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三千》冷香蝶

7、仙 居

　　子虞

　　“子虞！……你的脸怎么红红的，是发烧了么？”

　　凌晨时，凛儿和师父竟一起回来，让我有些意外。凛儿回来第一句话便是叫我名字，第一个动作就是捧起我的脸。

　　“我没事……”我甩了甩头。

　　“虞儿，我们要离开这里……”

　　“嗯？”

　　凛儿一旁放下明儿时，师父就突然作了这个决定。我有些诧异。

　　“怎刚回来就又要走了？”没等我问出口，门外林士轩已经撩开了纱帷，声音也早已飘了进来。

　　师父没料到还有人，似乎有些吃了一惊。但没等他开口，士轩又问了一句。

　　“发生了什么事了？”

　　“……方才上山途中有人追杀我们。”师父定了定，似有沉思。

　　“什么！！”幸好都没事。青岳一直很安定，莫不是又惹上了什么事？

　　“子虞，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凛儿拉着我，打断了我的思绪，一对柳叶眉已深深锁到了一起。

　　“嗯……”我点了点头，可是却很迷茫，离开这里我们要去哪里呢？

　　士轩看了看我，但目光随后却又落到凛儿身上，却让人感觉冷冷的。

　　“子虞，我们一起走，我不想和你分开……”

　　莫名的，我感到凛儿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嗯，我们一起……”我拍拍她，好让她安心。但似乎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离开青岳的话……这里离我的别院很近，不若去我那里？”林士轩提议。

　　四下一阵沉寂。

　　看得出来，凛儿并不愿意，只是她始终没有说。

　　最后是师父开了口。

　　“也好，就让子虞同凛儿先随你下山……”

　　“师父不走么？”我奇怪道。

　　师父却没有回答。凛儿在旁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不必多问。

　　不知道为什么，凛儿和师父何时竟有了这层默契了？

　　“既然这样，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即刻启程。”

　　林士轩弯了弯眼角，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没有花多少时间，我们都已收拾停当。虽是女孩子，但我和凛儿的东西却都很少，放在一起也只是一个几两重的小包袱。

　　随林士轩下山时，我方发现师父已经不在了。他又走了。这次，他将明儿也带走了。

　　而一直将明儿视作宝贝的凛儿却一点没有在意的样子。一切都很理所应当。好像只有我看不明白。

　　“凛儿，你和师父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下山时，我禁不住问她。

　　凛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眼林士轩摇了摇头，“没有。”

　　凛儿不干脆的时候，便是在说谎了。但我也没有再问下去。

　　“下了青岳山，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林士轩道了句。

　　“嗯。”我点了点头。

　　凛儿却一脸冷漠。

　　师父说曾被人追杀，但是我们在后山的小路下山却没有遇见一个人。可能是时辰尚早的关系，就连山中采茶砍柴的茶女樵夫都没遇见一个。

　　一路上红叶如血如画，灿烂荼靡。

　　凛儿的话却少得可怜，多数都是林士轩同我的闲谈。

　　下山，我们进了一间茶寮。随意吃了些东西。士轩雇了车马，我们一路向东南方向过去。

　　一路下来我也大抵知道，林士轩原是临安人，来长安是为继任世袭的左仆阙一职。已有家室，家宅丰厚，在长安也有他的别邸。

　　半日车马，我们便到了住处，唤名“仙居”。

　　仙居不在长安城内，而是郊外。四周青翠白红，竹菊成林，景致闲雅。

　　“不知道师父何时能来接我们……”我随口道了一句。

　　凛儿只是拉着我的手，目光却望得很远。突然，我竟有种感觉好像近在咫尺的她正慢慢离我远去。

　　“凛儿？”我唤她。

　　一旁的水声却引开了我们的注意力。

　　几个侍者过来帮我们拿了包袱，林士轩在我一侧，指了指远处的水声发出的方向。

　　“那里有眼温泉，是从山间引来的……子虞，你去看看喜欢么？”

　　“温泉？我最喜欢了……”我回头问凛儿，“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洗呢！去看看好不好？”

