,几位公子不宜在此处多加逗留。”

      “可。”

      “不可!”

      三公子的冷厉与七弟的喝止同时而出。

      许言言看看中间,再看看右边,不自觉摸着自己脖子后退了两步。

      明显三公子是主事人,看来自己别说三集了,回到古代一集都活不成。

      再见了这个世界。

      七弟倒是伶俐,又求了旁边那温润男子:“五哥,你快劝劝三哥!”

      五公子轻垂眸光看着许言言,也是出声温柔相劝:“三哥,我认为既然无害,也不宜轻取百姓性命,不如交给弟弟,带回去好生问话再行决定?”

      半晌,那冰冷的声音终是道:“随你。”

      而后竟是纵马从许言言身边径直走了。

      一句话就判了许言言死刑。

      又是一句话给了她生机。

      许言言一个成长在新时代的人,定然是看不惯这种尊卑优劣等级鲜明。

      但眼前也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于是她很客气地向五公子和七公子道谢:“谢谢两位公子的信任。”

      突然手上一紧,只见一个兵甲竟拿了绳子来绑自己,许言言马上皱起了眉头,哭丧起了脸,难道自己竟要像个犯人一样被带回去?

      “不用了,爷亲自来照顾她!”七公子的声音此时听来犹如天籁。

      “七公子,危险……”

      七公子脸一唬,还真平添几分威严:“难道你不相信你七公子的武艺?”

      “不敢……”那人被一吓,话都说不出来了。

      “松绑!退下!”

      那人连忙照做。

      许言言抬头看向七公子,后者立马一勾笑颜,控马向她身边走了两步,再将手递给她:“你这衣服正坐应当不方便,侧坐可以吗?”

      许言言点头,将手放进他掌心,少年爽朗一笑,伸手一捞,将她扯上了马,侧坐在自己身前,双手环住她轻笑道,“坐好!”

      许言言点了点头,也伸手揽住了这位七公子,感觉到他身上一紧,笑道:“不适应我这么大方?”

      七公子一愣,哈哈一笑,便扯转马头,去追已经往山下走的三公子他们。

      “对了!”许言言感觉到马速不是很快,渐渐放松了,甜甜一笑,“问下,当今圣上是?”

      七公子一呆,凝视着许言言的眼底滑过几分深重的色彩,轻咳一声,转了目光,“现在是大历三十九年……”

      许言言嘴角一扯,继续硬着头皮问:“是宋?”

      “……晰朝。”

      很好,架空……

      那她是文科是理科都无所谓了。

      不用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过历史,真是“棒极了”。

      许言言苦笑一会儿,才低声道谢:“谢谢了。”

      “谢什么?就因为告诉你国历?你是真的失忆了?”

      “七公子认为我在说谎?”

      “一时还没看透。”

      他倒是坦然,许言言笑的真切了几分,“那就愿意救我并和我同骑一马?”

      “你莫非敢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嗯……坦白到让人不喜欢了。

      许言言翻了个白眼,她是真的会谢。

      七公子倒没打算放过她:“你准备怎样谢我?”

      “嗯……”许言言俏皮地转了转眼珠道,“以身相许吧。”

      “……”

      这次失语的是七公子了。

      许言言忍俊不禁。

      姐姐我还治不住你个小毛头了?

      沉默了一会儿,七公子想起一事,对身边的五公子道:“五哥,下山后,让许姑娘去我那里暂住吧。”

      “去我那里,”五公子声音很轻,却不容质疑,见七公子准备出声反驳,便又道,“三哥不会随你,别让他担心,对许姑娘不好。”

      于是七公子沉默了。

      感觉到他心情沉闷,许言言牵了牵他腰侧衣服:“无妨,谢谢你。”

      “这又是为何谢?”

      “谢谢你喜欢我、担心我,邀请我去你家做客呀。”

      七公子一愣,随即笑的开怀:“你是真直白呀,直言不讳,也许令尊令堂为你取名时是这样的寓意。”

      许言言也喜欢上了七公子的爽朗,心境也轻松了许多:“不是言多必失就行。”

      七公子再笑,而后问她:“我可以叫你言言吗?”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公子呢?”

      七公子敛眸,正色道:“叫我南城,霍南城。”

      许言言低眸轻念了这几个字一遍,而后点了点头,不吝夸赞:“好听。”

      霍南城大笑,低声在她耳边道:“抱紧了,城门快要落钥,我们得加速了。”

      几人纵马回城,而后果如五公子所说,三公子只允许许言言去五公子家里。

      许言言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霍南城也没有再扭捏,在分岔路口与她道别,只说过两日便来找她。

      五公子没有与她同乘,而是让她单骑一马,随从牵她而行。

      行了不多时便到了他府邸,许言言望了望,高门大户,果然非富即贵。

      管家候在门口,此时迎来,显然提前收到风声的他并未对许言言的存在有何诧异,只低声问安后又道:“五爷,我给姑娘安置在溯游苑,您看是否妥当?”

      五公子看了看正在随从帮助下下马的许言言一眼,点了点头,而后对许言言道:“这是王管家,你有何需要可直接对他说,今天夜深,明天再来打扰姑娘。”

      许言言点了点头,低声道谢。

      五公子轻轻一笑,未再多言,先进宅子去了。

      管家则带着许言言往另一边行去,一路上也没同她多话,只给她介绍了下说为她安排了一名叫小涵的仆从。

      院子略远,却也显得宅子更加宽敞。

      到了目的地后,王管家对跪在地上名叫小涵的姑娘又吩咐了两句“好生伺候”之类的话便先行离去。

      许言言扶起小涵,让她同自己一起进屋。

      细细打量之下,却发现这名丫头应当还不足十五岁,挽着双环髻,模样清秀羞涩。

      许言言知道这种大家大户里的丫头并不简单,应当问不出什么事情,她也确实身心俱疲,于是只由着小涵帮着自己梳洗,换上了一套青绿色睡衣,擦过不知何时送来的伤药,倒头而眠。

      这一觉她倒是睡得没有压力,很快就在高床软枕里失去了意识。

      所以传到五公子霍南祀耳里的时候,他也难免生了诧异。

      琢磨不透,却偏偏很想琢磨。

      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他不由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再探。”

      随从与风领命而去。

      第二天,许言言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饿醒的。

      这一觉睡的身上发软,直到吃了早饭,才逐渐缓过劲来。

      点心精美但是太甜,许言言不是很满意。

      只吃了些清粥酱菜。

      心里却怀念着重庆小面。

      酱菜里有一道有些甜辣滋味,倒是让她对这个朝代拥有辣椒感到了几分感动。

      她现在也只能这样容易满足了。

      早膳过后,她开始无所事事,本以为五公子会来找自己问话,却并没有。

      她也不想主动送上前去。

      便干脆拉着小涵,让她教自己编发。

      在小涵头上试验了五种发髻后,她又开始研究化妆品,当然还是拿小涵打样。

      粉质细腻就是过白了些,用在小涵脸上有些不自然,不知道是不是富含铅汞,许言言不太敢用。

      胭脂倒是花汁制成,香味宜人,而且液态固态俱有,令人欣喜。

      口脂虽然眼下只有一个“色号”,但小涵说京城闻名的宜香居的口脂有八十一个颜色之多。

      女孩子皆有爱美之心,聊到化妆品终于打开了小涵的话匣子。

      两人正在“八卦”这化妆品“名牌”宜香居聊到眉飞色舞,就听人来传说七公子来了。

      许言言很惊诧,本来以为探不清自己来路之前,霍三公子都不会允许霍南城来找自己,却不防这第二日便能得见。

      小涵却没有惊喜,全是慌乱,疯狂地抹着自己脸上的粉与胭脂,称与礼不合。

      许言言有些莫名地看着她,却明白她的不易,或许是仆从不允许妆点过艳,怕生出非分之想,所以她才如此慌乱。于是低声劝她,到时候她一直低着头说要出去倒茶悄悄溜了再行处理便是。

      小涵才略微定下心神,随许言言一起走出内室迎接。

      她们出来时,七爷已经在厅内坐下了,见她出来,眼前一亮:“你穿正常衣服倒是好看许多。”

      许言言坦然一笑:“谢南城弟弟的夸奖。”

      小涵听她这样称呼,不由愣住,抬眼看了她一眼,却见霍南城眸风扫来,忽然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有妆容,连忙垂头:“奴婢出去给七爷斟茶。”

      霍南城“嗯”了一声。

      等小涵出去后,才问许言言:“你这奴婢怎么浓妆艳抹的,你倒一脸素净?”

