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飞升》三笛木

13、玉生昆仑（三）

　　转眼，又是一些时日过去了。

　　拂玉在太虚观中着实待得有些烦了，可是，她师父芷卿若是不发话，她不敢出去。

　　好在还有集安这么个可以说话的人，更加好的，是她从集安那里听说，芷卿答应要带他们下山。

　　阳春三月，本该扬州一去，赏花观鱼，可芷卿却携了拂玉，顺便带上了自从上一次来了太虚观便赖着不走的集安，三人一起来了漆吴山。

　　而促成这一趟漆吴之行的缘由，是拂玉突然想起了上上次渡劫回程途中，芷卿嘲笑她人间堪堪十五年竟变得那般老成的模样，随口说了漆吴山的温泉有养颜美容的功效。当时他答应了她要带她去的，可后来由于各种事情，并没有付诸实践。

　　于是当拂玉再次提及，他也就不好再推脱，而且这春日大好时光，若待在太虚观中，委实有些浪费。

　　至于谁管太虚观呢，他早就拜托了因为两个徒弟都下山了，现在闲着没事儿的冠宇。

　　可想而知，当冠宇见着拂玉时，那诧异的神情，就差点儿没叫徒弟了，可见着的是个女子，又不敢确定，直到听了芷卿的解释，他才恍然大悟过来，拍拍自己的额头，摇头叹气不已。

　　那两年，感情他收的是个女子，这可真是坏了他的规矩啊！

　　想到这个的时候，他硬是没拿好语气与芷卿说话。可这事儿都过去了，他想想，也没什么值得去深究的，便不再执着，释然了。

　　而且，他收的弟子是作为人间人的南笙，却并不是拂玉。

　　拂玉也并不记得自己作为人间人时的那些事儿了，所以二人算起来，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他那次倒真是第一次见拂玉，以前偶尔来探望芷卿的时候，却从没见过拂玉，只是偶尔从芷卿口中听闻过这么个存在。大抵是他每次来的时机都不对，所以才会错过见面的机会吧。

　　三人见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若乘风载雾，定是不能尽兴享受这山中景致，便舍了代步的祥云和翩翩彩蝶，悠闲地在山中踱步走着。

　　拂玉对一路上的植物之类的甚是感兴趣，走走停停的，不时在溪涧处看水生的鱼草，不时又在路旁的灌木丛中看些自己在昆仑山没见过的红色果子。

　　集安饶有兴趣地跟在她身后，于是之，芷卿一人走在前面，时不时回首看着他俩的嬉玩。

　　一路上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芷卿倒也觉得，此情此景甚是悠哉，可此行却并不单单只是来游山玩水的，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

　　而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便是因为那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至于这事儿有多重要呢，说来，却也不是那么重要，不过是馋了漆吴山的山神酒老怪的酒罢了。

　　酒老怪那里，春日里总是会酿几壶新鲜的桃花酿，味道醇美浓厚，喝罢几日里都是唇齿留香，余味无穷。

　　芷卿许久没喝到漆吴山的酒，现在馋得要紧。

　　上次那壶讨来的好酒被集安顺走之后，他后来喝的都是些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酒了，那滋味，就是堪堪比喝茶多了几分感觉罢了，着实解不了馋意。

　　行至半山腰，三人前面却出现了几位年轻的男子，其中一位身着白衣，手持折扇，头上用蓝色绸带绑了头发，款步走在他们前面。芷卿驻足停下来，看着前面的一行人，久久没有继续前行。

　　待到拂玉赶上他的时候，看着他不解问道：“师父为何不走了？”顺着他的目光往前面看去，看见那几个人又转过头看着芷卿，遂说道：“师父，走啦！”

　　他这才提步要走，可叫还未触及地面，身后便传来了集安气喘吁吁的喊声：“等……等等……我……”拂玉回头一看，只见他扛着个一人大的玉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臂，说着：“你们怎好不等我就走了呢。”说着这话，不久后终于站在了拂玉跟前，一把将身上的玉身扔下来，没好气说道：“你把这玩意儿忘了吗？”

　　拂玉看着自己的玉身，凝眉思考一会儿，遂问道：“丢在何处的？”

　　“刚才你追蝴蝶是在什么地方？”集安终于平复了下来，继续道：“你知道我扛着这东西走了多久吗？嘁……”

　　面对着他的数落，拂玉只得微微矮身赔笑道：“抱歉抱歉，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你就多多海涵吧，包容包容啦！”说罢，一股青烟散去，玉身自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握拳朝着集安砸去，“谢啦！”

　　芷卿只是看着，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笑，可又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看罢他俩的一阵斗嘴，摇头率先走在前面。拂玉见着他走，赶紧跟了上去，集安无法，也只得继续跟着走去。

