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12371

7、坦诚

　　虞微先做完检查，她被谢知屿护得死死的，完全没有受伤，出于不想谢知屿隐瞒伤情的缘故，她跟医生说了他俩是认识的，一起来做检查，然后就直接留在房间里等谢知屿做完。
　　谢知屿一愣，倒是没有说什么。随后在医生的指示下，看了一眼虞微，然后有些尴尬地脱了上衣，虞微也有些别扭，只好将眼神移向别处。
　　听见医生说谢知屿背后挫伤面积较大，也顾不上尴尬和避嫌了，直直地盯着他光裸的背。
　　果然，从腰部到脖子，几乎一片通红，严重的地方还有了淤青和破皮渗出的血，他皮肤本来就白，对比起来便显得格外吓人。
　　谢知屿穿好上衣后便赶紧看向虞微，她果然在听见医生的话和看到他背上的伤后脸色变得不好。
　　两人跟医生道了谢，拿了药便离开了医院。
　　虞微快步走在前面，谢知屿紧紧跟在后面，一个生气无奈，一个紧张无措。
　　终于，虞微停了下来，谢知屿离她几步远，只见她将手机放到耳边，然后说今天不回剧组了，让他自己先走。
　　是打给司机的。
　　谢知屿沉默，猜测到虞微的下一步行动了。
　　虞微交待完司机，又自己给韩启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并请了假，才转头看向谢知屿。
　　“我们谈谈吧。”
　　既然还是没有躲过，那就谈谈吧。
　　就当是给七年前的不告而别补上句号。
　　他们没有特意约到咖啡厅一类适合谈话的地方，反而就近去了旁边的公园，找了一把长椅坐下来。
　　“今天不是偶然吧？”虞微率先开口。
　　谢知屿嗯了一声，“从剧组开机的第一天起，我每天都会找时间过来，我跟副导演打过招呼，他交待了工作人员不要声张，韩导应该不知情，他一向也不在意这种事。”
　　虞微皱了皱眉，没想到会这么早，转而又明白了，“知意果然还是帮你。”难怪刚刚也要提议让她去医院做检查。
　　或许是没有面对面，两人好像都避开了曾经的伤痕，能做到像久别重逢的好友一样寒暄了。
　　谢知屿笑了一下，“她从小就调皮，只有你那么单纯，总会相信她。”
　　虞微沉默了一下，“那你应该知道我不想见你。”
　　谢知屿顿住，许久才从喉咙里发出嗯的声音。“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我一直没有出现。”
　　过了一秒，他像是鼓足勇气，又补充了一句，“但我想见你，所以我控制不住地每天都过来。”
　　虞微沉默的比之前还要久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良久，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非常有道德感的人，所以我不想我的出现继续给你带来沉重的负担。我以为，当年的那封邮件，再加上七年的时间，足够你放下对我的愧疚了。”
　　“或许我应该先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了，一走了之后留下分手信，对你来说已经是更沉重的负担了吗？但是我的本意，真的只是想要好好跟你道别，可是那时的我做不到在你面前心平气和，我只能在离开后才补救式地向你阐明我的想法。”
　　“就像那封邮件里写的一样，你一直是我很感激的人，我不想看到我们互相折磨，不想让你委屈自己迁就我，所以我才想着及时止损吧，只要我走了，那我们都能解脱了。”
　　“但是现在看来，我好像做错了，不仅没有让你放下道德的枷锁，反而让你被禁锢得更紧了。”
　　谢知屿难得听见虞微说这么多话，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她的出现是自己更沉重的负担？什么她的离开是为了彼此的解脱？又是什么因为道德才一直放不下她？
　　谢知屿猛地转过身来，却不小心扯到了后背的伤，没忍住嘶了一声，虞微听到了动静，也微微侧过身，疑惑地看着他。
　　谢知屿和虞微对视着，他张了张嘴，“我想问一下，你当年离开不是因为对我失望，对我心灰意冷了吗？”
　　虞微愣了一下，“比起心灰意冷，我更多的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再为难你了。”
　　“为难我……这是什么意思？”
　　虞微垂着眼，“我没有资格心灰意冷不是吗？从始至终，你对我不就只是同情和顺其自然吗？”
　　谢知屿紧握着双手，眼神肆意地落在她的头顶，强装着平静说，“你继续说当时的想法，当年没有的解释，时隔七年，我希望能知道答案。”
　　虞微抿着唇，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对你来说，我只是因为秦阿姨的嘱咐，你才多加照顾的邻居妹妹吧。”
　　那是高二时，为了应付那些八卦的同学和防备早恋的老师的说法。
　　“如果没有秦阿姨，你应该根本不会在意我这样的人，在秦阿姨出国到回国的几年间，我们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不是吗？”
　　那时候的你，是别人家的孩子，像星星一样遥不可及，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提高成绩，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高三时，我和家里发生争吵，甚至惊动了你，因为看到了我的委屈，你同情怜悯，所以在我提出想要拥抱时才没有拒绝，所以在那之后让我在需要你的时候就会出现。”
　　因为看到你的房间迟迟没有亮灯，担心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会去你家院子，所以才听到了你们的争吵，看到了你夺门而出时终于忍不住的眼泪。
　　而看到你的眼泪，心里泛起的是怜惜怜爱，而不是同情怜悯。当我抱住你时，你难道没有听到我的心跳声吗？
　　“上了大学后，我们聚少离多，对你来说是不是也轻松了很多？说实话，我本来以为高考结束后你就会提出分手的，但没想到你还愿意陪着我度过大学时期。但是和我在一起时，你的笑容和话语都变得少了很多，我确实是一个沉默的人，或许跟我在一起，你也觉得太压抑，所以也时常沉默。”
　　在外人面前，我总是出于礼貌而回应每个人，只有在你和家人面前，我可以放松做最真实的自己。我的沉默，也确实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但并不是因为压抑，而是我太在意你的想法，我不想打破你的宁静，不想让你厌烦我的喧闹。
　　“再后来，你忙于工作的那段时间，说实话，当时虽然觉得难受，但是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就是那种“终于来了”的感觉，让我可以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害怕哪天突然就被你告知忍受不了我了。”
　　“其实，当时我生病了，抑郁症。”
　　谢知屿突然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应该没有发现吧，毕竟我原本的性格就和抑郁症的低落状态一样，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积极的人。对不起，当时很多次对你突然的冷暴力和拒绝接受你的好意，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抑郁症，不过那时我也没发现，是后来去了国外，有一天突然做出了自己平常不太会做的事情，所以产生了怀疑，然后去医院做了检查才确定了。”
　　虞微没有说那件平常不会做的事是什么，但谢知屿却莫名猜到了，他终于不再忍耐，将虞微用力地拥在怀里。
　　他想，我差一点就真的失去她了。
　　这一刻，他遵循自己的内心，放下了所有的害怕和迷茫，他没有让虞微继续说下去，只是将下巴落在她的肩上，发出有些低哑的声音。
　　“虞微，我爱你。”
　　“我一直都爱你，从十五岁起就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