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6、病情。 ...
-
秋季下午三点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陆晏舟走后,姜硒就窝在花园里的秋千椅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来,形成一大片斑驳的倒影。
姜硒双手合在一起衬在脸下方,脸侧有几缕碎发落下来,衬得侧脸更加柔和了些,长而翘的睫毛小幅度的扇动着。
她梦到了顾南乔,梦境里的女人穿着一袭长裙,裙摆没过脚踝,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她们站在山顶处,前面不到三米就是几万米深的悬崖,抬眼往去满眼青绿,不同种类的树遍布了整个山沟。
顾南乔站在她的左手边,两侧的长发遮住她大半张脸,姜硒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不知怎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恐惧感,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开口喊顾南乔。可后者却像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一样,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姜硒又喊了好几声,依旧没有得到回答,她有些急了,刚准备伸手去拉顾南乔,可眼前的人突然转过身,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拽着她一起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悬崖。
梦境瞬间变得混乱,刺耳的尖叫声,翻滚的风声,女人恶狠狠的诅咒声都似魔咒般环绕在她的耳边。
她听见顾南乔说,“姜硒,你怎么还不去死。”
……
林一泽结束工作后,就马不停蹄的开着车回了家,他和姜硒约好中午一起吃午饭的,可现在已经快两点了。回去的路上,他几乎能想象出姜硒看到他时的样子,耷拉着小脸撅着嘴,先是翻一个白眼,然后一脸埋怨的质问他,“林一泽,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要饿死了。”
想到这,他不禁低笑出声来,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开了四十分钟就到了。
把车停到姜硒家门口,按下姜硒昨天告诉他的密码。门自动打开,院子右侧的小花园里种着很多不同种类的花,各个都娇艳欲滴。在靠栅栏的那边摆着一个粉色的秋千椅,姜硒侧躺在上面,身上盖着一件薄薄的针织毯。
林一泽看着熟睡的人,笑着摇摇头轻步走过去。
眼前的人睡的很不安稳,像是陷入了梦魇,额头上布着一层薄汗,下唇已经被她咬的失了血色。林一泽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轻轻晃了晃她,边晃边低声喊她的名字。
见没什么效果,他又拍了拍姜硒的脸。突然,姜硒猛地睁开眼睛,呆了两秒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胸腔因她的动作剧烈起伏着。林一泽握住她的手,一声接着一声轻轻唤她的名字,唤到第十遍的时候,姜硒才缓缓回过头,看向他。
又过了将近一分钟,她才吞了口唾沫,有些艰难的开口,“林一泽?”
“嗯,我在。”林一泽半蹲下来,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在她眼尾上来回摩挲了几下,“做噩梦了?”
又是一阵沉默,此时的姜硒像被上了发条般,缓慢又僵硬。她从椅子上翻起来,脚踩在边沿处,双手抱上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林一泽帮她把脸侧的碎发撩到耳后,“在想什么呢?”
姜硒慢一拍的抬头看他,神情涣散。她紧紧攥着裤腿,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
“我先去洗个澡。”
说着她就扶着一侧的扶手站了起来,脚踩地的一瞬身体晃了一下,林一泽连忙扶住她,眼前的女人就像丢了魂一般,神志不清。
“我没事。”姜硒把她的胳膊从他手里抽走,“你...你先...坐一会。”
简单的几句话被她说的磕磕绊绊的,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林一泽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姜硒进到卧室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厕所,门从里面反锁住,几秒后,里面传出水流声。
她进去之后,林一泽一直站在外面靠在门框上等着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里面的水流声不间断的响着。
等到五分钟,林一泽敲了几下门,“姜硒,你好了吗?”
没有回应,他又等了一分钟,“给我回句话,不然我砸门了。”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林一泽心里有些发慌,下一秒,毫不犹豫的往后退一步,紧接着一脚踹到门锁上。
一声巨响,门撞到后面的墙上,再反弹回来。
他推开门,看到了让他后怕了很久的一幕。
姜硒靠墙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身上的衣服被头顶的沐浴头淋湿,单薄的面料紧紧贴在身上,水雾下一张小脸是近乎透明的白。她眼神空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就像,就像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林一泽快步走进去,经过洗脸台时从一旁扯下一个浴巾,关掉淋浴头后,立马把浴巾裹到她身上,他做这些的时候,姜硒依旧没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姜硒。”林一泽单腿跪在地上抱住她,“你说句话好不好?”
“别吓我,你看看我,”林一泽松开她,捧着她的脸,轻轻晃了几下,“你看看我,我是谁?”
“姜硒...姜硒...”
