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禹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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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梦已在聚魂阁呆了两年。
两年了，一事无成。
初秋的天气裹了分清寒，禹梦执着扫帚，扒拉两下不存在的残叶，抬头看着顶上碧空万里的天空，疲惫老成的叹了口气。
“师妹，师父找你。”
同门的七师兄白杵行了过来，禹梦打量了他一眼，今日他着了件红艳艳的长袍，袍嵌金丝，暗绣繁花，头戴羊脂玉冠，长发若流水倾泻，衬得他雪肤凤眼愈发亮丽，实在是骚包的不行。
这位师兄出了名的张扬，禹梦甚是不喜，面上不动声色，低头扒拉两下扫帚，道：“师父找我何事？”
师父找她定没好事，她在聚魂阁呆了两年学无所成，还惹了不少乱子，师父待见她才怪。
七师兄抖了抖袖袍，漫不经心道：“我怎知道，我只负责给师父传话。”末了，满是促狭的笑：“莫非师妹又惹乱子了？”
禹梦今晨错过早课才被师父责骂了一顿，本就心中郁郁，如今又得这七师兄调侃，心里更是不快，将扫帚往他怀里一丢，没好气道：“你不是只负责传话嘛，哪里这么多事！”
七师兄接了扫帚，不甚在意轻笑，禹梦觑了他一眼，暗骂一句，兀自向风弄间去了。
现在刚过午时，正是午休时分，聚魂阁规矩虽严，却不苛刻门下子弟，凡是休息时间都可自由行动。禹梦前往风弄间的路上，免不了要碰上许多师兄师姐，旁人见她向风弄间走，忍不下的都要问候两句“小师叔又犯事了？”禹梦累得理会，垂着脑袋装哑巴装瞎。
行到风弄间门口，敲了两下门，待门里应了一声，推门，行师礼，起身，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重复过多遍。
禹梦的师父，聚魂阁的阁主鹤水生是个白胡子老头，一头雪发长须加之脸上沟壑丛生的褶子，想必是已经历过多年风霜，一双矍铄的双眼盯着禹梦，沉吟片刻，道：“明日起，你去凤允那儿，让凤允指导你功课吧。”
禹梦愣了片刻，瞬间回过味来，本以为师父要苛责她今早之事，没想到提的是这个，莫非师父无心教导她，要将她丢给三师兄了？当下有些烦闷，却无法驳师父之命，暂且认了。
师父见她逆来顺受的模样，心里生出些感慨。这孩子是他两年前从山下收的，当时只觉着这孩子根骨奇佳，周身透着灵气，便生了惜才之心，将她带上山来亲自教导，须知聚魂阁百千子弟，能得师父教授的加上她仅只八人。然而过了两年，这孩子不知是慧根未开，还是天资愚钝，连基本的仙术都学不琛透，弄的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现在不做声，想必是心里有气了。
有气也没办法，眼见着五年一轮的试剑会就要来临，今年又轮到聚魂阁主持，他是忙的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这个小徒儿，只能先丢给凤允试试，看能不能开了她的灵慧。
“师父可还有事？无事徒儿便告退了。”禹梦心里不舒坦，本想闹上两句，后一想，师父做这个决定想必思虑已久，闹了也没用，现在只想早些离开这个屋子。
师父捋了捋长须，嘴唇几番开合，终是道：“凤允是聚魂阁最优秀的弟子，你在他底下好好学吧。”这徒儿虽是愚笨，性子却讨喜，想想还是安慰了一句。
凤允的分量禹梦自是清楚，只是这位师兄性子乖僻的很，面冷，话少，与几位同门也不多接触，甚是不好相处。不过师父将她交给他，也算是有心了。
师父嘱咐了两声便放禹梦离去，禹梦回房收拾些零，边收拾边回忆着，聚魂阁下分为七个分支，分别由阁主的七名弟子管理，凤允底下的一支名为振翅，凤允喜静，师父便将振翅设于蒙山东边的一处竹林中，而其他师兄师姐的分支都设在后殿，由此观之，师父待他很是不一般。