　　凛儿有些倦了，但却没有反对我的提议。

　　我拉着她一直沿着小径深处走去。林士轩没有过来，想是一路劳顿先去歇息了。

　　“凛儿这里的水好香呢，温热的，有淡淡的花草香……凛儿，过来、过来这里……”

　　青石交错，我小心抬着脚去掬泉水，青苔下脚底一滑竟一屁股滑入了池里。“哗——”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凛儿刚好过来，水花飞起也即刻溅湿了她的衣衫，身形也越显得单薄了许多。她正要过来扶我，我小心站起时刚好又是一记打滑，顺势也将她带入了池里……

　　“呀——！”凛儿一声惊呼，即时水花满天飞溅，将我们都包围其间。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凛儿来揪我的衣服和头发，咯咯地笑了起来。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我边逃，边试图去挠她。凛儿也不怕，抵挡我的同时也不忘来闹我，而我却是最怕别人挠我痒了。

　　一时间，这个温泉里除了水花飞落的声响，就只有我们两人的嬉笑打闹的欢笑声。

　　衣服都湿了，包裹在我们身上。凛儿抱着我，依偎在我身边，仍嗔怪着，“这下好了，我们都上不了岸了……”

　　“……那就干脆不上去了。”我捏了她一把单薄的身躯，凛儿虽然瘦弱但胸脯渐挺也已慢慢有了女人的身姿。应该说，凛儿是很美的一个女孩，除却她的冷漠，她的才气和美貌若说颠倒众生也一点不为过……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凛儿这么高兴的笑了。我搂紧她，作为姐姐的我却一直没有好好照顾过她呢。

　　“凛儿，你喜欢我师父么……”

　　我开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疑问。

　　凛儿有些怔住，从我的怀中抬起头愣愣看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你喜欢他……”我不知该如何继续。

　　“怎样呢？”她双眼明亮，仿佛要放出光来。我轻轻一叹，像师父这样的男子任谁会不动心呢？更何况我们还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会喜欢上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我的心却好难过，有些透不过气来……

　　怎样呢？她是我唯一的凛儿……我该怎样……

　　“你会将他让给我么？子虞？”凛儿似乎不想放过，开始逼问，双手也抱得我更紧了。好难过……胸口好闷……

　　“……不会！”我不会的！永远不会！

　　沉默。

　　凛儿依偎在我胸口，让我窒息的安静。

　　“子虞……你就这么喜欢他么？”

　　“如果，我在他之前出现在你的生命中的话，你会不会喜欢我多一点……？”

　　凛儿的声音轻淡得如同泉水上升起的薄雾，袅袅化开，消融……

　　喜欢……

　　我很喜欢凛儿，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喜欢了啊……

　　“你放心罢，我怎么会喜欢上筠庭呢？我跟你开玩笑的。”

　　凛儿突地离开我的身边，她的体温方一离开，秋风拂过即是一股凉气袭来，竟觉得很冷了。

　　“我只是把筠庭当长辈，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还要跟我吃醋么？”

　　凛儿冷冷别过脸去，自己拘起一捧水往脸上泼。

　　“凛儿……”我走过去，不小心脚底一滑又再次滑了一脚，原本只是走过去现下倒成了扑了过去。凛儿也没有闪，刚好将我扶住。

　　“你小心些行不行啊！”她皱着眉，很不情愿的样子。

　　“凛儿，我只是觉得你和师父有事情瞒着我，可能、可能只是我太多心了，我……”

　　“你们两个还要在水里待多久？”

　　林士轩突然出现在我们视线中，让我们都不禁吓了一跳。

　　再看我们身上都是衣湿贴肤，姿容不整，不免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轻纱薄雾，花容失色。但这个贸然闯入的主人家，见到如此一幕却似乎一副如入常境的态度，但也未有任何失仪之举。

　　“我已经叫人准备了衣物，一会儿就送过来……”他淡淡道了一句，嘴角微微一扬，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已转身消失在林间石径。

　　“子虞，我不喜欢他……”

　　“什么？”朦朦胧胧我似乎听到凛儿小声低语了一句，但再细问她，她却又什么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