姜硒身上没有一丝温度,冰的渗人。人有三魂七魄,可他觉得此时坐在他面前的女人只剩最后一魄,声音稍大几分都会给震碎了。
林一泽是真的慌了,他把姜硒从浴室抱出来放到床上,然后伏在床边一遍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几声老态的女声,随即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卧室门被推开,阿婆看见卧室里的人影时吓了一跳,随手在门口拿起一个花瓶,快步冲进去,“你是谁?”
林一泽回头,他之前在姜硒家院子里见过她很多次,想必应该是姜硒找的阿姨。在他愣神的几秒,阿婆注意到了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姜硒,手一松,花瓶瞬间碎成千万片,她一把推开林一泽,拍了拍姜硒的脸,见没反应,立马起身冲到窗户旁的化妆台旁,化妆台一侧摆着一堆装着各色胶囊的玻璃瓶,她拿起其中一个,倒出两粒胶囊,又去旁边接了半杯水。
看姜硒吞下药后,她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林一泽,冷声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林一泽眉头皱成一团,眼神紧紧盯着床上的人,“我叫林一泽,我就住对...”
“林一泽?你就是林一泽?”
“您知道我?”
阿婆彻底卸了防备,紧绷的背松弛下去,扶着床边慢慢坐下去,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女人,“硒硒做梦时喊过你的名字。”
顿了几秒后,她又补充道,“在美国时这孩子经常做噩梦,每次陷到梦魇里时,喊得次数最多的人名是顾北沐,第二多就是林一泽了。”
“别担心,她发病时就是这个样子,像丢了魂一样,吃了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林一泽感觉到他的脊椎骨被极致的寒慢慢吞没,他哑着声音问,“发病?她...她得了什么病?”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她从没提过,但应该是精神类的。”
阿婆说要帮姜硒换衣服,请他先去客厅坐一会。林一泽不知道他是怎么走下楼的,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太真切,像被一团迷雾包裹着,眼前一片茫然。
他又想起姜崇清之前对他说的话,说姜硒的心理状况很不好,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不知过了多久,阿婆从楼上下来,去厨房给他泡了杯茶,她虽然不知道姜硒和这个人之间的关系,但她看的出这个人对姜硒很重要。
阿婆走过来的时候,林一泽主动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水杯,说了声谢谢。
太阳被云朵遮住,室内暗了下来。阿婆坐在他右侧的沙发上,“吓到了吧?”
林一泽摇摇头,“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
阿婆叹了口气,“应该久了。我是五月中旬去美国照顾她的,那个时候她精神状况就很不好。”
“她啊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一待就是一下午。晚上也经常失眠,每天都要靠药物才能入睡。”阿婆想了想,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她经常做噩梦,有时候会陷在梦魇里醒不来,有时候就会像今天这样,惊醒后整个人都是失智的状态,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但也不用太紧张,她只要吃了药再睡一会就会恢复了。”
林一泽只觉得胸口胀的生疼,心好似被一张大手握着,手不断缩紧,疼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他缓了几秒,声音无比艰涩,“她...她有过自杀的倾向吗?”
阿婆看着他,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如实说,“有过。”
“那天下午我出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我心一慌,连忙往楼上跑,推开卧室门后就看见...”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天空蔚蓝,一丝云都没有。家里的菜都吃完了,阿婆本想喊姜硒一起出去逛逛,但她说她昨晚没睡好,想在家休息。阿婆知道她一向睡眠不好,也就没再坚持,自己一个提着菜篮出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厅里被阴影覆盖着,阿婆在楼下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人影,心里顿时一慌,连忙往二楼跑。姜硒的卧室在走廊尽头,阿婆上去的时候,卧室门是大敞着的,她快步走进去。
姜硒安安静静的躺在大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单薄的毛毯,发丝散落在枕头上,远看与她平时睡觉时无异。可等走近,阿婆差点被吓晕过去,米白色的床单上晕染出一大滩血迹,血腥味和放在床头处的香薰味混在一起,姜硒白嫩纤细的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此时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出溢血。
阿婆连滚带爬的下楼,极力克制住颤抖打了急救电话。
所幸,救护车来的及时,姜硒被抢救了过来。
“从那之后,我就没再敢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过。”故事讲完,阿婆抹了一把眼泪,她是打心底心疼这个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姜硒吃了药后睡的很沉,天色黑沉,林一泽靠在阳台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外面起了风,吹得树叶簌簌直响,他身上的短袖被风鼓起一个大包,勾勒出精瘦的腰部。指间的烟燃到尾,直到烫到他手指时,他才回过神来,把烟头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