收拾了一阵，蓦地翻出上山前随身带着的一片劣质璞玉，不由想起原来山下的生活。
那时她只是个小乞丐，终日跟着一帮乞丐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由着她嘴巧，会说话，软磨硬泡向一老辈学了些扒窃的手艺，生活虽是艰辛却没当初那么难熬了，勉强还能算算逍遥自在。一次机缘巧合师父发现了她，说要带她上山学艺。她本无心求仙，但考虑以后能随时吃白饭，睡软床，便满口答应下来。
然而如今，虽是不愁吃穿，日子却不及当时闲散了。
修仙日子无聊的紧，对于野惯了的禹梦，自成了折磨。
感叹一番后，将璞玉收好，这是她从山下村子里最有钱的王大富身上顺来的，想必值几个钱。禹梦虽成了个半调子的求仙者，那点贪爱银钱的性子却改不了。
幼时苦过那么一回，便记着一辈子。
东西不多，一个包袱都装不满。禹梦提上东西，无甚留恋推开门，刚踏出一步，就见一人立在她门口，心里顿时又不爽快起来。
“小师妹，师兄来送送你。”白杵倚着梁柱，手里把玩着一个青瓷鼻烟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满是笑。
禹梦实在不喜这个师兄，无奈这人总是跟她过不去，老是跑到她前头碍眼，于是赔着笑道：“师妹怎敢麻烦师兄，去振翅的路师妹知道，师妹自己去就行了。”
白杵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师兄就不送了。”
禹梦甩掉他甚是快慰，行了个礼提起包袱就走。
“只是，凤允在竹林外设了诸多阵法，师妹若无师兄帮衬，只怕明日来不及去凤允那报道，届时，他若对你印象不佳，照凤允的性子，功课上自不会多提点你。”
禹梦止了步子，心里不高兴了，回头道：“三师兄最是公道，怎么可能凭借印象而怠慢了弟子。”
白杵瞅着眼前的鼻烟壶，漫不经心道：“凤允公道，不如说是古板，小师妹学技都靠师父亲口传授，若是对着那晦涩的书籍理论，若无人解惑不知能学成什么样？”
白杵此话非虚，凤允的死板是出了名的，且禹梦一个小乞丐出身，大字都不识几个，若凤允当真由着印象不提点她，她还如何学技？
虽不想承认，但白杵的话确实在理，禹梦瞬间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狗腿的跑到白杵门口，拉着他的袖角软着声道：“方才是小师妹无礼了，还有劳七师兄帮小师妹带路。”多年的乞讨生涯，讨好的手段自是练的炉火纯青。
白杵瞧着她的模样，笑容渐深：“无妨，只是嘛，这剔牙日的四喜丸子，得分师兄一盘。”剔牙日是聚魂阁给一些未至辟五谷境界的弟子专设的，每七日一轮，请的山下有名的张厨子，手艺自是不用说。
禹梦咬牙，这人趁火打劫，四喜丸子每人一盘，什么叫分他一盘？分给他她还有吗？无奈几个师兄姐她都不熟，只有这个送上门，不求他求谁？总不能幻想凤允来接她吧。
一盘四喜丸子而已，没了这回还有下回，狗腿的事竟然做了就做个彻底，总有机会能讨回来。
一想通，禹梦便忙不迭的点头：“一盘丸子而已，舍得，舍得。”
目的达成，白杵扯出袖袍，吹了吹被禹梦捻过的地方，晃着脑袋向前去了。
禹梦暗骂，骚包，骚包！就只会紧张自己的衣裳和脸。男子好皮相，也不怕招人笑！
◇◇◇◇
出了后殿便是振翅所在的竹林。眼前翠竹拔擢而起，竹枝柔韧，色泽通透莹亮，密密麻麻挨在一起，一色青翠之景，林外一片云遮雾罩，宛若一处仙林之地。
禹梦仔细瞧了瞧，果真寻不着入口，看向白杵，白杵从腰间取下一个手掌大的碧玉葫芦，向里吹了口气，复又挂回去，老神在在的把玩起鼻烟壶。
禹梦咋舌的看着他：“不是要带我入林吗？”
白杵眉头一抬：“我何时说过要带你入林？”
禹梦驳道：“你方才说的，才多久就不认账了！”
白杵摸着下巴，想了想，笑道：“哦，师妹怕是误会了，我只说送送你，没说要带你进去。”
禹梦心道上当了，跳着脚道：“你故意下套给我！”
白杵笑的无赖：“小师妹愚钝意会不清，怎么能怪师兄欺负你？”
禹梦气道：“你不承认，别怪我不认账！四喜丸子，你就是想也不给你！”
“那可不行，我既已送了你兑现了诺言，你自是该履行承诺才对。”