      “一时贪玩,我给她画的,”许言言扬眉,问霍南城,“有何不妥?”

      “婢不着妆是规矩,”霍南城轻叹了声,“你不懂便罢了,她怎么也由着你乱来?”

      “我求了好久她才同意的,本来以为是她认为我给她化妆身份不妥当,却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

      “嗯,事关前朝皇室倾覆,□□皇帝打下江山之初便立下了这样的规矩,虽然仍有婢女偷摸着粉,但不至于像你涂的这样艳丽。还好这事是我撞见了,并无大碍,若是三哥,多半直接拉出去杖毙了。”

      许言言琢磨着他话里透露的几重信息,却只是甜甜一笑,冲他道:“好啦,谢谢南城弟弟了。”

      霍南城后知后觉这个称呼问题:“呵,谁容许你这样唤本……公子的?”

      “难道不是吗?我今年二十二了,你应该还不过十八吧,不是弟弟是什么?”

      “那也不能这样喊!”霍七瞪她一眼,而后又惊奇,“你竟然都二十二了?没婚配人家吗?普通女子似你这般岁数……”

      “孩子都该好几个了?”许言言顺当接话。

      “这也不至于,本朝婚配较晚,但总该是定下人家了。”

      “哦……反正我不记得了。”

      “那看看有没有人会到官府报官来找你吧。”

      言下之意竟是信了她的话。

      许言言心里一阵暖暖的,面上却是看着他:“啧啧啧,这就相信我了?弟弟你也太容易被人骗了。”

      “谁是你弟弟了!?”南城再度恼怒纠正,而后说,“我只是感觉你不像会骗人的样子。”

      这心直口快的少年郎呀,许言言不由一愣,旋即又笑开:“你该不会是被我美色所惑吧?弟弟,姐姐教你一招,越是美女越会骗人,我是个好人,不代表所有美人都是好人,要是姐姐我这个姿色要是都能让你毫不设防,以后遇到那些会说谎的绝色美女怎么办?姐姐我是为你好!”

      霍南城乐不可支:“怎么就跟容貌牵扯上了?言言你怎如此自恋?”笑了一阵又道,“你自己也知越是美女越要设防,你自己却是那种根本不用防的类型。”

      “嗨呀!小子!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许言言气愤莫名,想她虽不是无可挑剔的美女,可眉眼间颇有几分别致的韵味,以往谁见了不说她漂亮啊?即使在北外依旧追求的人一大把,没输给过谁,却就这样被一个小毛孩给嫌弃了。

      “就这个意思!”霍南城笑的更是大声,而后才说,“其实你猜我如何信你的?因为即使宽宏如我,也从未见过有人敢在我面前这样毫无惧色地直呼我名讳再加个弟弟。”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再回忆起刚才所说的皇室,□□皇帝定下的规矩之类的……答案呼之欲出。

      □□皇帝即使定下婢不着妆的规矩,也是对照的前朝皇室的倾覆,那必然这个要求也是针对的本朝皇室。

      王公贵族家中才会有此要求,普通臣子,偶尔荒唐一下,对于封建集权皇朝,该是好事。

      毕竟皇族要永远的优秀清高,并捏住朝臣的愚昧弱点,才能真正保皇位稳固。

      许言言眸光闪烁,不由微微低头,而后低唤了一声:“谢谢七皇子。”

      “言言你果然聪慧。”霍南城面露赞赏。

      “叫言言姐。”

      霍南城一时被她噎住,懊恼自己对她太过宽纵:“猜出爷身份还敢这样喊爷,言言你真是……”

      “年龄大小是事实呀,怎么能随着身份地位而改变呢?”许言言逗他。

      霍南城轻叹了声气:“放心吧,言言,我虽然对你热忱,却并不是对你生了情意,你并不用这样强调你比我大上许多,更不用刻意展露你处事的不妥帖,来让我打消念头。”

      竟然就这样被看穿了,许言言有些受挫。

      果然皇子心眼多,不管是看上去怎样大气爽朗的性子,也是人精中的战斗精。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话,霍南城却又道,“再说如果我对你有意思的话,你比我大三岁也构不成什么障碍的!更何况……你看起来跟十八岁根本没差别……”霍七佯作一副登徒浪子样上下打量许言言,惹得许言言想揍他。

      但心境却愈发明朗起来。

      霍七是故意跑来让她知道他们的身份的,让她可以有所准备和应对。

      这样的信任与善意,怎能让她不感念呢?

      毕竟他们都还是陌生人呀。

      霍南城走后,许言言对眼下的处境有了更多的认识。

      她目前所住的一定不是五皇子霍南祀的正宅,而是一处比较大的别院。

      而她的一举一动,霍南祀一定都派人监视着。

      所以老七没有给她透露太多的信息,多的都只能靠她猜。

      据目前掌握的线索。

      这三、五、七应当不是一个妈生的。

      三同七的关系看上去更亲密,而三这么有威严,地位应该更高一些,但无疑五也不可小觑,所以才会有三不放心自己跟七一同回去,而五开口相求,三便同意了。

      三皇子看着年纪也并不太大,可如今都是皇帝在位第三十九年了,那皇帝一定是幼年登基的,如今也不该太老。

      所以皇储定没定应该也不知道。

      这三五七都还在京城,显然这也不是一个会将成年皇子封王封地撵出京城的朝代。

      再推断而言,也许他们之间还会有夺嫡之争。

      按照一般穿越文的套路来说,她很可能牵扯其中……

      达咩!

      不可以!

      她得尽快远离是非之地。

      如今确认了老七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那便很好,老三老五这两个妖精也绝对不可能看上她。

      她就没有理由被留在这个权力漩涡之中。

      那么,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赶紧取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放自己远走高飞。

      至于后续的生活,等她安全了再说。

      这一三五七九的一通盘算,许言言又困了。

      草草吃过晚膳,她再度钻进被窝睡得香甜。

      她没心没肺的生活持续了十天,每天就是吃饭、画画、看书,和在小涵一脸诧异的目光中自己边唱边跳“刘畊宏”……

      她也终于将这个别院的所有人摸了个清楚。

      王管家、宋厨娘是相亲相爱的两口子。

      小涵是王管家的女儿,老五院中的小厮王小元是王管家的儿子,另外还有两个丫鬟分别叫粉黛与墨香,就是安排在老五秋水苑中的大丫鬟了。

      至于是不是通房,许言言虽好奇却不问,更没心思去猜。

      这院子虽大,居住痕迹不多,最近老五应当也不在,所以她才有了见粉黛与墨香的机会,她们对她十分客气,也不像难相处的样子。

      王管家人周到细致,宋厨娘性格泼辣能干又烧得一手好菜,培养的一儿一女的性格也十分开朗,与许言言熟悉之后待她都热情有礼。

      许言言看到他们这温馨的一家,思乡之情越发浓厚。

      她除了思考自己未来的求生之道以外,就是担心自己所在的世界发现自己失踪了会怎么办。

      她非常想念她的爸妈,更害怕他们为自己伤心。

      可这种急切之中,她却更不敢轻易尝试自戕来换取回去的机会。

      毕竟万一失败了,才是真的永远见不到他们了。

      害怕自己太过触景伤情,所以后来许言言就只待在自己的溯游苑不再出门。

      时间越发漫长起来,等她终于将魔爪伸向园子,准备开荒种菜的时候,霍南祀终于想起了她,再度回到了这座别院,并于次日清晨,请她一起去正厅用早膳。

      许言言心里一百一万个不愿意,一是因为陪老五吃饭痛苦如应酬,二是缘于却因为知道见面象征着有自由的可能,便还是任小涵认真给她拾掇了一下,陪着往前厅去了。

      待到前厅,五皇子霍南祀已经落座,许言言保持淑女笑意,微微一福身,用小涵教她的礼仪行了礼,并问安:“拜见五殿下。”

