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幕末篇.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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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雾树林的最深处是一座废弃的寺庙。司戚坐在木廊的横栏上倚着柱子，过了不久便看到拔刀斋从前方那片迷雾中缓缓走出，不同于方才，面无表情的冷酷似乎要和这透骨的冷雨溶在一起。
攻击突如其来。他微挑眉，身体早已反射地弹起躲过，绯村的剑这次却丝毫不停地狠厉发出，比方才快多的速度召示了这个刽子手内心的愤怒。一阵强烈刺耳的剑击声后，两人同时落于距对方五米远的地方。
“终于认真起来了么？”
“你不应该用那种幻象来激我。”
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怎样都好，他双手握住剑柄于腹前，不再是刚才随意握刀的姿势，“绯村先生应该明白，这是生死之战。”
绯村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睛却没有一丝温度。
“那么，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吧。”
话声未落间人影骤然消失！绯村一惊，凭着多次战斗练就的直觉瞬间反身挡下那凌厉的一击，新一轮的交锋已接踵而至！
你在愤怒么？
如果你始终不能全力战斗，那么只能由我亲手把你心里的那个司戚毁掉了……
战况愈加激烈，绯村以迅猛的力度将其封在墙角，司戚架刀奋力挡住，惊讶于对方惊人的暴发力。“为什么？”“？”“你到底是谁？！”明显地看到那人眼底闪过的冷光，肩膀霍的一痛，他倏的被撞到几米开外的地方，新鲜的疮口喷薄着鲜艳的血水，再看司戚周围的雨水不知何时已诡异地凝具成刀刃的形态，刃口急速雨流闪出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水刃。雨族中的高能力者最常用的招式，和你刚才看到的雨弦一样，可以切肉碎骨。”
他捂紧伤口跄踉地站起来，如果凝成针的话……早在林中就已明白了那个暗杀者惯用的手法。“果然是你……”
“我早提醒过你，这是生死之战，大意的人就会死。”
“既然你会剑术，为什么要使用那种手法？！”
“如果不这样，又怎么能证明是我下的手？”
几条雨弦凌空射来，在绯村飞速躲过的瞬间将身后粗壮的木柱碎为齑粉！
“！”震惊那残忍的破坏力，一路上被雨弦接触到的木石分崩离析，其疯狂程度就像数条扭曲的毒蛇追着他不断翻滚啃噬。“别再用你那种单纯的想法判断事物，否则就付出代价，我早警告过你了！”手中的刀在一次次猛烈的侵蚀下碎得参差不齐，绯村咬住剑柄翻身一滚，看准雨弦交错的空隙纵身击来。
“以为那么容易的招式就能对付么？”
跃起间刀锋翻转向下，刃却在即将接触他脖颈的时候放慢了。
不经意的，一抹极浅的微笑浮上他银粉色的唇角。
另一柄瞬间出鞘的刀猛然贯穿白衣人的左胸。
皮肉裂开的声音。
温热的血，顺着剑刃的凹槽骤然喷溢而出，瞬间洇红了那抹从不曾污染的白色影子，洇没了所有沉静与嘈杂的雨声和时间，洇红了绯村一直紧握刀柄的双手。
“大意的人就会死，这句话还你。”
他抬起头，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准备拔刀的手僵栗在半空。
司戚的脸上没有过多的痛楚，反而浸润着一种淡淡的欣慰与钦佩。
“不愧是……绯村。”
以第一击作为开道，在腾空无阻时利用腰肩扭转暴发的惊人速度的拔刀术一击命中，无论何种情况下都能将拔刀术发挥到极致的，此称谓正是由此而来。
随着身体撞地的闷响，司戚手中的武士刀缓缓地滑落。
“为什么……”绯村喃喃道，仿佛真的不明白似的，他看着面前的司戚不断淌血的唇角。
“不用怀疑，我确实输了……”他试着微笑，不断涌上喉间的血却阻断了他的话语。
“可是你那一剑刺下来明明可以杀了我的……为什么？！”绯村蓦地喊出一句，他摇着头，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这是真的……”司戚轻声道。
剑抽离身体，伴着他胸口汩汩地流动的血液的声音，每呼吸一次都沉淀着痛。
“可是……”
“你是在侮辱我么？在战斗的时候对敌人手下留情？”凭借着仅剩的力气，他微微抬首，即使在这一刻仍不失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与优雅。“一但走上这条路，就必须坚定自己的立场，这是对自己的信仰应有的尊重。”
“……”绯村不说话了，他盯着眼前的司戚，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定般，缓缓地将剑锋对准他的喉咙。
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像都已为结局做了铺垫，耳边，也同样回荡着静谧的冷雨。
记忆重新回溯起那个阴霾的雨天，司戚的表情在那个时候是那样的坦然从容，干净到透明的脸上，倒映着一种苍凉的悲怆。
那个时候，如果可能，他几乎相信自己真的会毫不手软地刺下那一剑。
一切甚至来不急悲伤。
