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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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施？”
祁俞言语气诧异，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她迅速做出反应——
“铮！”
剑出鞘。
剑气回荡，掀起一片尘土。
只觉眼前一花，银光飞闪，一把剑抵在了我的脖子上，再往前一寸，便可触碰到皮肉。
面纱带子被挑开，她如木头人一般怔怔地看着面前之人，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身形，一切都告诉她，那个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对象。可那双梦中光数次对她充满爱意的眼眸，如今却是冷漠与疯狂；甚至那人的反应极为冷淡，之前倒下去的灵修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
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些记忆片段，稀稀点点：
“俞言，围猎好可怕，我可下不去手。”少女满脸委屈，拉住她的衣袖，直往她身后躲，从她肩膀上探出个脑袋来。
她出言轻声安慰：“没事的，我保护你。”
少女明眸皓齿，笑容灿烂，撒娇般地：“好呀好呀。”语中满是对她的自信。
……
她不愿意面对真相。心里在默默哀求：不是的，一定不是的……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可她欺骗不了自己。
我看着她的佩剑抵在脖颈处，微微扭过头，皮笑肉不笑：“俞言，三年没见，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语调骤冷，周遭温度迅速下降。
“铛！”我拔动了琵琶弦。
剑身被灵流一震，她往后退了几步，瞳孔一缩，平时冷若冰霜的脸，现在写满了不可置信：“你真的改道修了邪道？”
“是呀，”我点点头，收回旁边黑色的灵流，笑了笑，回应，“怎么，你要来杀我？”
我眯着眼，戏谑地看着她。一楼已空光一人，潵落的酒水，破裂的桌椅，几名灵修死不暝目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我的裙摆。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气氛僵持不下，我率先打破沉默：“俞言，我们可以静下来好好谈的，谈谈我们的以前的事。如果你想知道这妓馆里发生了什么，我也可以一一奉告。”
我嘴唇一勾：“何必直接动手呢。”
她紧握双拳，咬牙大声道：“你这是被仇恨蒙蔽了！你寻遍禁术用尽活人的命来修邪道，此道灵力极难控制，在这条道走到尽头的人，无一例外爆体而亡，你是在步步自封。”
她的心如坠冰窖。
她从林凌凌那得到的消息，顺着线索找到我的下落后，她很欣喜，可这份欣喜转瞬即逝。所有罪恶的源头都指向那个人，如今我的模样于她陌生得可怕。
万念俱灰，心寒至极。
曾经那个天真烂漫会向她寻求庇护的人，现在成为了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曾经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端庄，言谈笑语间都是动人气韵，偶还带有少女的羞涩，哪有今日语言轻浮，妓女打扮模样？
……太过让人失望。
“你说什么？”我触碰到逆鳞，语气冷如冰，“祁俞言，我劝你谨言慎行。”
她重新提起佩剑，周身灵力流转，剑身火红色的流纹浮起。
她轻声说，似是安抚：“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我怒极反笑，“你叫我如何回头？除非自毁修为，否则绝无回头可能。”
大有剑拔弩张，争斗一触即发之势，我抬高了音量：“好，你要用剑，我便陪你用剑。”
眼神淡淡一扫，我冷哼，走到一位灵修的尸体旁，那人被剑贯穿，我猛然握住剑柄“噗”地一声将其抽出，剑身鲜血滴落，泛着丝丝寒意。随意放下那剖桐琵琶，我兀自在空中挥了挥剑，眼尾上挑，充满挑衅。
她嘴唇颤抖，想继续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口，一时竟无法反驳。
“请不各赐教。”
“铮铮铮”的刀光剑影，我没有学过完备的剑术，在她如疾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势下，只是简单地挑、劈、点。对于她一个宗师级别的剑修来说，略显乏力。被动防守，渐渐落入下风，已是强弩之末。
就在此刻，她抓住破绽，直取我的要害！
方才的情景再次重现，我也认了，便叹道：“俞言，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你那么行侠仗义,在衙内挂了腰牌，既然案件已经查明,像我这样十恶不赦的人,怎么不就、地、正、法?”
淡淡的调子里带着一丝惋惜:
“可是，你真的舍得杀我吗?”