      “不必多礼,起来入座即可。”

      霍南祀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春风拂面,可他将自己一晾就晾在院中十来天的行为,却显然说明他并不是个善与之辈。

      许言言内心腹诽,面上却是温婉可人大家闺秀的形象。

      规规矩矩落座之后,也是等着小涵为自己布菜,布什么吃什么,丝毫不逾矩,却也丝毫不怯生。

      霍南祀余光看着她一举一动,唇边笑意不由更甚了几分,心想一向淡定自若的自己,在这丫头面前倒是有些输了。

      却不知许言言也是憋得有些苦痛。

      这种淑女做派,着实不太好演。

      在食不言寝不语之中,许言言默念了上千遍“敌不动我不动”,终于是忍到这食不知味的早饭吃完,霍南祀净口之后,出声唤她:“许姑娘。”

      许言言从凳子上起身行礼:“五殿下有何吩咐?”

      “你坐,为何与七弟这般自如,倒是同我十分见外。”

      “您看着比较厉害,小女子欺软怕硬。”

      这答案虽然答的恭敬,终是露了她几分本性,霍南祀险些笑出声来,用手掩唇片刻,才道:“七弟可不是什么好欺之人,虽才十九岁,却已上了几次战场,立下赫赫战功,倒是我武功不济,无法上阵杀敌。”见许言言并不接话,霍南祀又道,“随意些吧,我也无心害你。”

      “是,谨遵殿下吩咐。”

      霍南祀暗叹一声,却也不再与她争辩:“许姑娘,今日来见你,只想多问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姑娘究竟是何方人士?为何遍寻京畿却无觅处,失踪多日也不见人报官?”

      就知道你们什么都查不到,终还是要来问本人,许言言暗自腹诽,却低眉敛目一派正经:“我真的不记得了……如果非要问个来处,我隐约记得自己是蜀地之人,还是小涵发现我喜食辣物才有所提醒……可我真的想不起自己那天是为何出现在山里,也不记得自己父母是谁……”

      “可却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姑娘不觉这与常理不符吗?”

      “姓名一事从小唤之,自然记忆深刻。”

      “可姑娘与人对答如流,机智过人,却不似是伤了脑子……”

      许言言想翻白眼,却又忍住,只绷着商业微笑说:“所以我也很期待五殿下能帮我查出我的家在哪里呢……”

      被反将一军的霍南祀倒也不气,只徐徐道:“既然如此,那肯定也问不出姑娘出现是何目的了?”

      “什么目的?”许言言慢慢抬头,深褐色的瞳仁满是淡定与真实,静静地看着霍南祀,“五殿下认为我能有什么目的?武谋?我没那本事。□□?更怕是不够格……而且若是□□,殿下更应该早早撵我走才是。”

      “就不是早早杀了你?”

      “杀了我并不比放了我多太多好处,我认为殿下应当对徒增杀孽的事不感兴趣。”

      “你倒是看得透彻,”霍南祀笑意柔柔,顿了顿,又问,“想走?”

      “自然。”

      “可你并不知道家在何处,一介女流,贸然离开,可想好以后怎么生活?”

      “这就不敢劳殿下操心,”许言言对他的“性别歧视”抿了抿唇,而后一咬牙试探道,“当然,若五殿下足够良善,借小女子一些银两,做点小生意倒是可行。”

      “哦……”霍南祀拉长了声音,春风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原来你是图财。”

      被打趣的许言言有些发怔,毕竟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眸光融融的样子,实在养眼,而她不幸,有些好色。

      盯的时间有些长了,长到霍南祀瞳中一深,她才意识到有些不妥,连忙转眸深吸一口气:“我挣到银子会还给您的,或者您想入股也可以。”

      霍南祀面色自如,也没有追究刚刚许言言无礼的凝视,只撇了撇手中茶碗的浮沫,问,“那作为债主或者股东,我总得知道您想做什么生意。”

      许言言倒上了心,知道霍南祀对自己确实没有恶意后,越发坦坦荡荡。于是认真回答:“目前我还没做市场调查,确实无法回答殿下这个问题,不过请殿下放心,总不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

      “呵,”霍南祀一口茶差点没给呛着,憋了许久才忍下去,“倒也不用这样作践自己自比为狗。”

      许言言被他一本正经地揶揄到面红耳赤,还记着自己的淑女做派,于是低声说:“是我一时情急,失礼于五殿下了。”

      霍南祀看着她白嫩的耳廓爬上嫣红,心情却渐渐愉悦起来:“银钱我借你,你开个数,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一,你可以不住这里,但我会另外安排一间小院给你;二,可以瞒我但永远不许骗我;三,私下里唤我名字。”

      “哦……第一个条件,我选另外住一个小院,但您得接受我付您租金;第二个条件,若您一直真诚相待,我自不会欺瞒,毕竟我也最恨谎言与背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更是清晰明白,第三……五殿下也唤我言言,且同意我上述讨价还价的话,请五殿下告知名讳。”

      “懂讨价还价便像是个生意人了,”霍南祀望着许言言的双眸愈发温柔,而后轻声道,“南祀……”

      “敢问是哪个祀呢?”

      霍南祀伸手蘸茶,在桌上写给了许言言看。

      许言言看得颔首:“五殿下写的一手好字,我记住了。”

      “嗯?”

      不知道为何,他的名字,许言言就是有些羞涩唤不出口,她更不敢同他开那些没大没小的哥哥弟弟之类的玩笑,几个字憋在唇边许久,都没有出口。

      霍南祀却也十足耐心,等了很久见她又是脸红如霞,便柔声宽慰道:“不急,以后熟悉了再说吧。”

      “谢五殿下宽宏,”许言言松了口气,隔了会儿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今天,”霍南祀又笑了笑,“今天休沐,陪我逛逛?”

      自由的风扑面而来。

      许言言开怀应道:“谢谢五殿下,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下,我需要换男装吗?”

      霍南祀似笑非笑地皱眉,对她突如其来的怪问题十足疑惑,却还是温柔地回答:“并不必,但若你想……”

      “那我去换,这裙子太长,可太不方便了。”

      说罢就拉着小涵就走,走了几步在小涵的挣扎中才发现不妥,这才松了小涵的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缓步而去。

      霍南祀看着她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都繁华,秋日清朗。

      霍南祀或许是知她好奇,待到了城里,便与许言言一起下了马车,改而步行。

      许言言扮作一身男装,虽肤白胜雪,好在她眉眼英气,身材在此时也算高挑,故而若不仔细瞧便真是哪家翩翩俊公子。

      她随在霍南祀身后,亦步亦趋,目光却不自觉被街边琳琅满目的小商品给吸引去目光。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无疑是新奇的。

      但也有畏惧和厌恶。

      她不喜欢这个充满等级观念的地方。

      心下一时又生出焦虑。

      不经意间就撞上了霍南祀的后肩。

      一个趔趄,被霍南祀反手抓住臂弯,问她:“没关系吧?”

      “没有没有,不好意思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霍南祀垂头望着她一脸抱歉又羞赧不已的模样,不自觉竟低笑出声:“无妨,你可有什么想买的?”

      许言言抿了抿唇,缓缓摇头。

      霍南祀略一蹙眉,倒未追问,只说:“那去用午食?”

