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之影（忠犬影卫）》不离不染

5、朝夕相处

　　“汐儿姐姐，再高一点嘛！不行，我要换那个大风筝，飞的很高很高的那个……哎呀，不能往那边，再近一点……”
　　小孩子明朗的笑声将影九的意识一点一点拉了回来，是小姐的声音！可是身上到处在疼，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应该在受刑。对，是自己不知好歹，伤了少阁主，还连累师父。心里越来越乱，头也有点疼，他一下子惊醒了。
　　不是刑房，也不是每次受完罚之后被人随意丢到的那个破院子，他竟然在一个房间里！稍微活动一下，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一层被子，伤口好像也包扎过了。
　　影九睁眼不过几息间，便有人推门而入，影九的身体本能的绷紧，警惕地望过去。来人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匀称高挑，穿着不似普通下人，只是面无表情，眉眼间透着几分这个年纪少有的冷静。姑娘端着药碗走进近，“哐当”一声放在桌子上
　　“药喝了。”
　　影九不明就里，但多年的训练让他不敢怠慢。他想下床，却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白净的纱布上走了丝丝血迹。他艰难的站起来朝姑娘弯腰行礼，并没有动桌上的药。
　　“罪奴多谢姑娘照顾，只是罪奴本就该死，没有资格用药。”
　　姑娘的语气还是冷冷的：“治好你是阁主的命令，这药你没有权利拒绝。至于照顾，你的伤是景严首领处理的，与我无关。我叫清儿，是少阁主的贴身女使，我没有耐心等你，你最好赶紧喝完。”
　　影九一听是少阁主的人，慌忙跪下，也不顾腹中绞痛，把一碗药硬生生灌了下去。清儿姑娘拿起药碗走到门口，回头说了一句“阁主给你三日时间养伤，三日后，你便是爬着，也得去侍奉小姐。”
　　影九望着清儿姑娘的背影，有些发愣。可是他站在混沌的大脑根本不允许他思考，再加上药里有些安神的成分，他在地上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又被移到床上，师父给他换药的手刚刚停下。他条件反射地就想起身：
　　“师父。”
　　“嗯，不用起来，好好养伤。”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景严的表情依旧没有那么温柔，但也没有平常的杀气。影九分明注意到，师父又出去时的步伐有些虚浮，可是影殿的罚已经过去几天了，以师父的功力，站的稳应该是没问题了啊。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师父每天早上来给他换药，就只有清儿姑娘送来食物。影九有点无措。按理说，就算阁主仁慈，饶他一命，也不至于有这么好的待遇吧。
　　直到第三天早上，师父换完药，忽然站在床边，恢复了下命令时的一贯果决：“起来，跪下。”
　　影九的伤也愈合的差不多了，大部分都结了痂，早就躺不住了。他没有迟疑，马上翻身跪地。
　　“影九，你伤了主子，犯了大错，本该受尽刑责而死，是小姐为你求情，非但免了死罪，而且准你在珠玉苑伺候。”景严顿了顿，低头看着影九，继续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少阁主的伴读，小姐的一应功课，均准你在旁学习，只是你习武仍要以影殿的功夫为准。”
　　是她！
　　“师父，为何！”
　　小姐为什么要给自己求情，无论如何，小姐也不会注意到自己啊。
　　“你不必想太多，只要好好伺候小姐。此外你作为影卫的标准加倍，由我亲自训练。若做的不好，责罚也会翻倍，我不似影殿的教习那般耐心。”
　　影九低头不语，景严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少阁主在等你去书房习早课，你要想在她身边待的久一点，就记住自己的身份，不得有半分逾矩，去吧。”