就在他即将动手的时候，一阵剧咳蓦然在耳边暴发出来。
如果不是那一刻，他都不知道命运居然也会如此残忍。
司戚的表情微变，显然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作……捂住嘴却依旧无法止住那要命的咳嗽，胸腔干涸得几乎呕尽了所有空气，直至要把肺咳出来……他用力地撑住身后斑驳的墙壁，以至于自己不会太狼狈地倒下。
绯村怔住了，他看到不断地有血液从那人的指间流出，即使怎么遮掩都挡不住那溢涌不停的红色的血液……
就像慌言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不住淌落的，是真相的血。
这就是真相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为什么总是骗我……”
极轻的语气，几乎要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为什么……”
四周这样寂静，两个人长久对视着，司戚闭上眼睛，第一次，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很疲惫的神色。
“倒底怎么回事？！”
“……因为我快要死了。”
略微轻松地吐出这句话，甚至带着些许的笑意，他觉得绯村盯着他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似乎有什么特别浓烈的情绪一下子在那双蓝紫色的眸中流溢出来，沉重得令他透不过气。
“我曾经想过，交手的时候，如果你完全没有求生的意志，我就会杀了你。不过你没有让我太失望。”
“最后，把那把刀刺进我的喉咙，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不是么？”
他微笑着说。
绯村却不断地摇头。
“动手啊。”
他摇着头往后趔趄退了一步，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量，几乎要站不住倒下去，几乎要握不住那冰冷的刀柄。
“绯村。”司戚低声道。
“……”绯村抬起头。
隔开那些灰暗的冷雨，他感到司戚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向他浸润过来，那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淡淡的草木味道。
“像许多普通人那样活下去是幸福的。我都没有机会了，你为什么就不珍惜呢？”
“可是你不该死的……”
“别傻了，我们两个之间必须要死一个。就像一直监视在外面的那些忍者，你不可能感觉不到吧。”
“……”
“如果我活着，那些人不可能轻易放过你，同样，你活着，他们也不可能放过我。”
“绯村，你应该比我活得更好，新时代来临后，你可以为自己选择道路的。”
“你在干什么？这个世界从来不需要你的眼泪的。”
时而温柔时而严厉的语气。
握刀的手隐隐地颤抖着。
其实他说的这些话，自己又何尝不知道。
包括对巴也是一样。
即使在那个雪天里，那个残忍的真相接晓的时候他依然想保护她，被杀也好，不会幸福也没关系，只要她可以好好活下去就好了……
可是结局，是她用自己的死亡换来了他的生。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活下去吧，就当是为了你曾经深爱过的那个女子，也许即使活下来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但她用生命保护了你不是么？你不能辜负她的灵魂。”
“……”
“动手吧。”
可是他下不了手。
“绯村！”司戚的眼神突然狠厉起来，“你不杀我的话我就会杀你！”一句话让他几乎松动的握刀的手下意识地再次握紧。“两败俱伤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我们谁都活不了！你想清楚！”
他怔怔地看他的眼睛，看从他的眸中透出的那种决绝的目光，过了很久，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闪烁的瞳光慢慢地坚定。
“你有什么遗言？”
终于恢复了那种冷酷的语气。于是他笑了，忽地低头又咳出一些血块，胸口的血几乎要把他的和服全部染红了，脸苍白得厉害，微微曲起身子，仿佛才感觉到那种长剑穿胸的剧痛。
“如果一定要说，希望……他们都能好好地活着吧……再也不要有人因此而死……”
雨一直下，咸涩的液体和着雨水不断泌入嘴角，绯村手中的刀一直在半空僵栗着，巨大的悲恸再无控制地压在他肩上，几乎要把他压垮了。
他紧紧地咬住唇。
“让我消失吧。”司戚微笑着说，他的声音异常温柔，就像在哄一个悲伤的孩子，双手握住他前方微颤的刀锋，缓缓的，直贴进自己的喉咙。
“别难过，我会做一个最温柔的梦。”
最后的画面渐渐模糊，一切都隐没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声里，再无痕迹。
幕末.下.完结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幕末篇.三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