      许言言乖巧点头。

      霍南祀心内低叹,手顺着往下隔着袖子圈住她手腕:“走吧。”

      他圈的很松,许言言却觉得一股火热隔着柔软的布料递了过来,仿佛上了烙铁。

      她怔怔地随着他步伐而去,却不知道他们俩这种行为,是否算是妥当。

      一路被拉到皇都最好的酒楼望春楼,门口遇到了两位世家公子,霍南祀这才松开了手。

      许言言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越是面现怪色,越是惹人猜忌,既然霍南祀没有示意她躲,她便只是噙着商业微笑望着两位世家公子,耐心在旁等待。

      其中一位性子略微跳脱些,似是忍不住想问霍南祀她是谁。

      却被另一位扯了扯袖子,拉着他称作“另有他事”,赶紧走了。

      霍南祀侧头,对上她沉静自在的眼眸,不觉一动眉梢,向她说了声:“抱歉。”

      “该说抱歉的是我,”许言言笑得俏皮,“万一人家传出五公子有断袖之癖可就不好了。”

      霍南祀一愕,随即笑进了眸底深处:“这样就好。”

      “嗯嗯?”许言言愣住了。

      他想被传出有断袖之癖?

      这是为何啊?

      这个时代莫非以此为豪?

      她很想从霍南祀面上一探究竟,今天伪装了一整日的淑女眼见就要绷不住了,可面前高大的男人却已经率先进入了酒楼。

      她还是有顾虑,总不好上前去牵住他袖子追问一番。

      只能暂且按下心中惊涛骇浪一般的揣测,拾步跟了上去。

      关于吃什么,霍南祀又征求了一番许言言的意见,而后者的意见就是没有意见,故霍南祀就看着安排了一些。

      上菜的间隙,霍南祀啜了口茶,问她:“对于做什么生意,可有想法了吗?”

      许言言摇了摇头:“还没有确定。”

      “倒是不急,如果需要的话,下午我再带你探寻一番。”

      “不敢耽误五公子时间,”许言言摆手,眼见面前之人显然是想陪自己找到答案,便又沉吟了下,直言道,“其实我心里大概有一些想法。”

      “哦?”

      “我想不管是何生意,总得从自己擅长的入手。”

      “愿闻其详。”

      “不怕五公子笑话,我自认比较长于美学,沿途观来,虽已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却发现自己审美观念应与这皇都一致,所以想开一家与此有关的店铺……”许言言也低头饮了些茶水,待放下后,手指缓缓在茶杯圈口转着,再补充道,“比如家居摆件,女子衣饰,还有妆品……我接下来几日,再自己去考察下地段、铺面、营销渠道还有竞争对手便好。”

      “好。”霍南祀看着她,眸中光线多了几分温柔的鼓舞,他面上淡淡,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内心深处有多么好奇眼前女子的来历,停了片刻,又说,“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就说。”

      “嗯。”许言言见他如此包容,心里一宽,对他更是多了几分好感,不由便变得自在了许多,“首先就是要借我一些银两。”

      “不用借,你说多少,我为你出资便是。”

      “不行,必须要以借的形式,即使你要出资,也得我至少找你借一半的启动金,哪儿有全部让你出资的道理。”这样她以后怎么跟他算的清楚。

      她的言下之意当然被霍南祀给读懂了,他转了转手上的杯子,微微一扬唇角,“你说如何,便是如何。”

      许言言松了口气。

      等她算明了成本和经营方式,自然还会与霍南祀确定清楚如何借资和如何分成,并会签成协议。

      此时菜呈了上来。

      霍南祀邀请许言言动筷,后者早上那顿饭吃的食不知味,自然是没吃饱的,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刚拿起竹箸,准备说一声不客气了,这时就听珠帘外传来脚步声,她抬头望去,筷子尾便是一哆嗦,想马上低头装作没见着,可显然对方已看见了他们,便只能皱紧眉头望向对面的霍南祀。

      霍南祀也没料到居然在望春楼遇到传言中从不下酒楼的霍南沣,眉梢微挑,却也不动声色,起身相迎:“三皇兄。”

      许言言也跟着起身,拼命地揪自己控制住身体的哆嗦,心里怀揣着一丝说不定这冷面老三已经不记得自己,更不认得自己男装的侥幸,趁着霍南祀喊得是“三皇兄”,心念一动跪了下去,伏地道:“给殿下请安。”

      这一下猛到让霍南沣脚下步伐生生给停了一瞬。

      怀疑自己方才认错了人。

      霍南祀这一刹忍笑忍的痛苦,还好他唇边一贯有几缕春风,笑着也不算突兀。

      空气静止了几瞬,才听霍南沣压得很低的声音:“我是微服,倒不必如此多礼。”

      许言言恍若未闻,虔诚的过了分。

      于是霍南沣身边随从翻了个白眼:“三爷让你起来。”

      许言言咬了咬嘴唇,慢悠悠地站起来,然后卑躬屈膝,就是不抬起脸。

      霍南祀微微一笑,对霍南沣道:“三哥是在望春楼有约?”

      “不是,散步到了饭点,进来随意吃些东西。”

      话都递到了霍南祀嘴边,可霍南祀只能装作不懂,“哦”了一声,冲霍南沣一拱手:“那三哥自便,我这边……”

      “菜色不错,”霍南沣也装作不懂霍南祀所下的逐客令,直直断掉了他的话,不容拒绝地道,“五弟不必自谦,谢谢邀请,这便叨扰了。”

      许言言见他随从打起珠帘,他这便要步入包厢,连忙旋身朝外退:“那奴才先行告退,二位爷请慢用。”

      霍南祀还没劝她,霍南沣却已径直道:“坐下,一起。”

      没有点名道姓,可退!

      他们都装不懂对方的意思,她也可以……

      正脚下加速,霍南沣又一字一句地唤了她:“许姑娘。”

      声音如冰,迅速冻住了她。

      半边身子已经在珠帘外了,许言言有些舍不得唾手可得的自由,心里哀嚎了一万遍,终于还是干笑着止住步伐,应了声:“谢谢殿下。”

      一张方桌,许言言落座在了背对珠帘的位置,霍南祀将自己原本的位置让与了霍南沣,坐在了原本许言言的位置。

      霍南沣的随从则留在了珠帘外。

      明明是空气十分流通的空间,就因为霍南沣的加入,而显得凝滞起来。

      许言言想了想,转而殷勤起来,给沉默吃饭饮茶的两位大爷端茶递水,盛饭添汤。她的服侍令霍南祀眉梢微动,终不劝她,而另外一位大爷相较起来,就更显得安之若素。

      许言言饿的过了劲,倒就不难过了,只想平安将这顿饭用完,看霍南沣还能使出什么法子来刁难。

      漫长的一餐终于到了尾声。

      霍南沣却突然执起许言言面前的碗,盛了碗老鸽汤,放在了她面前。

      过程中他一直没有看过许言言一眼。

      许言言就这样怔愣着看他将干净的碗从她面前拿走,然后慢条斯理盛汤,再稳稳当当放在她眼皮子下面。

      好一会儿,她都没回过神来。

      “喝。”

      大爷发话了。

      她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做作地跪下去谢个恩,打消这位大爷认为自己特殊的看法。

      却不想大爷先声夺人:“敢再跪下去就跪足两个时辰。”

      许言言腿上一僵,只能继续坐在那里。

      而后求助地瞥向了霍南祀。

      撞上霍南祀考究的目光。

      而后他向许言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许言言心里暗叹一声,只能端起骨瓷小碗,在优雅地喝与一饮而尽之间,一咬牙选择了后者。

      还发出了一声很不淑女的满足喟叹。

      就让霍南沣认为她是个粗鄙又上不得台面之人,把与她同席吃饭当做耻辱,赶紧地……滚。

      可得意的想法还没保持太久,碗刚放下。

      他又执了公筷将一块翡翠豆腐夹在了她面前的小碟上。

      咋地?

      投食上瘾?

      她还没瞪那块豆腐太久。

      大爷的命令又来了:“吃。”

      你招呼狗呢!?

