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翎玉》寂寞风

6、第二章 迎面而来的考试大关

　　“所以说，我现在是一头雾水……”蒙特又开始抓自己的大脑袋，“一会儿不能说话了，一会儿又能说话了，一会儿坚持不认得我，一会儿又要和我一起去旅行，洛斯，你肚子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他取了对方那个长名字中的两个字当作通称，这一点似乎没有发生摩擦就达成了共识。

　　“我觉得就算我使劲解释你也不见得能听得懂，所以懒得浪费口水。”洛斯一脸无聊的表情，对此不予理会。

　　“这让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

　　“女人心海底针。”

　　然后一条漆黑的长鞭冷不防的朝蒙特脑门上抽了下去。蒙特一边发出“哇啊啊啊——”的惨叫声一边以惊险的动作闪过接下来的连环攻击。“主啊！我真想让团里那些人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在他们面前摆出那么一副温良相，你真的没有人格分裂吗！”惨叫之后又像连珠炮似的吐出这好长的一段话大气不喘一口，可见他躲得不很吃力。

　　洛斯手腕一抖把鞭子收了回来：“几年不见，身手倒真是长进了不少。看来高级冒险猎人什么的也不是徒具虚名。”

　　“当然不会是徒具虚名的啦！我可是经历了无数次血与火的洗礼才得来了今天的成就的呐！”

　　“血与火的洗礼？确实看得出来——头发比过去更像茅草，胡碴更长，衣服更破烂邋遢，脸也比过去更像大叔。”洛斯以一种鄙视的目光打量着对方。其实这么说稍稍有些过分，把蒙特现在的形象加以美化的话勉强还是可以形容成“不修边幅的野性美感”的。

　　“我这叫有男子汉气概，不像某个漂亮得像女人一样的娘娘腔。”蒙特立刻加以反击。片刻后他反应了过来：“不对啊，我问的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呢！”

　　洛斯露出了像偷腥得手的猫一样的笑容：“所以说白痴才被称为白痴啊。是不是，特瑞尔。”

　　一直坐在洛斯肩膀上的青色小兽有些为难地开口：“你们两个拌嘴为什么要把我扯上？而且，你想让我顺着你的话说下去还是说出你的真心话？”

　　“啊——！”蒙特张大嘴巴用手指着那小家伙，“它它它说说话了！”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找个机会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一下而已。这边的是特瑞尔，相当聪明的朋友，三年前捡到的，这边的是蒙特·奥尔德里奇，名字很傻的白痴，六年前捡到的。”

　　“喂！谁是你捡到的！”蒙特发出不平之声。

　　“那么，六年前喂过的。”洛斯不动声色地换了台词。

　　“唔——”虽然用词有奇妙的偏差，但却完全无法反驳，让蒙特为之气结。

　　“洛斯，你可算是找到新玩具了是吧。”特瑞尔叹了口气。他的声音虽然比不上洛斯奇异的嗓音华丽，却也有着一种闲散的魅力在。

　　“错，不是玩具，是修理对象。啊，叫发泄对象也好。”

　　“你们当我不存在啊！”蒙特忍无可忍的跳起来，“你打算把这六年的份一口气发作完吗？”

　　洛斯平静地抬头：“是啊，怎么了？”

　　蒙特在第一时间哑掉了，后面本来准备好的台词全因这出乎意料的一句而被憋回了老家。
　　“安娜大小姐，你在哪儿啊……”他最后发出了这样的哭声。

　　戏弄对方也戏弄得差不多了，洛斯不打算向那个标题为《悲惨》的人形雕像做出进一步的落井下石的举动，话题开始转向严肃的方向：“我说不说话的问题嘛，说来也简单。我的声音自幼起就拥有了力量，会伤害听到声音的人。后来有人将这种力量封印了起来，所以我六年前遇到你的时候才可以说话。与你分开后没多久，封印松动了，虽然破坏力没有原来那么大，但听的时间一长难免会伤到身体，因此我才假装自己不会说话的。”

　　“那现在呢？你又开口说话，也就是说，封印又变牢了？”蒙特振作了起来。

　　“很遗憾，还没有。”致命的一击“哐”的砸到了他头上。

　　“那我还有多久会死？内伤还是外伤？怎么个死法？”蒙特青着脸像幽魂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全身血脉爆裂而亡，也就是说被炸成肉沫。”洛斯波澜不惊的说出可怕的话，“就在你把那块玉弄丢后不久。”

　　“玉？你给我的这块吗？”蒙特从怀里摸出那块火红的圆玉，“也就是说，这块玉可以抵消
　　你声音的力量？”

