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2：妄火燎原》清崖兮鹤书

69、信念之墓（十七）

　　三枚圣金戒指对于天穹城顶尖的赏金猎人萧南风来说，不过是一次赏金任务所得报酬的零头罢了，对于青年来说，却是蜗居在垃圾场里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财富。
　　诚如青年所说，这帮派割据的星罗城危机四伏，处处杀局，贸然闯入其他帮派的领土，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三枚圣金戒指买的不仅是向导的服务，更是青年的命。
　　楚江不禁思索，人命有时贵得出奇，例如天穹城的那些圣族，为了救他们，不惜牺牲掉其他城民，甚至是特战队员的性命。人命有时又贱得离谱，就像地下城阴沟里饿死的腐尸，还有被帮派驱逐到垃圾场里的这些“孤魂野鬼”。
　　命运的不公总是让人恨得咬碎后槽牙，但生于尘埃的人，也明白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总有无数只脚在有意无意间，狠狠地将他们践踏，踢入万劫不复的泥沼。能从泥沼中拼死爬出的，又有几个人呢？
　　看着孤苦无依，在末世中流浪的青年，楚江反而庆幸起来，他还有能力保护好楚溪，身边还有维叔和忠心跟随的队员们，更是幸运地拥有了生死相依，灵魂相契的爱人，能并肩携手度过着乱世的烽烟。
　　楚江悄然看向身边的萧南风，又在他回望过来之际故意傲娇地避开了眼神，转而问青年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青年昂起头，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唔，太久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实在想不起来了。”
　　萧南风不禁好奇道：“那平日里别人都是称呼你的？”
　　青年耸了耸肩回答道：“脏鬼、垃圾、狗崽子、喂？叫什么的都有，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也无所谓，那种不尊重人的家伙，也不配叫我的名字。”
　　萧南风笑说道：“哟，还挺有自尊心的。放心，我们不会用这些称呼叫你的，既然你现在是我们的向导了，叫你小向老师怎么样？”
　　“老师？”青年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道：“唉哟两位先生，我哪配得起老师这么高贵的称呼啊，你们叫我小向就行，还挺好听的。”
　　楚江顺势说道：“也好，小向，喊着还亲切。”
　　得了三枚圣金的酬劳，还得到了有尊严的对待，青年对楚江和萧南风的好感度也逐渐加深。虽然初相遇时闹了小小的不愉快，而且这两人的兴趣也太独特了，总是寻新鲜寻刺激，但现在想来，这些都只是小问题，不足挂齿。
　　毕竟人家是真的大方啊！出手相当阔绰！
　　青年妥善地将三枚圣金戒指贴身藏在胸口的内袋里，乐滋滋地引导着他们往七街的方向走去。
　　看着小向逐渐昂起头，挺起胸，整个人明显高兴了许多，楚江不禁心想，这小伙子邋遢着一张脸，也看不清样貌，不过听声音看他的身形，年纪应该也不大，不晓得成年了没有。
　　楚江本打算开口问他年纪，但转念一想，他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更不会数着日子给自己过生日，提起这个话题，反而还戳他伤心事，也就算了，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萧南风凑到楚江身边，轻声说道：“这小子可真好骗，随便说两句好言好语他就这么开心，恨不得给咱们卖命了。”
　　楚江无奈地说道：“那就说明，以前是真没有谁把他当人看，才会像现在这样，三枚圣金买人命，一句好言换人心。”
　　萧南风笑着打趣道：“哟，咱们楚大队长，还是个有哲理的诗人啊！”
　　楚江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佯怒道：“你这家伙，损人还敢损到我头上来了！”
　　萧南风立马觍着脸说道：“哪儿敢呀，你可是我队长啊！”
　　正在两人你来我往地贫嘴之际，原本蹦蹦跳跳的小向突然停住了脚步，猛地变了脸色，着急地朝身后的楚江和萧南风示警道：“嘘！不要说话！快躲起来！”
　　楚江和萧南风闻言即刻收声，迅速进入戒备装备，循着小向的指引，躲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矮墙后面。
　　没过多久，主路上逐渐响起了铁链在粗糙地面上摩擦的刺耳声响，伴随着低微的，奄奄一息的呻吟声。
　　楚江掩在墙后，略微探头观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一个高大得超乎常人的壮汉，单手扯着一根手腕粗的铁链，而铁链的另一头，竟拖着一个鬓发斑白的老人。
　　老人身上的衣料已经被磨烂了，难以蔽体，露出了身上狰狞可怖的伤痕，密密麻麻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也不知是被殴打的，还是被地上的土石划伤的，抑或是两者都有。
　　楚江见状，倒抽了一口冷气，双拳握得死紧，甚至爆起了青筋。
　　小向看到楚江这模样，怕他冲动跑过去救人，急急忙忙拽住他的手腕，劝阻道：“先生！您可不要冲动啊！这是食人蟒的铁则，活过一定年龄的帮派成员，如果不愿意自行了断的，就由帮派的打手强制处理掉，而且会用尽残忍手段折磨他，以震慑其他的帮派成员，逼着他们遵守帮派规则。”
　　萧南风也神情不愉道：“这又是什么破规则？人家活得长久还碍他们的事了？”
　　小向轻声解释道：“我知道你们蓝门人性化，但外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帮派，都跟食人蟒一样执行这种制度。上了年纪的人，体能和智力都急剧下降，无法为帮派继续做出贡献，反而会徒然消耗紧缺的资源，得不偿失。为了把有限的资源留给年轻人，甚至是新生代的孩子，这些帮派的人才执行这种制度，而且是取得大部分帮派成员的同意的。”
　　楚江不解道：“那些同意的人，他们就不怕自己老了以后，也会被这样折磨吗？”
　　小向无奈摇头道：“唉，他们哪顾得上想这么长远的事情？当下能填饱肚子，还要保证自己的孩子有足够的食物，能在这鬼地方存活下来，已经是很艰难的事情了。能苟活多久都是命，上了年纪的人，也活够本了，自然就被他们无情地抛弃了。”
　　楚江倒是没想到，各个帮派占地为王，各自为政的星罗城，竟然比灾变时期的星罗城还要混乱残忍，甚至可以说是原始。
　　在这些帮派成员的眼里，人类不再是有尊严的存在，而是可衡量的劳动力。其价值，甚至比不上一枚圣金戒指，廉价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