      许言言脾气当即上来了!

      很想一撸袖子问霍大爷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可想了想自己是身穿的……

      她咬着后槽牙,乖乖地将翡翠豆腐吃了。

      边吃边吧唧嘴。

      可霍南沣充耳不闻,每样菜都夹了一箸给她。

      许言言快要演不下去了。

      想想自己这莫名其妙的遭遇,她悲从心来,一口气不顺,险些被一口高汤鸡豆花呛死。

      本能地为免失仪,她转过背去冲外面咳得昏天黑地。

      而后背上便有了温柔有节奏的拍顺。

      她本能地以为是霍南祀。

      可待她缓和过来,回身的时候却看到霍南沣修长有力的手收回去的“惊鸿掠影”。

      一句到了唇边的“谢谢五公子”不得不硬生生戛然而止。

      只能化作尴尬的一笑。

      好在霍南沣也并不计较,面无表情地半睨着她问:“用好了吗,许姑娘?”

      “好了好了,谢谢三爷,小的得三爷照顾,受宠若惊。”

      “投桃报李罢了,不必感念。”霍南沣说完,缓缓起身,“我还有事,先告辞。”

      霍南祀和许言言起身相送,目睹他带着随从自楼梯上消失身影之后,许言言才一下子瘫在席位上,此时才觉后背衣衫全给冷汗润透了。

      “言言,你还好吧?”

      “嗯?还好……”许言言坐直身子,低下眸子掩饰情绪。

      方才霍南祀不发一言的探究观察,足可证明她在他心里是随时可牺牲的存在,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该为此事而放心。

      可霍南沣……

      她真的看不透他方才这一系列所作所为是为何了……

      他是不是,也想让她看清自己准备信赖的霍南祀究竟是什么样子,又或者,他也在探究霍南祀对她是什么想法……

      想不明白的事情,许言言不愿多动脑筋。

      她称自己累了,霍南祀便令随从与歌去唤了车夫,用马车送她回了别院。

      许言言一脸明明白白的恹恹样子,堵住了霍南祀路上可能有的问询,回到房间,换了衣服,睡得没心没肺。

      等到醒来时,她看着窗外的暮色,有些分不出什么时辰。

      是小涵迎上来为她洗漱,告诉她:“五殿下在书房,说等你醒来便唤你过去。”

      许言言心里暗叹,看来霍南祀今天不探究个所以然出来,是不会罢休了。

      她有一种摆烂的心态,戏也懒得演了。

      所以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到了书房。

      她到的时候,粉黛正在添灯,墨香在旁磨墨,倒是红袖添香的养眼场景。

      许言言走近几步,正准备问好,却发现霍南祀宽大黄梨木书桌上摊开的,是她这几天闲来无事的……画作……

      “你怎么……”质问的话都到了唇边,才急急刹住,“能入眼的……”

      霍南祀微勾唇角,“画的很好,写意花鸟用笔大套,足见你心胸宽广,心由意至,才能在不精确的“形”上让人看到“髓”。可惜仿佛还是拘于一定的模式,还未完全放开,应该是临摹太多,尚未有自己独到的风格。而这张工笔仕女,用笔细腻,栩栩如生,一颦一笑皆生动无比,美人荡舟跃然纸上,足见你当心静时则心静,用笔至如此地步已是不易,就是没有题字有些可惜,小涵说你字丑,我看了一眼你练字的稿纸倒也真是所言不虚,所以方才在此等你,本想帮你题了的……你来的时间也巧,不如你自行决定题什么字上去。”

      他这一番长长的话说下来,倒是偃了许言言心头那莫名的怒火,停了会儿才开口道:“郎船安两桨,侬舸动双桡。扫黛开宫额,裁裙约楚腰。乖期方积思,临醉欲拼娇。莫以采菱唱,欲羡秦台箫。”

      霍南祀眸中颜色一深,却借着低头题字掩去了那神色。

      待到字题完,霍南祀让墨香送去晾墨和装裱,又示意粉黛退下。

      而后走到许言言面前,低头看了她许久,再又一度圈起她手腕,引着她到小几边坐下,为她倒上一杯茶:“你在生我的气?”

      “五殿下言重了,我不敢。”

      霍南祀轻笑了两声:“那便的确是了。今天中午在望春楼,我带你去吃饭本就会惹人心生疑虑,若我再对你表现特殊一些,怕三皇兄更会对你另眼相待,从而利用于你。”

      “那你现在会利用我对付你三皇兄吗?”

      话说出口许言言有些后悔,但也覆水难收,所以她干脆抬头直直看入霍南祀眼中。

      这句话太过直白,霍南祀也是大为意外,惊愕了一瞬,才浅笑着摇头说:“不会。”

      许言言不想再刨根问底,于是就此沉默。

      霍南祀却轻轻笑了声,用浸湿了的丝巾将手缓缓拭净后,递了块梅花形状的点心到许言言手里,轻声揶揄道:“果然蜀女厉害,颇为不同。”

      许言言看着手里的点心,轻声问:“哦?五殿下又有何见解。”

      “如媚娘、花蕊、刘娥者……”霍南祀话里话外又有了试探。

      许言言当然明白,可事关地图炮,她却不愿忽视:“原来如此,那蜀女着实厉害,媚娘者,则天女皇一世英明,朝廷上下,莫不服之,吏治一清,为帝如此,不能不颂;刘娥者,章献皇后,大宋女主,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悲天悯人,佐真宗即位,进佐天下,乃一代奇女;花蕊夫人,蜀地养人,此女风姿,令人向往,虽惑宋太祖、太宗(赵光义,赵匡胤之弟)兄弟,但巧以其姿,护了蜀地尊严,身死太宗箭下(此处是野史,说花蕊知道了太宗要篡位的野心,被太宗忍痛灭口),全了其义。许言言身为蜀人,常常慕这几位先人的风采,只恨不能见之。”说着说着,就又有些讽刺这个时代男女尊卑有别的味道,心知不该,也无用,但是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霍南祀闻言笑意加深,倒令许言言一愣,自己的讽刺这么好笑?他在笑自己的想法吗?自己是女人,和他们这些封建的大男人的想法自然是不同的。

      “读书真是不少……”

      “不敢当,”许言言完全听不出表扬之意,“她们都是蜀女,了解自然多些。”许言言特意强调“蜀女”二字。

      眼见自己成功将这小炮仗点燃,霍南祀不再逗她了,转而又问,“刚才画上画的是谁?”

      “是我最好的朋友。”

      “哦?你还记得你的朋友?”

      “……”

      “许姑娘,你答应过不会骗我,可你不仅记得你朋友,还能记得李商隐的《相思和歌》,唯独不记得自己的来历,确实让我犯了糊涂……”

      原来这个架空的时代也有李商隐吗?而刚刚他们还讨论过媚娘、花蕊、刘娥……

      历史该是想通的。

      那是哪里出了错,才会出现这个奇怪的时空……

      许言言沉思许久,忽然想起霍南祀还等着自己的回应,一时只能嗫嚅了三个字:“对不住。”

      霍南祀望着她头顶的绒发,许久后,才轻叹一声:“你读书真的很多。”

      “是我朋友读书多,我记得我也曾为她画过一幅一样的画送她,她题了这首诗上去,我便记住了,见多识广的是她才对……”

      “你很想你朋友了?”

      “想她,也想家……可惜……”

      “嗯?”

      可惜吕静死了,她短时间也回不去家了。

      许言言又静了一会儿,才平息心里的翻涌。

      而在此期间,霍南祀一直没有打扰过她。

      直到看到她表情里的哀伤消失,他才问:“想学字吗?”