　　这硬是花了半日，他们才到达漆吴山的温泉谷。

　　一进谷，一股夹着微微硫磺味的酒香飘出来。拂玉见着温泉兴奋不已，忙拉集安上前去探个究竟，芷卿却没跟着一起。

　　温泉谷旁边的一处紫竹林里面，隐隐约约坐落着几件茅草房。

　　酒老怪老远就瞧见有人来，遂出了酿酒坊，这才看见芷卿立在那里。

　　林间徐徐风过，吹动他漆黑如墨的长发，霎时如一只开屏的尾羽一样披散开来，将他整个人都隐去了一大半。

　　酒老怪远远喊了一声，芷卿回头见着他笑意满面地在和他挥手，他微微一笑，提步往酿酒坊走去。

　　而拂玉与集安则是迫不及待地各自选了一个池子，哐当一声跳了进去。

　　拂玉本想将衣服全扒了进去的，但集安不怀好意地看着实施动作的她说了句“非礼勿视”后，她索性什么都不脱就跳了进去。

　　集安顿时失落，叹道：“可惜。”

　　隔壁吼来一句：“可惜你个头！你个色鬼！”像是当头来了一棍子，集安顿时哭笑不得，没好气嘟哝着：“一览无余，我还不喜看呢。嘁！”

　　不一会儿，芷卿提着两壶酒从酒老怪那里出来，然后集安看着刺身裸体只在腰间围了个遮羞的白布时吓得睁目结舌，颤颤巍巍伸出手指指着他吞吞吐吐着：“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芷卿不以为然，回他道：“穿着衣服是泡你呢，还是泡衣服呢？”

　　集安忙上前，挡在芷卿面前，好心提醒道：“你没看着拂玉还在这儿吗，怎么讲，她也是个女子，你这样，多不好啊！”

　　芷卿点头认可，却指着那边对他说道：“那你且看看那边！”

　　集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只见拂玉趴在温泉边上，伸出两只光溜溜的手臂在他待的那个池子里面来回划着水，抬头望着集安他们，呵呵一笑。

　　集安忙转过头去，捂住自己眼睛，口中说着：“姑奶奶，你什么时候脱了的？虽然我刚刚说了句可惜，你也不用这么弥补我啊，老子是开玩笑的啊！”

　　拂玉百无聊奈地玩着集安池子里面的水，悠悠说了句：“师父，你要泡这个池子还是我这边这个池子啊？”

　　集安的肩膀瞬时塌下去，下巴拉得老长，嘀咕道：“你俩这是什么情况？”

　　芷卿没心思解释，不以为然说道：“死开，挡着小爷我的路了。”说着，绕过他身体，慢慢走进温泉池子，冲着那边的拂玉说道：“师父泡这边就好。”

　　拂玉：“哦，那需要我过去给你搓背不？”

　　芷卿淡定回道：“不用，你自己泡自己的就行了。”

　　拂玉：“哦，那拂玉去了。”

　　听着这对话，集安的肩膀塌地愈加厉害，他艰难回过头看着此刻悠闲靠在池子边上，闭目养神的芷卿，觉着忒不可思议了。

　　芷卿身前的水面上浮着个放酒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在温泉水的作用下，酒香四溢，飘进集安的鼻子，他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集安极度嗜酒，但自己却寻不得好酒，每每去昆仑山见着芷卿有什么好酒都会顺手带走，但做贼的次数太多之后，成功的几率便直线下降到趋近于零。

　　所以现在闻到这么好的酒，着实保持不住，一个筋斗扎进水中，顿时水花溅了三尺高。

　　要不是芷卿手快，那酒怕是早在水花中葬身池底了。

　　水花散尽之后，芷卿看着集安那张极其迫切的脸，不怀好意地把酒壶缓缓从他的鼻子前面掠过，然后却把酒送进了自己的唇边，十分得意的饮了一口。

　　集安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口接着一口，忍不住说道：“给我留点儿……”

　　芷卿停下看着他，挑眉道：“一点儿就行？”

　　“那就好心多留一点，两点吧！”

　　芷卿被逗笑，呵呵呵笑了几声，摇头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他，说：“拿去喝吧，酒老怪那里还有许多呢，我一会儿帮你去讨几壶去！说起来，你与老怪不认识吗？”

　　集安喝罢，长舒一口气，神情享受不已。“不认识！但看来你和他倒是旧识了，我认识你这么久，怎么没听过你说起过呢？”

　　“若说了，你岂不是每日都来叨扰他老人家。老怪最怕扰，几乎不见生人，我是怕你忍不住会找他从而得罪他！”

　　“哦哦，那我就不去结识一番了。我担心我到时候把持不住对美酒的渴求，一个不慎得罪了他，以后就喝不到这么好的酒了，以后你就替我多讨几壶好酒罢！”说着，将手中的酒壶倒置过来，用力抖了抖，滴出几滴酒，他伸出舌头舔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