　　“就是这么回事，范围似乎是直径为两米的球形的样子，总之你带着就没有问题。”

　　蒙特急忙又把玉塞回去，塞得紧紧的：“那么特瑞尔没关系吗？还是说你的声音只对人有效？”

　　“他与我订立了契约，所以没有关系。”

　　“契约？话说回来，特瑞尔究竟是那种生物啊？”

　　洛斯以征求同意的目光看向特瑞尔，它默许了。

　　“无属性之神兽，库尔多纳一族。”洛斯进一步补充说明，“如果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那么罗睺这个称呼总听说过吧？”

　　“罗睺？传说中会带来毁灭性灾难的灭世凶兽？”

　　“对。世人相传的三大灭世凶兽，罗睺、荧惑、太阴，其实都是生活在异世界的神兽。似乎是因为古人曾目睹过它们强大的力量，心生恐惧，才会有这种奇怪的传说流传下来。”

　　“呜……强大的力量？”蒙特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只有小猫那么大的特瑞尔。

　　“我现在还不行，因为没有成年的缘故。”特瑞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也太谦虚了，无论如何，把他的笨脑袋打穿一个可以通风的大洞这种事是没问题的吧，那样他似乎还会再变聪明一点。别对他客气，越客气他越得寸进尺。”洛斯与蒙特针锋相对。

　　“不过说起来，十几年前赫里斯帝国那边传出过奇怪的传言，说是出现了荧惑呐。荧惑本名是菲尼克斯吧？”蒙特若无其事的说出这样的话。

　　“话虽不错，但……当年那件事的消息应该已被各大组织联合封锁了才是，你居然知道，看来你似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呢。”

　　“彼此彼此，你不是也挺清楚的么。”

　　“你这是在试探我吗？”

　　“别这么凶嘛，我不过是想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好奇心而已。”蒙特露出了年轻食肉兽一般的笑容。

　　“算了，不扯这么多废话。因为今后要旅行，没有任何身份的话很麻烦，所以我也想考个冒险猎人的资格，这样赚钱也好旅行也好，都会比较方便些。不过……”

　　两双耳朵支楞了起来。

　　“进城以后我基本上就不会再开口说话了，除非身在附近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所以蒙特，你不要闲着没事就找我说话，至少不要指望我能给你明确的回答。”

　　“遵命！女王大人！”然后他挨了一鞭子。

　　“但我也不想继续装哑巴。”洛斯继续说下去，“因为不能说话的冒险猎人这种身份太显眼，一显眼就会招来麻烦，我染发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所以，必要的时候由特瑞尔你代我开口。你一般也清楚我会说些什么。”

　　“知道了。”

　　“那就进城吧。”

　　比尔加城不算特别大，还不能被称为都会，但也比一般的小镇大上许多，至少遍布整个大陆的冒险者公会在这里设有资格考核点。进城后，洛斯先去买了一套便于活动的旅行者专用装束，还专门用白色的围巾遮住脸的下半部分，以免被人看出说话的并不是他自己。换好衣服后他便和蒙特一起前往冒险公会。

　　宽阔的大厅中聚集着数名冒险猎人，整齐排列着的公告板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纸条，上面写满了委托任务的内容及要求，站在台后的女接待员客气地处理着各种问题。两人向贴有“资格考核办理”字样的柜台走去。

　　“请问，你们是要参加资格考核吗？”这里的接待员客气地询问。

　　蒙特指了指同伴：“是他要考。”

　　“那么，请在这里留下姓名及基本资料。考核的内容为笔试、实战，此外必须由委员会核对您的履历及资料，评估您的品德，最后决定你是否能成为冒险猎人。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两到三个月，希望您在此明确。”听着她的话，洛斯皱起了眉。居然要这么长的时间。

　　“我想评估就可以免了吧？我是A级冒险猎人蒙特·奥尔德里奇，由我担保他的品德。”蒙
　　特拿出一张晶片递给接待员。

　　接待员接过晶片，放入旁边的晶片显示装置中。“蒙特·奥尔德里奇，赫里斯帝国国民，1185年取得冒险猎人资格，共接委托57件，完成57件，为A级现役冒险猎人。”接待员似乎有些吃惊地念出这些信息，“核对无误。也就是说，您愿成为他的担保人，并在至少一年内与他搭档共同行动，为他的行为负责是吗？”

　　“是。”

　　“那么考核内容仅为笔试及实战检测，请先缴纳报名费20金，然后留下相关信息。”

