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不会喜欢你》瑞小鹤

12、喝酒

　　这一趟出差很顺利。
　　高姐和优立的何总态度很客气，许是因为徐知文的面子，并没有轻视我们这个半路从良的草台班子，反而说了两大车漂亮的场面话。第二天又带我们去参观了优立新开发的影视基地，宫殿市坊的布局规划似是唐制，建筑只有雏形，恢弘之势却隐约可见。
　　优立签下的张剑阁导演是国内第一梯队的大导，目前正筹备《红佛传奇》的电影项目，计划在京市和余杭这两处影视基地取景拍摄。
　　我站在乱纷纷的建筑工地旁，看着胖胖的何总指点江山，不禁感慨，有钱可真好！
　　下午我和胡老大返程，他在中午的酒局里替我喝了不少，一上飞机就睡下了。
　　落地是下午五点半，胡老大叫了辆车，报了个地址，对我笑道：“小孩儿，带你到我家坐坐。”
　　胡建新的房子是个不大的两居室，黑灰色现代工业风的装修看起来又干净又冷清。他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蔫蔫的，与日常嘴角上扬45°、自信装逼的模样大相径庭，反而有点像一只全身淋了雨、又丧又萌的大金毛。
　　我感觉这气氛有点诡异，正要找个借口开溜，胡老大开口道：“我平时一个人住，也不开火，叫个外卖，咱俩喝两杯？”
　　我连连求饶：“老大你还是放过我吧，我酒量真不行！你这两天还没喝够啊？”
　　胡建新笑道：“跟他们喝酒，得虚虚实实，哪能真喝多？我睡一觉就酒醒了。”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不好拒绝，便答应下来。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老实讲，我跟胡建新并不熟悉，也远远谈不上是朋友，但有的人就有这种魅力——他身上天然有一种人畜无害的亲和，哪怕是在算计人心，你看到他的笑容和眼神依然觉得真诚。我在心里叹口气，他这两天向我示弱，分明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我们边吃边聊，谈到各自家乡风情生活趣事，也聊了他的创业艰辛兄弟情谊。
　　胡建新说：“我母亲嫁得远，跟我舅舅家来往并不多，我毕业来京，也没有去升龙。去一家广告传媒公司，认识了万鹏，后来我俩创业，跟舅舅走动得多了，他也给了我不少助力。”他喝了口啤酒，沉默了一下。
　　“徐知文也是傅董牵的线？”
　　他笑道：“你对徐知文特别感兴趣。”
　　有那么明显吗？我解释道：“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一个正常男人，面对偷拍自己老婆的狗仔，不应该这么好说话，这么心无芥蒂吧。”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你觉得他就应该一拳头砸我脸上才正常吧？所以你是因为自己有功夫，才敢来当狗仔的？”
　　“对啊，我可不敢冒险，这工作这么得罪人，说不准哪天就，在路上走着，被人用麻袋把脑袋一蒙，挨揍顿，那可不好玩儿。”
　　胡建新笑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又问：“我能知道，你跟徐知文是什么关系吗？”
　　我想了想，不知道如何描述：“私事儿，而且是别人的私事儿，我不便告诉你。”
　　胡建新点点头，没有追问，他叹了口气：“我也不瞒你，我跟徐知文的确是升龙牵的线，这是去年的事了。”
　　我吃惊地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胡建新继续说：“我们见了几次，彼此都印象不错，今年也颇有合作的意思，他是个肯提携新人的前辈。”
　　“那陶成蹊……”
　　“没错，是徐知文的助手提供的确切信息，让你们拍到了那些视频。”
　　我站起身来，想起了工作群里突然冒出来的“丽栀酒店”的信息，居然忘了核查一下，陈队有哪个线人能这般神通广大。我感到心脏突然被揪了一下，窗外车如流水的繁华夜景，被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消弭了声音，那些声音全都汇聚在我心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猜，是为了阻止陶成蹊离婚吧，他虽然是影帝，但事业已有颓势，所以才会押注在优立上，等着再上一层楼。明星夫妻档，向来是1+1＞2，若这时离婚，对他很不利。”
　　“从一开始就是他的意思吗？”
　　“我知道你们在调查陶成蹊后，探了探那边的口风，就没有制止你和陈磊。后来在网上泄露消息，也是为了向陶成蹊施压。”
　　怪不得，陶成蹊自始至终没有露面，想必她也知道这件事是谁的手笔。
　　我笑了：“那我还得谢谢他，让我这么顺利地拿到奖金，哦，不对，应该叫封口费。”
　　胡建新跟我碰了下杯：“你还有什么问题？”
　　我摇了摇头。
　　“好，那现在该我了——你有什么顾虑？”
　　我很奇怪：“我能有什么顾虑？”
　　胡建新仰头看我，客厅的灯反射在他的眼镜片上：“道德的考量，也是顾虑。”
　　“我没有这个包袱，我只是……”我语塞，一时也说不出个缘由。
　　胡建新也站起身来：“你只是优柔寡断。你只是看着什么都不想要，装出一副敷衍了事的样子。其实你真的不想要吗？不想抓住机会，拼他一把？不想哪天能真的跟徐知文并肩，骂他一声伪君子吗？”
　　我真的不想要吗？
　　爸爸是路警官，他爱他的警服，妈妈是范老师，她爱她的文学。当然，他们也爱我，给我隆重的尊重和过分的自由。我的爸妈，我真的不想周末跟他们一起去游乐园吗？我的女孩，我真的不想把她拥在怀里，就像五年前一样吗？
　　我勉强咳了一声，笑道：“老大，我以为你请我上来，是要青梅煮酒，没想到成了单刀赴会了。”胡建新这个笑面虎，以后叫他狐狸精好了！
　　胡建新也笑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那些人你哪个配得上？”
　　说笑几句，气氛恢复了融洽。我言归正传：“一直想问问你，杨兴胜，你熟吗？”
　　“轻音传媒？认识，不是太熟。他们是老派的传媒公司，虽然这些年没落了，但总归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那你有想过这回跟他们合作一把吗？”
　　“怕是没有那么深的关系。你有路子？”
　　“我不认识杨兴胜，但机缘巧合，见过他女儿杨轻轻，她是那个白杨的女朋友。”第一次去玫瑰庄园，知道白杨和杨轻轻的关系后，我就顺手打听了杨轻轻的身世。
　　“这跟你说的合作，有很大关系？”
　　“轻音是传统广告公司起身，成立一二十年了，走得大半还是老路。今年年初，杨轻轻为给刚回国的白杨造势，轻音专门举办了一场商业秀，但并没有多少圈内人捧场。他们雇了好多群演在商场门口，还发生了点小踩踏，后来有警察赶过去制止，才让事情没有闹大，也没有人员伤亡。杨兴胜固然是爱女儿，也未尝没有想试水的意思。”
　　胡建新在思考着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或者，你有更好的对象？”
　　“没有。”
　　“那就试试？反正你的把握也就一成。”
　　“好啊，那就试试。”
　　他向我伸出手，笑得一脸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