      “嗯?”许言言茫然地看向霍南祀,却一下撞进他唇角的温柔中。

      他太会唬人了。

      明明心思藏得极深,偏偏能笑得这样如沐春风、人畜无害。

      许言言抿唇,摇了摇头:“我学不会的。”

      “观你画画的笔力,该是能写字的,只要有良师指导,你的书法必能渐渐而成……”

      “我不想学,”这刺痛了许言言心中另一件伤心事,吕静生在书香世家,字写得极好,以前她总偷懒,让吕静帮自己代笔,赖在吕静肩头说“有你,我练什么字?”的场景浮现眼前,许言言不自觉闭紧了眼睛,过一会儿睁开,已被漫不经心的戏谑代替,“我想赶紧做生意挣钱。”

      霍南祀也没有再强求,只说:“以后需要时,我可以为你代笔。”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对她的充分尊重都让她足够感念,因而浅浅一笑,望向他:“那怎么好意思?”

      “无妨。”

      “五殿下,那冒昧问一下,您的字可以在市面上销售吗?”

      霍南祀见她恢复古灵精怪,心里也是一松,这时假意生气眯了眯眼睛:“你可以试试。”

      许言言不由笑出了声。

      霍南祀看了她生动的笑颜许久,才挪开眼睛,正色道:“我给你安排的小院比此处离城更近,便于你去琢磨你的生意,小涵随你去照顾你起居,小元和粉黛定了亲,不便同去了,你可以另外请人管家和做饭,这些人的工钱就由你自己负责了。”

      真正的自由即将到来,许言言不由开心地点头,“好,我想过了,您借我三百两银子,我每年给您我利润的两成,三年后还您本金,但分红持续十年,哪怕我以后不做生意,依旧照生意期间的平均年利润的两成交予您。”

      “五年归本吧。”

      “不信任我?”

      “不想你压力太大,小姑娘还得花点钱给自己攒嫁妆。”

      “我不会嫁人……”

      霍南祀深深地望着她,唇角笑意虽浅却暖:“话别说的太满。”

      许言言懒得与他争执这个,他们之间在这上面的观念差异宛如天堑,没有必要。

      她怂恿着霍南祀将刚刚所说的订成契约,随后签字画押,一人一份。

      霍南祀见她眼神发亮地将契约珍而重之地藏进小匣子,又是忍俊不禁。

      许言言这晚认认真真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银票和小涵的卖身契就放在一个小匣子里送到了她手边。

      至于搬家,霍南祀则说找了良辰吉日,定在了三日后。

      许言言这两天,便好好地抓紧一切时间与王家相处,帮王婶择菜,看小元劈柴,晚上陪王管家喝上两杯,然后聊聊京城最近的新鲜事。王家人对这个不是主子的小姐也越发亲近真心地对待,可越是这样,许言言也就越加不舍起来。

      不过想想,自己以后是自由了,又不是被关在另外一个地方,该是可以经常过来看看,住一段时间,陪陪这热情善良的一家子。

      也因为这个理由,知道许言言快离开的一家,才少了几分难过,尤其是王婶,才止住了眼泪。认真地吩咐小涵帮她筹备东西,还送了她不少手工绣的荷包,枕套被套之类的,精美得让许言言咋舌,而连粉黛和墨香也都加入了为她添置行李的行列中,仿若准备嫁妆。

      但是许言言还一直不知道怎样开口对这热情的一家说,小涵可能会跟着自己走一事。

      待到搬家那日,许言言等来了与歌,也等来了他的主人。

      今天该不是休沐,所以许言言对这位五殿下的出现颇为惊奇。

      惊奇的还有王管家一家,他们对霍南祀行完礼,正当准备退出去,霍南祀却将小涵喊住:“许姑娘可有告诉你,要带你同去?”

      眼见小涵惊诧地望向自己,许言言心内暗叹一声,对霍南祀浅行一礼:“五殿下,您说过要把小涵送给我是吧?”

      霍南祀点头。

      “那她就可以随我处置了,是这样吧?”许言言不放心地再确认一次。

      “嗯。”

      许言言回身,去房内快速拿出了小涵的卖身契,再回头一脸惶然的王家人面前,深吸一口气,抬手就撕。

      剧情的发展出人意料,众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只有霍南祀,唇边笑意更深更暖。

      “小涵,你听我说,这些天,我始终不知道怎么跟你和王管家你们开口说五殿下的这个决定,我怕伤害你,因为你纯真天然,可是我又怕你不愿跟着我,却又顾及我,最终坏了我们的感情……但现在,撕了它之后,我仿佛有了底气!”许言言带着她永远迷幻动人的微笑,轻轻说。

      “小涵,你现在自由了,这意味着你可以自由地决定自己的人生,倒不是说跟我走或留在这,没有了这张卖身契,你可以有新的追求,不用死守在这为奴为婢一辈子。你还小,你可以追求新的梦想……”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选择,是跟我进城去闯一闯,见一见市面,或者是留在这,跟家人在一起继续过单纯安静的生活,我绝不勉强,而至于说你五殿下把你给了我,工钱问题不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按五殿下以前的规矩给你,你不用担心这个的影响,如果你没有想好,也可以先留在这,以后再来找我,我随时都欢迎你这个小妹妹来烦……”

      许言言说完,微笑着等待垂首陷入思考的小涵的决定。

      半晌,小涵突然转过身,向着被许言言的话和行为感动的家人跪下,磕了三个头后道:“爹娘,哥哥,小涵决定要跟着许姑娘进城去,小涵知道,或许这一去,小涵以后就没有那样单纯的日子了,可是小涵真地想去看看这个院子以外的世界,去学习些其它本事!许姑娘是个好人,一直视小涵为亲妹妹,你们也喜欢她,小涵跟着她去,应该是最安全的方法。请你们成全,原谅小涵暂时不能侍奉的不孝!”

      一番话,说的王家众人热泪盈眶,面面相觑,不舍之情弥漫在大家之间,可是……最终,王伯微微叹息,道:“丫头啊,你从小聪明,这次也看出来你已经想得很全面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此去所代表的意义,也有了心理准备,爹也没什么好说的,正如你说的,许姑娘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跟着她,我们也放心!家里有你哥,还有粉黛……你安心跟着许姑娘去闯闯吧……”

      话音未落,王婶和粉黛就哭出了声,从小涵深埋的背影来看,也是抑制不住的抽泣。

      许言言擦了擦眼泪,和王管家一起扶起小涵,将手帕递给她,自己憋着不发出哭腔:“王伯王婶,你们放心,许言言在这里对你们保证,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照顾好小涵,以后,有许言言饭吃的一天,就不会让小涵饿肚子!许言言也会尽量把自己会的东西选小涵感兴趣地教给她,让她成长……这十多天,谢谢你们的照顾,许言言以后一定会争取多带着小涵回来看你们的!”

      王婶听得边哭边点头,后来在王伯的提醒下,怕是发觉霍南祀一直在场,不该如此失仪,便在粉黛的陪伴下,进房去给小涵收拾东西去了。

      许言言看了看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霍南祀,然后拍了拍小涵:“先进去多陪陪你父母吧!”

      小涵懂事地低头走了。

      许言言转向霍南祀,抽了抽鼻子,摸摸脸道:“怎样,五殿下,看戏看得舒服吧?”

      “还行,”霍南祀摇了摇头,“就是缺把好的椅子,缺壶好茶。”

      他倒是直白……许言言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那请五殿下移步前厅就座,我这就去为您上茶。”

      “墨香会去倒茶,你陪我去坐坐就行。”霍南祀点点头,然后便转身走向前厅。

      许言言只得随同而去,一同坐在前厅。

      “东西收拾好了吗?”霍南祀端着墨香递上的茶,才开口,问许言言。

      “我本没什么东西,都是王婶他们给添的,包括墨香也给送了好些手绢,”许言言笑着望向墨香,后者一个脸红,赶紧退下了。

      “与歌,去帮着小元搬东西上车。”

      “是。”

      与歌领命而出,前厅便只剩他们二人。

      许言言也端了杯茶在手里慢慢啜着。

      “言言,你那些句子哪学来的?”过得片刻,霍南祀问她,“什么有我许言言饭吃的一天,就不会让小涵饿肚子?”