　　在按规定点清了缴纳的报名费后，接待员开始记录。“您的姓名是？”

　　“洛伦斯威尔·克瑞斯特。”特瑞尔代洛斯回答。它的声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国籍为？”

　　“赫里斯帝国。”

　　“咦？”蒙特明显吃了一惊。

　　“年龄？”

　　“23岁。”

　　“是否参加过任何战争？”

　　“没有。”

　　“擅长的兵器或魔法是？”

　　“鞭术及火系魔法。”

　　“除此以外有无特长？”

　　“懂一些药理。”

　　“了解了。请去里面进行笔试。”接待员记录完毕，“请奥尔德里奇先生在外等待。此外，请将宠物留在外面。”

　　洛斯点了点头，把特瑞尔放到蒙特的肩膀上，走进里屋。

　　“加油哦！我当年可差点被难死在里面呐！”蒙特的声音被挡在了门外。

　　里屋相当的安静，有四五张桌椅。考官从屋子的另一侧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叠不算薄的考卷。他示意洛斯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放下了手中的考卷。

　　“请认真回答以下问题。这是身为冒险猎人所应掌握的最基本的常识。”

　　虽然没做过什么事前准备，但对于常识，洛斯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题目非常多，但实在是简单得让人有些犯困，尤其是前半部分。

　　『第一题：这个大陆的名称。』这种题目究竟是不是给人做的啊？洛斯一边在肚子里嘀咕一边写上答案『普罗梅泰亚』。

　　『第二题：请按照面积的大小依次写出大陆中所有国家的名称。』还所有国家呢，这片大陆
　　上一共就三个国家不是吗。『凯佩尔曼王国，赫里斯帝国，奥布莱恩。』

　　然后是一些关于法律的题。

　　『第十七题：哪一个国家贵族杀死平民可不必接受审判？』『凯佩尔曼王国。』

　　『第十八题：哪一个国家入境所交的税金最低？』『奥布莱恩。』

　　接下来是武器的使用。

　　『第三十五题：使用长兵器一般有利于攻击还是有利于防守？』『有利于攻击。』

　　『第三十六题：使用魔法的最常见辅助物品是？』『各系魔法晶石。』

　　题目逐渐难了起来，不能再以轻松的心态来面对了。后面还有许多有关冒险猎人的行事原
　　则，野外求生技巧，常见药物及毒的辨别等等。当他终于答完所有的题目走出去的时候，时间已过了两个多小时。

　　“实战的内容尚需准备，请明天前来进行考核。”接待员以完美的礼节送走了两人。

　　走出公会，外面已经黄昏。两人在城中稍稍逛了一下便去找了个旅舍住下了。走进他们的两人间后，蒙特率先扑倒在了软软的床上。“哎，这会儿你总算可以说话了吧？我问过老板了，左右邻的房间也都没人住。”

　　“嗯，那就没关系了。”洛斯也在自己的床上坐下，把特瑞尔放在腿上轻轻替它梳毛。

　　“今天一整天憋死我了！原来那么长时间你都不说话的，不知怎的就单单今天觉得格外憋气。”蒙特自顾自的一边在床上翻滚一边嘟囔。

　　“习惯我的魔音贯耳了？”

　　“才不是。”蒙特迅速反驳，“不过，你居然是赫里斯帝国人啊，吓了我一跳。”

　　“你不也一样是帝国人？我们又不太清楚对方的底细，今后要吓一跳的地方八成还很多呢。”洛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呐，你觉得笔试考得如何？都会答吗？”

　　“应该没问题吧，虽然明显超出了常识的范围，但也没什么太不可思议的就是了。不过，我有一点疑问。”

　　“什么疑问？”

　　“这个笔试是每个申请成为冒险猎人的人都要参加的是吧？”

　　“是啊。”

　　“你当年也通过了考试吧？”

　　“那当然了，虽然是事先一顿恶补的结果。”

　　“既然你已经答出了那么多野外求生技巧与注意事项，那为什么当年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就一头扎进那个森林了呢？地图、火把、口粮，甚至向导，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

　　“知道归知道。”说到这里，蒙特莫名其妙地骄傲与理直气壮起来，爬起来作向天呐喊状，宣布，“等用的时候，就忘光了！”

　　洛斯被震得石化了数秒钟。神啊，告诉我这家伙脑壳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吧。

　　“对了，”他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决定遗忘先前的事件，“你怎么没跟我说过报考要花那么长时间？若早知要两三个月，我就会去想别的方法了。”