偏过眼前的剑锋,我拉住她的窄袖，踮脚,就那么借力往下一扯，蜻蜓点水般吻上她的嘴唇，一触即分。
趁她发怔的几秒，我轻笑着连连后退，拉开距离。
就在她闭关前,孰胜孰负还不定,但现在她若有心真正与我一战,几乎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况且三年过去,即便心里有点底，时过境迁,我也拿不准她对我的感情到底如何，如确恼怒羞成怒，要强行带走我处置,脱逃得是不少力气。
在整理完《怨灵》残卷之前,我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感受到唇上的温度,后知后觉。
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那一吻,着实心惊肉跳，撕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将她们一直回避的情愫直接挑明,无需弯弯绕绕。
“俞言，你又分心了。”
少女展颜一笑,在她恍惚中,身影与记忆中的故人重叠,时间回到三年前,那段安逸的岁月。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我挽过鬓边的碎发,轻声道。
随着一阵黑雾翻涌,消失在了原地,踮足乎一楼凭栏上。
琵琶又怀抱在身,我意趣正浓地弹下一首曲子,惨惨凄凄,满含怨怅。她想追上,我眉眼弯弯拔下最后一音,乐潮退去,被法阵传到了别处。
她僵住半分有余,缓缓将剑归鞘。
与我正打照面以来,思绪仿佛冻住了,反应迟钝。如此乱了阵脚、失态，还是头一次。
天色已晚,即使这边部下结界，先前的动静也惊扰到不少人，官府的人随时会来，此地不宜久留。
手中幻化出一根赤色凤凰鸟羽,传音道:“瓦子内所传禁曲一事存疑,请求官府查封。我将深查世州通判暴毙一事，申请下达更高级特许令。祁俞言敬上。”鸟语化作一缕红光向远处流淌，一闪而过。
她脸上忧虑之色更添几分，望向我离开的方向。来这一趟便折腾到了申时，天色渐暗。衣袂上的点点血迹，使情绪瞬间决堤。
她平时一般写信，若非十万火急，不会传音回山庄。
眼前蒙上一层水雾，心被扼住，连呼吸都带着钝痛，身躯微颤。
端木施……
她自是悲怮万分，一切的一切都如大梦一场，闭关结束后各种消息连环轰炸，措手不及。
而关于我的，更是如此。
即便我已面目全非，她还想再赌一赌。
……
修行者与凡人之间有明确规定，互不干涉处世，可以通婚，灵修不能入仕为官，少受本朝律法束缚。朝廷、地方衙门和仙门世家泾渭分明。如若邪祟出没祸乱四方，或有心之人从中搅局，一是可下发腰牌，挂名刑狱司，可随时随地查案；二是可以雇灵修帮忙做事，与主人家签订好契约即可。
而其中受邀最多的，是烈焰山庄的弟子。
烈焰山庄从不会参与门派斗争，除后起的陵仙门有威胁，它的势力几乎是压倒性的。一脉传承的凤凰血脉，是他们力量的来源，山庄庄主修为达到大宗师级别，在门派坐镇，俨然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全朝遍布它的据点集中在江南一带经商，富可敌国。
绝对中立，在修行界扮演的又是一个充满正义的角色，且与凡人接触最深。
夜间，世州灯火通明，一派繁华。
宅邸前挂着“沈府”的牌匾，我一路硬闯，跨过门槛。
来报的仆从匆匆，知州此时未歇，强装镇定，整理好衣冠，来大厅迎客。便见刚杀进来的年轻女子悠悠地品着茶，上面还冒着热气。
“段宗师，今日怎突然来访？有失远迎。”知州陪笑，暗自抹了一把汗。
我早闻其动静，放下茶盏，起身微微行礼，笑盈盈道:“知州大人，怎有如此一说？是小女不请自来，惊动大人，也该由我陪不是罢。”
知州心中一沉:完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我的场景。
鲜血洇上履底,女子徐步而来,簪上串珠晃动轻响,仅一拨琵琶弦,最后的守卫震退数十尺开外，吐血不止。知州瘫软在地,挣扎爬起,袍子却又被踩住,扯了回来。他战战兢兢回头，迎上女子娇艳却暗藏杀机的笑容。
“咔哒”女子拔断弦,刺进知州血肉,连带整个没入,顿时血流如柱，撕心裂肺的痛使他痛死过去。
可意识须实便回笼，女子居高临下心俯视着他,毫不感情甩出他贪污腐败的证明，这些罪证足以至他于死地,且全家连坐。
知州惊恐发现,伤口竟长出了嫩肉,那琵琶弦留在了他身体里!
女子微微一笑,不急不徐道,要与他做个交易。
那留在体内的弦是催命符,一旦外力催动他将横死当场。女了甚至说在府中留了眼线，控制着他全家老小的命。
知州早有所闻,最近有邪修在江南一带兴风起浪,见如此忍的杀人手法,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先前几次见面都是开门见山切入正题,做事很绝,哪有今日阴阳怪气,笑面虎模样?恐怕……
知州惴惴不安，也猜不透，只勉强道:“段宗师,此次一行，所为何事?”
“临时起意,无所谓大事。”我漫不经心地抚上耳坠,看似随意道，“由此一提，我倒是忆起,今天我在妓院都见着有烈焰山庄的弟子来逛,小女可是好奇,逗她一下,那人却道出了梁通判的事…”
果然都知道!
知州脸一下煞白，血色全无。
“大人不是仅与小女说过,新任通判的施压,才使大人请灵修来协助办案吗?可我从司里得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
一字一顿,每个字如干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开，
“烈焰山庄的人,已经完全接手了案子。”
我低声一笑:“大人没告知过呢。”
知州被强大的气场镇住了,登时一阵心悸,不管不顾跪下重重磕头,声音抖不停:“段宗师,我也是身不由己而为!若上面追查下来,别说这顶乌沙帽,我上人头也难保啊!
请他们办案,不仅能堵哪些官员的嘴,而他们又很有原则，还…还不会泄漏消息!”
我冷笑，也不装了，将手一挥，滚烫的茶水泼了知州一身，他没有躲，也不敢躲。
“你还挺聪明。”
精致的茶盏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知州伏在地上，没动。我嘲讽道:
“我杀的。”
他猛然抬头:“连他……”
“没错。”我打断他的话，蹲下身，扼住他的喉咙，摩娑着，语气里充满威胁，“他比你不听话多了，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还要把事报给陵仙门。在那场宴会上，他要跟人接头，我只能远程杀了他。”
“而你，再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你不惜命，也要掂量掂量你家人的性命。”
知州喏喏连声。
我嗤笑，收回了手:“你知道，今日那女修的身份吧。”
怎的不知！
知州不禁腹诽:通判当众暴毙一事闹得满城风雨，烈焰山庄的继承人都在彻查，此举已是引火上身，真是……真是个疯女人！
“她来了，大人也不必太过自危。按我说的做，尽早结案……”
交代完最后的事项，我慵懒一笑，语气低沉。
“那便麻烦大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