“呸，谁管你兑没兑现，我就是不给，你怎么招吧！”禹梦才不理他那一套，她本就市井出身，虽然入聚魂阁两年，洗去了一些痞气，但耍起无赖来仍是无比娴熟。
“你答应我在先，这四喜丸子就该是我的了，你若是抢的了便抢吧。”
禹梦气愤，那盘四喜丸子到他口里竟成了他的东西，还说的理所当然。一甩包袱，两手叉腰，“以为我好欺负不是？来啊！咱两干一架，看谁有能耐！”
白杵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但看她气恼的模样又觉着好笑，指着她继续讽刺道：“不自量力，我一个指头都能捻死你，还怕你不成？”
他们两个差距禹梦当然清楚，只是她性格使然，咽不下这口气，定要寻他打一架才舒坦。
禹梦撸了袖子，摆好阵势就要上前，身后突然响起人声。
“你唤我何事？”
禹梦一愣，回身望去，见一名白衣男子立在林前，身着轻纱雪袍，头戴碧水玉冠，面若秋月，眼若清涧，声音犹如被泉水润过般的温润。远远一望，好似一抹清秋的月色，隐隐生辉。
秋风乍起，惹得他衣袍纷扬，宛若谪仙临世，看的禹梦竟有些痴了。
白杵收起鼻烟壶，笑道：“给你送弟子来了。”
禹梦如梦初醒，原来他就是凤允。曾经给师父鹤水生行拜师礼时见过一面，如今倒是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凤允琢磨一番才想起这档子事，双眼看向禹梦，禹梦忙垂下脑袋。不知怎的，禹梦莫名有些怕他。
“她就是禹梦？”
“不是她还能是谁？”
凤允抖开衣袍行了过来，禹梦忙行礼：“师......弟子拜见凤允师兄。”禹梦名义上是鹤水生的徒弟，凤允是她名义上的师兄，但鹤水生又将她丢给凤允，这辈分不知该怎么拿捏，说出来的话也混乱了。
凤允自上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我未行师礼，称我师兄便可。”转向白杵：“试剑会临近，你不去布置会场，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白杵无奈道：“你这管事婆，就不能少教训我一句？”看见凤允眉头微微皱起，忙将禹梦往他身前一推：“人我已经送到了，我这就走，成了吧。”说罢一阵风的不见了。
白杵一走，禹梦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两手背在身后死揪着衣角，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开口。
凤允沉默片刻，一转身：“走吧。”
禹梦忙跟了过去，又不敢离的太近，保持在五步之外的距离。
走了两步，凤允突然停下来：“你若不跟紧点，死在林中都不知道。”
禹梦听罢忙追了两步上去，复又在想，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是他不知道我死了，还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这三师兄说个话都听不明白，难怪不好相处，以后跟他学东西岂不更累？
“师父将你交给我，我自会好好教你，无须担心。”
禹梦一惊，怎么她想什么都知道？难不成他如上古魔兽蚩滁一样能读人思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停在原地，忙追过去，又听他道。
“我这里规矩甚严，你若犯事定会责罚。”停下脚步，头微微一侧：“我不是师父，不会对你从轻发落，更不会纵容你，依照聚魂阁的规矩，三月之内未习得初等仙术，我定遣你下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禹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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