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仰脸

7、第 7 章

　　距离北凉还有大约半个月的路程，泽漆想要争分夺秒的赶紧走到，或许朝国还有一丝的希望，即使……

　　即使朝国已经灭了，他也要拼着这身热血回去看一看。

　　其实他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可从小到大家人就和他说过，保卫家国，守护百姓是他的使命。

　　他本该冲锋在朝国的最前端，为了国君，为了百姓而战的，现在却想逃兵一样，不仅被敌军杀得措手不及狼狈不堪，而且他发现国君有可能骗了他，不仅是他还有那三千多的将士。

　　谎言的可怕在于人的未知。

　　他终究没有勇气去告诉所有的人，他们的国家已经破灭了，他们如今已经是亡国奴了。

　　回首望着还剩一半的兵士，还有走在中间兴致盎然的公主，他攥了攥手里的佩剑，继续往前行进。

　　北凉最好有所说的八万援军，不然……他不敢保证会出现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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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北走，冷风刮的就越发刺骨，幸好有准备的厚衣服，走走停停间路程也已经过半。

　　朝颜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还是觉得冷的厉害，走在路上稍显的缓慢，越发进入北凉的地界，天气变幻的无常起来。

　　在下一个黑夜来临之前，天空飘下了零落的雪花，起初无人在意，在越走雪下的越大的时候，泽漆才传令所有人不再前进。

　　他独自一人前行探路，过了半响才招呼所有人进一处山谷躲避风雪。

　　朝颜拖着冻到僵硬的身子被阿嬷拉着前行，走到那处山谷的时候，小脸懂得苍白，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泽漆瞧了眼众人，便吩咐一小队人跟着他出去，没一会儿就见他们搬来不少枯木树叶，在一处狭窄的上方搭起了简易的棚子阻挡大雪。

　　终于在暴雪来前，所有人都躲在了里面，枯木还算坚固，铺上树叶又盖上一些衣物勉强没有漏下风雪。

　　前头也用衣服结成的门帘，终究没让暴雪进来。

　　尽管身上被冻得发抖，却也觉得好过的多了。

　　朝颜缩在最里面，尽管穿的最多，仍旧觉得冷的要命，她从来不知道天下居然有这么冷的地方，她不想被冻死在这，她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

　　这场雪持续了一个寒夜，在天明微亮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泽漆站在靠近出口的位置，拨开简易的门帘往外看，地上的雪有膝盖那么厚，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望无垠。

　　往前是不能走了，但挤在这个浅口处不是办法，等积压的雪化成水冻成冰更加出不去人。

　　泽漆从来没想过北凉的气候能把他逼的无计可施。

　　他站在那皱着眉头，不断的想各种办法能尽可能保全所有人，不然一场寒冻都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头顶的棚被雪压的还算结实，四周都用衣服填起来没怎么漏水，泽漆低头踩了踩脚下的土地，有些松软，许是经常降雨雪的关系潮的厉害。

　　左右摸了摸，心里有个盘算，召陵游拿着图纸过来，仔细对比了北凉周边的地形和方位，做出了一个选择。

　　他打算挖出一条地道出来，或许能抄近道也未可知，陵游一脸的震撼，觉得他这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了。

　　但其实不然，北凉气候比较极端，有时前一刻下了暴雨冰雹下一秒就艳阳高照，两级得转换造就这个地方的独特环境和土地，就是松软的土地下头会有地下河，容易形成空洞和一些地下奇景。

　　这也就是此处荒草丛生，却又不适合人群居住，来往北地的人没有几个，连逃难的都不往此处走，怕死在路上。

　　如果他们运气好，能挖空找到一处地下河，完全可以顺着河道走出去，即使走不出去也能短暂的躲避寒冻的来临。

　　因此当泽漆把这个看似不靠谱的想法说出来，好些人都是同意的，与其等着冻死，也要拼一个运气。

　　决定好之后泽漆将队伍分成三个分队，轮流替换，起初他们用的是手，后来直接用了身边的刀剑。

　　谁能想到有一天握在手里的剑会有这般际遇。

　　三个队伍轮流转，大部分将士都是挖累到不行的状态才会替换出来，一过来就躺在地上休息，歇够了就又往上干。

　　朝颜两个人蹲坐在最里边，虽然出不上什么力气，但她也期望真如泽漆说的那样，好运会降临到他们身上，真的能够挖通一个地下溶洞。

　　谁知她这个念头刚说完，就听一侧已经挖了几十米的洞里传来一阵惊呼声，“前面是空的，挖到了。”