      “自然是……话本。”许言言不以为意地道。

      “大家姑娘看这些江湖气十足的东西……”霍南祀故意拖长语气,见她嗔怪地看来,便一勾唇角,“倒是别有风趣。”

      许言言撇了撇唇,偃旗息鼓。

      霍南祀则放下茶盏,拍了拍她的头顶:“你放心,有我霍南祀饭吃的一天,也断然不会让你许言言饿肚子。”

      许言言一口茶差点呛在喉咙。

      虽然他的确算是她的金主,可这话怎么听怎么是想要包养她的意思。

      她想了又想,故作震惊地指着五皇子,眼里满是惊讶,脸上写满激动。

      霍南祀在这种注视下,有些微不自在,耳朵渐渐开始发起烫来,害怕自己的唐突惹得她的不快,便去拿起茶盏,准备掩饰情绪。

      却不防许言言激动地大声说:“你是说要写字给我卖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饶是霍南祀修养极好,也忍不住差点摔了茶杯,满脸黑线地看着眼前欣喜莫名,欢呼雀跃的某人。

      “哈哈,不要那副表情嘛,我是真的很开心啦!你放心,我会早些找到师父,认真学字,不会长久麻烦你的,我脸皮还没有那么厚!”许言言看霍南祀神色,知道自己算是把这个尴尬场景给带过去了,心里一松,便有了些逗弄霍南祀的意味。

      霍南祀也看透了她心中那些弯弯绕绕,一时心口沉到极点,起身大步往外走去:“我去看看他们收拾完没有……”

      “呀!五殿下,这怎么敢劳烦您呢……”

      对了对了,把她当成无法沟通的神经病就对了……

      **
      与众人依依惜别后的许言言,上了马车,才发现失踪已久的霍南祀原来坐在马车里。许言言见他神色悠然地翻着一本书,一脸不容人侵犯的样子,吞了口口水道:“我要不去坐后面那辆车?”

      然后刚刚转身的许言言便发现在某人的指示下,马车“启动”了。

      许言言看看这位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嘟了嘟嘴,坐在一侧,掀开车帘,继续挥着手跟王家人告别,直到马车转了个弯,再也看不见那座小小山庄的影子。

      “言言是个念感情的姑娘啊。”霍南祀待她放下帘子后微笑着说。

      “是啊!你对人家好,人家自然也会对你好,你给人家的是真心,人家回报你的自然也是真心”许言言撇了撇嘴,深觉这话说了也白搭,霍南祀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霍南祀冷哼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却在细细咀嚼许言言的话。

      “这几日有没有想好要做什么生意呢?”静默半晌后,霍南祀问不时掀开帘子看风景的许言言道。

      “可能会先摆摊卖自己的画……毕竟有几幅存货……”许言言放下帘子,认真地看着霍南祀道。

      “确定不是靠卖我的字?”霍南祀满含揶揄地问。

      “哎哟,那只是……只是如果我生活不下去的办法嘛!不管,你答应了我就不能赖皮!”许言言咬着嘴皮耍赖。

      霍南祀心想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但也没有办法,毕竟自己真实的意思并不想那么早便直接告诉她,尤其自己都还不确定这种想见她,想逗她的心情究竟是什么……

      “你22岁了?”

      “是啊!”许言言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你确定自己真没有婆家?”

      “反正没印象了,有也可以当做没有……更何况我印象里父母教育我要25岁之后才能嫁人,还有几年呢!”许言言不以为然地笑笑。

      “25?”问话人惊讶地撇了撇嘴,晰朝虽迟论婚嫁,但25岁对于女子却也算明日黄花,许多女子到了25岁便已是得用厚厚的粉才能维持好颜色,怎么会有家庭要求女子25岁才论婚嫁?

      “呵呵,不老,我‘记得’我认识有个女人叫张曼玉,都40多岁了,嫁过几次人,目前单身,可是我们都认为她是年龄越大越美了,不仅不显老,哇,那身材,那气质,而且她事业成功,很有钱!有人问她觉得女人什么岁数最美,她说她什么岁数,什么岁数的女人就最美,强吧!她可是我们那边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呢!我们女人都说做女人做到她那份上才叫真正活出女人的风光来!”许言言笑着道。

      霍南祀越发惊讶,这个世上会有那么独立能干美丽的女人吗?

      眼前这个会成为那样的女人吗?

      一直觉得她笨,可今天看她处理小涵的事却颇有手腕,这才逐渐相信她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算了,25岁就25岁,也让他能更清楚地观察出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也看清楚自己这种见到她就开心的心情算什么……

      “喜欢这里吗?”霍南祀问东钻西钻逛新家的许言言。

      “很好,就一个前院一个后院,刚好够我住!而且这个地方还满清净的!”许言言笑着答。

      “喜欢就好,这里到城里最繁华的街道很方便,直走就是了!”霍南祀很开心她喜欢,要知道帮她寻个住处还挺困难的,不能太张扬,但是又不能太乱太偏僻。

      “这么好的院子,怎么那家人就不租了呢?该不是你租金太贵了吧?”许言言笑着问。

      “他们举家迁走了,好像是迁到湖南去了。租金一年30两银子。”霍南祀睁着眼睛撒谎,他是以同样的价格把一户更大更新的院子租给了那家,才把那家哄走的。

      “那还好,不算贵吧,“许言言早就问了小涵,她告诉自己的价就和这个差不多,看来他是公事公办了的,“那我先给你四十两,其余十两算作押金可否?”

      霍南祀颔首,让与歌收下了许言言给的银票。

      “对了,你帮我两个忙吧!”许言言来到小小的后院,边指挥人搬东西,边带着灿烂的笑容对霍南祀道。

      “什么忙?”霍南祀微皱眉头问道。

      “就是求你帮我写几个字啦!”

      “什么字?”

      “大门的门匾我自己准备,免得你的字太招摇了,你帮我写下这个小院的,行吗?”

      “这是第一件,还有呢?”霍南祀面无表情,看不出怎么打算的。

      “我想借你几本书看,你知道书很贵的,我暂时买不起!”

      “……”

      “喂,你答不答应啊,说句话嘛!”许言言微微撅嘴。

      “许姑娘,书我们殿下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看这箱子全都是给你的书!”旁边的与歌道。

      “真的吗?”许言言开心,这家伙心思还挺全的。

      “里面是一些游记、小说、诗词,我想你应该喜欢!”霍南祀若无其事地开口。

      “哇,谢谢,我看完后就会给你还过去的!”许言言差点蹦起来。

      “嗯……你看完后来换新的就好,我的书应该算全的。”

      “谢啦谢啦!”许言言笑得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都已经眯成了缝。

      “至于第一件事,你想要什么字?”霍南祀斜眼看着她满脸欣喜,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许言言收了笑,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静言……”

      “静言?”莫非嫌弃自己太过聒噪?

      “我最好的朋友……叫做吕静……”

      “画上那位女子?”