　　影九闻言，郑重地朝景严磕头：“是，徒儿谨记。”想到少阁主，影九有些激动，想不到自己还能见到她，那个精灵般的人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一丝甘甜，又在最黑暗的时候赐他生机，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忘记那一颗糖的滋味。
　　影九跟着一个小厮找到了小姐书房，虽不似印象中阁主的书房那般古朴庄重，但也清新雅致。只见小姐坐在案桌之后，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左前方的夫子。而夫子的书案旁边则放着一张更低的小桌子，想来就是为自己准备的了。
　　“影九见过少阁主，见过夫子。”影九进门便乖乖行礼。
　　柳璃玥还在缠着夫子讲话本：“起来起来，夫子，后来怎么样了嘛。”
　　“后来啊，嫦娥仙子便与玉兔一同生活在月宫之中了，后羿始终相信妻子是情非得已，又心疼她独自一人，便备水果吃食祭月，聊表情思。”
　　柳璃玥皱起了眉头：“嫦娥离他那么远，还是仙子，哪里能收到他的情思。”
　　“不管她能不能看见，能不能收到，后羿的心意不会变。只要心意还在，嫦娥终有一天会感受到的。小姐，我们该习字了。”
　　“那夫子明日还要给玥儿讲故事。”
　　“是，小姐的字写好了，老朽明日自然给您讲。”夫子看着柳璃玥，笑呵呵的，喜欢的不得了。
　　柳璃玥这才提笔，转眼看到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影九，顺手指了指一旁的小几：
　　“小哥哥，你坐在哪里，父亲说你是我的伴读，要和我一起习字，不能偷懒哦！”
　　“慢着。”
　　影九刚要转身，就被夫子止住了。老夫子缓缓转过头来，摸着胡须眯眼打量着影九。阁主只说要他课业上和小姐标准相同，其他的都按规矩来，严格一些最好，可没说这个小子是什么来头。如今看他自称影九，该是阁主给女儿选好的贴身影卫，
　　“小子，你是小姐的伴读，每天课前要负责将小姐的一应物品准备妥当。可今日你却要我这个夫子和小姐在此等你。小姐不追究于你，你也不能这般没了规矩。”
　　三年前师父立规矩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影九顿时害怕的一个机灵，想也不想就跪了下来。
　　“是，影九知错。”
　　老夫子也不客气：“伸手。”
　　“是。”影九将两只手举过头顶。
　　老夫子一怔，影九手心的皮肤狰狞，还肿的老高，两只手掌烫成这样，倒像是直接在火上烧的。手伤的这样重，还被要求过来习字，想来阁主也是有意磨练，下手也不必收着力道。
　　”啪！”一道戒尺重重砸在影九手上，影九登时便疼出了一头冷汗。戒尺虽不似影殿的板子那样粗大，但也是专门的工具，掌握的好了，威力也不可小觑，更何况影九的手本就有伤。
　　“念你初犯，罚二十尺，尺落报数。”
　　“是。”
　　夫子打的不紧不慢，每一下都份量十足，丝毫不顾及影九接下来还要握笔。影九尽量放轻呼吸，努力克制着把手抽回来的冲动，平稳的报数。
　　罚完之后，影九的手不仅黑的发紫，有些地方还有破皮的迹象，但是夫子依然要求他照着柳璃玥的字帖开始临摹。
　　在影殿训练，也有识字这一科目，但不过是为了方便，并没有什么标准，更别提美观，再加上根本不听使唤的手，影九为自己赢得了五十遍的罚抄。
　　临近午时，夫子见柳璃玥工工整整的完成了自己定下的任务，满意的走了。临走还不忘叮嘱影九“不可逃罚”。
　　“小哥哥，过来过来！”柳璃玥见夫子走了，立马变得古灵精怪起来：“哥哥，你疼不疼啊？上次我偷懒少写了几页字，夫子就打了我一下，好疼好疼的，一整天都不能写字！爹爹给我的药还有一点，我拿给你吧！景严说，你会舞剑，还能帮我抓蛐蛐，陪我玩，你的手好了我们一起去玩吧……”
　　柳璃玥说的起劲，影九跪在她身旁，不知该如何答话。
　　夏日的骄阳似火，影九一路被柳璃玥拉到卧房。此时柳白齐在门口，轻叹一口气，悄然离去。几个小厮在修剪院子里的花草，顺便聊着八卦。
　　“听说那个影九就是前些天烫到小姐的人！”
　　“是吗，他竟然还活着！。”
　　“还不是景严大人，在这里跪了两天，一身的伤，硬生生挺到了小姐出门，好说歹说求小姐跟阁主求情。小姐年幼，一听多一个小哥哥做玩伴，当然就同意了。我跟你说，当时我就在旁边，亲眼所见！”
　　“奇怪的是，阁主竟然允了小姐的求情。要知道因为这件事，小姐身边的丫鬟护卫可都换了一批，连清儿和汐儿两位姑娘都被罚的够呛，景严大人更是连着几天都往刑殿跑。”
　　“......”