　　“因为我一开始就决定要给你担保啊，这样就只用两天了。”蒙特满不在乎地说，“公会里
　　本来就有这样的规定，B级以上的猎人可以替一个报名者担保，免去品德评定这一项，简单来说就是旧人带新人啦，知道了吗？‘新人’！”他强调“新人”二字的语调就像在说“菜鸟”一样。

　　“原来是这么回事。”洛斯没理他，“也就是说这一年里我不能私自接任务，只能和你一起行动，搭档完成任务喽？”

　　“是啊。”

　　真是倒霉到家了。洛斯的表情显示出了这样的讯息。

　　“喂，你没有漏出几句不好的感想吧？”

　　“不扯了，睡觉。明天还要进行实战考核呢。”

　　“喂！等一下！别睡！……你太过分了！”这样念着，蒙特自己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也钻进被子里睡了。

　　第二天的实战考核也比想象中的简单很多，并不是像洛斯所猜测的真人对打，只是让受试者破坏几个移动目标，从而判断其战斗能力而已。

　　所谓的移动目标即为被绳子拴在天花板上来回摇摆的大稻草人。洛斯独自站在一个像是练武场的地方，面对着那样的大稻草人数十个。考官大概在某个能纵观全场的地方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第一个指令下达了，看来是根据所填的基本信息作出了调整。“请以鞭为武器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毁前排的十五个目标。”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用鞭子的话其实可以一下解决的。洛斯抽出别在腰间的黑色长鞭甩了甩。鞭柄内嵌着顶级的风系魔晶石“翠之眼”，可以使普通的一击有裂石之力。不过，毕竟不是为了招摇才来考试的。洛斯没有发动“翠之眼”的力量，就那样挥鞭而上。

　　黑色的鞭身带着“嗖”的声响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左前三个，右前两个。以微妙的角度和巧劲挥上，长鞭的前端贯穿了稻草人的头部。

　　“五个。”洛斯在心中默念。

　　左后一个，左侧一个，右前三个一起荡来，向前躲闪的同时翻转手腕，稻草人的头部、肩部、侧腹部都遭受了致命伤。

　　“十个。”

　　前后左右同时有目标荡来，洛斯微微伏低了身子。“大回旋。”没有念出口的招数名称。四周的稻草人被击得离开了绳索，散落了一地。

　　“十五个。”

　　“十五个目标全部击破，损伤为零处，用时三十五秒。”教官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为第二道指令：“请用魔法将剩下的目标全部击破，方法不限。”

　　这回是魔法吗。洛斯看了看周围，稻草人还有二十个。他收起了鞭子，双手结火印，如自语般念出咒语——至少要让别人以为，他念出了声。

　　“razzo venti tutti insieme!”

　　他的身后浮出了二十支火焰箭，然后一起射出，一一射中了目标。目标被燃烧殆尽。无聊至极的考试。洛斯不禁有些想抱怨的冲动。

　　“考核完毕。辛苦了，请到大厅等候结果。”

　　毫无悬念地通过了，洛斯接过证明书与身份晶片时依旧面无表情。

　　“感觉如何呐？现在你也是冒险猎人了哟！有没有觉得有点兴奋？”在僻静的小巷中，蒙特这样问道。

　　“兴奋？啊，原来如此，你还没长大呢，难怪会这样，要不要吃糖？”洛斯对单调考试的不满情绪似乎都发泄到这里来了。

　　“酸葡萄心理对不对？我是A级而你是G级，所以羡慕我对不对？”蒙特心情似乎格外愉快，大肆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六年前是谁救了菜鸟的你来着？或者说，你现在想跟我比划比划？”洛斯面带危险的笑容，一团火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手中。

　　“噫——开开开玩笑的啦！我就这么一件像样的衣服，要是被你烧出个大洞来我岂不是要光着屁股上街啊！”蒙特迅速变脸，发扬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伟大精神。

　　“我倒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火球“呼”地又大了一圈。

　　“算我求你了啦！”蒙特一脸“你不答应就往你身上擦鼻水”的表情，终于逼得洛斯的火球收了起来。“真是的，在团里的你是多么温和而善良的好青年啊……”

　　“虽然这样，但你选择的是精灵先生而不是小洛，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啦，”蒙特有些不好意思地抠了抠脸，“算了，这样的日子也蛮不错的。今后请多指教了，搭档。”

　　洛斯“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你就这样对待我的诚意啊？太过分了吧你！”

　　这个声音紧追着转头就走的某人不放。一丝微笑浮上了洛斯的嘴角。

　　“喂！等一下！听人说话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