      “是……”

      “住的院子想带着你好朋友的名字?”霍南祀皱了皱眉头。

      “是啊,我想她了,她虽名静,却爱闹,我虽名言,话却没有她多,但名字就是命中注定,我们天生就要当好朋友的!”许言言微笑,但是眼里却带着思念与悲伤。

      “行,我回去写了安排人来刻在这月亮门上。”似是不忍见她的哀伤,霍南祀淡淡接话。

      许言言缓缓点了点头。
      一时两人无话。

      **
      霍南祀就在旁边等着许言言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然后才提出差不多时候要走了。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不然我请你和与歌他们吃饭吧!自己做有点来不及,我们下馆子?”许言言看得出有些累了,不过还是很兴奋,自己在古代有个家了。

      “不了,改天邀着七弟过来喝你的搬家酒!”霍南祀缓缓拒绝。

      “嗯,好的,虽然我不会做菜,不过小涵的菜可是一绝,而且我明天还会去请仆妇!下次你们来保管不会让你失望!”许言言笑呵呵地应了。

      送到门口时,霍南祀看着许言言久久不语。

      “怎么了?”许言言好奇地问。

      “你想进宫吗?”霍南祀突然出口。

      “啊?”许言言吓到了。

      “后天是七弟十八岁生辰,是个大生,我们兄弟间会在太子宫里给他庆祝,他希望你能参加,让我问问你……”霍南祀像是有些迟疑。

      “哈!不用了,那可是个是非之地,我还是少惹为妙,”虽然对未来的皇帝有些好奇,但是许言言对自己的应变能力始终不放心,还是不给他们惹麻烦了,“寿礼下次他来我这我再送给他,不过还是要麻烦你帮我题下字了。”

      “嗯,好,我会转告他的。”霍南祀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赏,这丫头是真的明透啊。

      “那你好生慢走啊!”许言言摇着手给霍南祀告别。

      霍南祀没有说话,径直朝马车走去。

      “喂!”许言言突然又喊住了霍南祀。

      霍南祀停了下来,微微转过了头。

      “谢谢啦!”许言言笑着道。

      霍南祀唇边立马弯出好看又真切的弧度,抬手揉了揉她头发,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许言言目送他们离去,然后朝着一直站在身侧的小涵道:“小涵,关门,我们去下馆子!”

      “姑娘,你好厉害!”小涵锁了门后对许言言道。

      “怎么了?”许言言挑眉看向小涵。

      “你居然敢对五殿下喂啊喂、你啊你的喊……”小涵鼓着眼睛道。

      “五殿下很温柔的呀。”许言言笑着刮了下小涵的鼻子。

      “再温柔也是皇子呀……不过,我觉得殿下他喜欢你。”小涵捂着鼻子道。

      “傻丫头,你见过殿下怎么对其他女人了吗?就知道他喜欢我了,才多大一点,就胡思乱想!”许言言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心里却有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蜜与慌张。

      “是真的……”小涵嘟着嘴争辩道,“而且殿下还没有封王也没有娶妃,我觉得小姐你有机会。”

      这傻丫头,当真被王管家和王婶带傻了。

      连门当户对这样的道理都不懂。

      一个皇子怎么可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霍南祀若真是对她有意,也怕是只想纳她做个侍妾吧。

      一盆冷水浇熄了方才若有似无的悸动,许言言也不对小涵过多解释,只拉起她手大步往前走去,“好了好了,我们先去那条最繁华的街看看吧!”

      许言言和小涵打散了一张银票,酒足饭饱一番后,在街上散步。

      “小涵,你说我们以后做点什么生意好呢?你会什么?”许言言看着繁华的街道,侧首问小涵。

      “小姐,你知道啊,小涵最拿手的是做饭和刺绣!”

      “我会画画和……和……”许言言“和”了半天没有“和”出来,这才发现,对于自己这种人,穿越到古代真不是个好选择,自己不会弹琴,不会书法,下象棋只知道规矩,不会做饭,不会做平常穿越文里的小点心,那自己拿什么本事在这混得风生水起呢?卖画好像赚不了什么钱,平常电视剧里那些穷书生不是都是卖画的吗……

      对了!自己还会唱歌,虽然自己因为不感兴趣,没有接受过几天专业训练,但幸好母亲把她的好嗓子遗传给了自己!但是难道自己去卖唱……不行!

      完了!自己倒底干什么好呢?

      突然,茫然摇头的许言言在一片茫茫中看到了一线希望……急忙拉着小涵冲进了这家写着转让的绣庄。

      “小姐,要看看绣品吗还是要做衣服呢?”掌柜的迎了上来。

      “我要见你们老板谈谈店铺转让的问题。”许言言缓缓道。

      “这位小姐对接手小店有兴趣?”一个平常样貌的中年男子从柜台后的帘布中走了出来。

      “是的,未知价格如何?”许言言的声音淡如清茶,却颇有气势。她就那样静静站在那,接受这位男子的打量。

      “来,小姐请坐,老童,上茶!”那男子微微一笑,引许言言来到店堂中的椅子处。

      “实不相瞒,小姐,我们这家店生意很好,只是家母年老多病,在下急于返乡照顾老母,这才转让此店……”中年男子微笑着道。

      “请问老板贵姓?”许言言大方而得体地问。

      “周。”

      “周老板,我叫许言言,令堂有病,我非常难过,但是我们现在是在做生意,我只想知道,周老板欲以何价转让此店?”

      “许小姐很能干,”那周老板微微一笑,“年纪轻轻就颇有架势,那好,我也不多说了,敝店虽然不算特别大,可是地势却很好,这条街很繁华,而且以前有很多贵人都爱来照顾本店,我走之后,这家店的进货途径等都会告诉许小姐,许小姐也请放心,本店的货绝对都是数一数二的上乘货,所以,我开价500两,一次付清。”

      “太贵了吧,周老板!如果你诚心的话,就请开个诚心点的价格!”许言言轻轻微笑,看着周老板道。

      “容小姐,这个价格绝对值得!光这个铺面就值300两,我还有那么多存货,而且绣工……”

      “周老板,敢问你这家店铺一年纯收益多少?”许言言轻笑。

      “80两!”周老板犹豫了一下后报了个数字。

      “80两,许言言要6年又3个月才能收回本金,你认为许言言会同意这个价格吗?更何况这个收益还是您掺了水分的。”许言言转向周老板,略浅的温和瞳仁却含着不容人质疑的光芒。

      “这……”

      “周老板,240两,我们不多说了,另外我再给您8两作为对令堂的问候。”

      “这不可能,对面那家酒楼的老板都欲给我200两只买我的铺子,不要存货,我当时没有答应,现在还有那么多存货……”

      “周老板,你带着那么多存货回家看母亲吗?我相信你一定很着急,这些货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卖出去的,不然你早就答应对面的老板了,相信许言言,卖给我是你最好的选择,其它还会有谁会肯轻易接受一家绣庄呢?毕竟绣庄这种东西,有了先前印象,已经有了固定顾客,想要招新顾客来是很难的,而如果做不好,更会失去这些老顾客。周老板你深明这些,又何必非要要个那么高的价钱呢?而且许言言相信,许言言这个价已经是给了周老板你赚头了……”

      “可是……”周老板还在犹豫。

      “如果周老板不肯,许言言也不勉强,许言言劝告周老板一句,对面那家酒楼的老板给的价格已经很高了,周老板可以考虑先把铺子卖给他,再联系其它绣庄来接受你的料子,但是,只怕平时竞争惯了,一时还真难有个好价钱,而,时间紧促啊,多呆一天,就少一天陪老母的时间……有时候就是钱义难两顾啊!”许言言悠悠然地说道,一双清爽明亮的眸子却径直地盯进周老板的眼睛。

      “好,容小姐,成交,我一会就去把地契和铺面转让协议拿给你签字!”周老板摇了摇头,一咬牙答应了。当初说母亲病了,只是看她是个小丫头,想博她同情,抬高价格,没想到却因此被许言言一字一句地打压了下来,她每一句都恰好说到了自己着急的地方,这丫头真是不可小觑。

      许言言看着他冒汗的背影,微微一笑,刚刚抬头就对上了小涵崇拜的星星眼。

      “别这样看着我,小涵,以后这件铺子能否在京城立住脚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许言言微微摇了摇头,对小涵说道。

      “我?可是小姐我不会记账……而且我以前没有做过生意,我还是当个绣工好了!”小涵犹豫着道。

      “我也不会记账,不过我们这帐也没有什么好复杂的,我研究研究,应该就能搞定!小涵,你是要绣,因为我的主意和设想,你必须第一时间绣出来,然后作为样本给我看,我好修改,再投入生产……”许言言笑着说。

      “是,小姐,小涵会努力的!”小涵好像是有点感动。

      “傻丫头,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你是绝对能胜任这个位子的,等以后你熟练了,我可就要丢手不管了!”许言言露出了一口贝齿,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小涵。

      “是!”小涵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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