　　“我看你们是太闲了，对主子的事这么感兴趣，要不要景严首领亲自告诉你们啊。”他们聊的热火朝天，全然不知清儿已经站在他们身后，被一下子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清儿姐姐，我们不敢了不敢了，您饶了我们吧，千万别告诉景大人。”
　　清儿姑娘也不理他们，径自去了柳璃玥卧房，看小姐竟然和影九坐在一起吃饭。皱皱眉头走了过去。
　　“小姐，奴婢来伺候您用膳吧，这个影九也是，太没规矩。”
　　影九闻言，更加局促了。
　　没想到柳璃玥不乐意了：“清儿姐姐，是我非要他陪我的。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饭菜，他好可怜，你不要吓唬他！”
　　事实上，影九确实努力拒绝了，只是柳璃玥一再让他坐下，他也不敢违背。就算这样，他也没敢碰一下桌上的东西。
　　“影九，出去！”影九老是感觉清儿对他有敌意，但还是听话的出去了。
　　柳璃玥小眼瞪的溜圆：“清儿姐姐！”
　　“玥儿乖，影卫都是不知好歹的，这般惯着他，他会越发没规矩的。”看着柳璃玥，清儿放软了语气：“更何况他还要罚抄呢，再不去写明日又要被夫子罚了。”
　　小孩子总归是好哄的，柳璃玥吃了饭，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清儿姐姐，影九哥哥今天被夫子打了，我答应要给他药的……”
　　“小姐，影九的伤您不必操心，因着前些日子他伤了您的手，景严便不许他处理手上的伤，他活该疼一疼。”确实，前几天景严亲自给他上药，独独没有理会手上的烧伤。
　　“还有，您也不必称他为哥哥，他受不起。”
　　小姑娘更郁闷了，索性借口午睡不再说话。他被夫子打了那么多下，不准上药还要罚抄，一定会很疼的，下午悄悄塞给他药应该可以吧。
　　一连几天，影九的字都达不到夫子的要求，虽然影九从不喊疼，可老夫子觉得就此下去，他这双手非打残了不可，最终还是改罚小臂了。影九摸摸床头柳璃玥偷偷给的药，虽然不敢用，但心里还是暖暖的。
　　因为上午要与柳璃玥一起学习，影九就只能抽其他时间补齐影殿的训练了。于是，他每天的睡眠时间被压缩到了不到两个时辰，天未亮时就要起来扎马练基本功，一直等到师父起床，加练体能，然后草草吃个饼子去找小姐，有时实在来不及就又被责罚一通。少阁主午睡时他继续去书房写字，过了好长时间才勉强赶上少阁主的水平。下午，小姐可能要习武、抚琴、休息、在院子里玩儿、或者跟着阁主出去玩儿，影九一般要跟着护卫，听候差遣。晚上，师父会教他影卫的各种功课，武学技巧、日常伺候、医学常识、甚至熬刑训练，一样不少。要学的东西很多，有时候师父教完走了，他自己琢磨一个通宵也是常有的事。
　　除了现在基本每天都有饭吃，因为要顾及柳璃玥的脸面，他也可以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点以外，影九的生活其实并没有比以前好多少。
　　但是至少每天都能看见小姐，再想想师父说，坚持下去可能会成为小姐的贴身影卫，正式认主，心里就有了一点奔头，日子好像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更何况自己总是能收到小姐不经意间赏的糕点或是伤药，他已经很知足了。如果小姐再对他笑一笑，他更是几天都如沐春风。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