　　朝颜激动的站起身来，握着阿嬷同样冰凉的手开心道，“太好了，不用冻死在这了。”

　　“冰块脸倒是有两下子，阿嬷我们过去看看吧！”

　　“阿嬷……”

　　朝颜见阿嬷一直不理她，偏头看了过去，之间阿嬷双眼紧闭，嘴唇发青，浑身僵硬的厉害，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阿嬷……你，怎么了？”

　　朝颜吓得坐回了地上，用手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身子，依旧一动不动，她想用手去试一试她的鼻孔，可伸出去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怎么都放不到地方，复又重重的推了一下，依旧没有反应，这才慌了神似的喊出声音来，“冰块脸，冰块脸你快过来，你快过来看看我阿嬷，冰块脸你快过来！”

　　泽漆在里头被陵游迅速喊了出来，刚探出头就听到朝颜坐在那哭，口里一声声喊着，“阿嬷，阿嬷……”

　　四周站着好些将士，泽漆拨开人群，低声对着陵游嘱咐，“吩咐所有人把下面的出口尽快打通，这儿我来处理。”

　　“是。”

　　陵游招呼所有人进了洞里，抓紧时间打通，几秒钟的功夫外面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泽漆拍了拍身上的土，走了过去，朝颜见是他过来，一把拉着他的手想让他看看她的阿嬷，“冰块脸你看看我阿嬷，她怎么了，她是不是生病了发烧了，她怎么一直都不起来？”

　　朝颜激动的语无伦次，只想让他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毛病出来。

　　抽出被她拉扯的手臂，泽漆冷静的安抚她，“公主，你先把阿嬷松开放平方便臣仔细检查，很快的可以吗？”

　　“好，我松开她，你快检查她到底怎么了？”

　　朝颜听话的轻轻放下阿嬷，还往旁边移了移，方便他检查。

　　泽漆看着面唇青紫的阿嬷，心里有一个不好的念头，她打量了一眼公主，此刻的她正乖巧的蹲在一旁，等着他的结果。

　　摸了摸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僵硬如雕像，颈下也没有跳动的痕迹，泽漆都不用探她的口鼻，已然知道阿嬷被冻死无疑了。

　　可他怕说出口公主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住，他看的出来公主对阿嬷依赖的特别严重，如果接下来没有了阿嬷的存在，公主会坚持下去吗？

　　他想象不出来她崩溃的念头，可人，就是要不断的接受现实的残酷，才能走好走稳剩下的每一步。

　　泽漆走到公主的旁边轻声的对她说，“公主，阿嬷去了。”

　　“她去哪了？她不是明明就在这吗？”朝颜颤抖着用手指着阿嬷的身体，不满他的胡说八道。

　　“去了就是死了，是冻死的，你能明白吗？”

　　“死了？不可能，明明她之前还和我说话来的，明明她抱我抱的那么紧，一点都没有松手，怎么会死了呢？你在骗我对不对？”

　　朝颜不相信她的阿嬷就这么离她而去了，明明前一刻还抱着取暖，说出去就给她讲故事解闷的，怎么会死了呢？

　　她跪着爬到阿嬷的身边，抓着她的衣服轻轻摇了摇她，“阿嬷你起来啊，我们可以出去了，你起来啊不能睡了。”

　　“阿嬷你起来好不好，阿颜再也不使性子了，阿颜以后一定听话，只要你起来好不好，好不好阿嬷！”

　　“阿嬷，你不要阿颜了吗？阿颜只有你了，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朝颜紧紧的抱着阿嬷的身体，痛苦起来，她从来不明白痛苦的意义在哪里，现在她深刻的体会到了，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她不断呼喊着阿嬷，祈求老天能给她神迹，可终究无济于事，神明永远在一旁观看。

　　脑中最后一根弦猝然崩溃，她唯一的念头就是，阿嬷为何不把她一起带走，这世上只留她一人，她该如何活下去。

　　没有意识昏倒之前，她想她是不是不该降临到这个世上，神明的选择是不是一时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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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颜脑子里做着各种各样的梦境，小时候的，和父君的，和阿嬷的，和阿狸的，头疼欲裂的从梦中醒来，疼的她差点睁不开双眼。

　　缓缓张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处巨大的溶洞，各种溶柱化石挂在上面，简直是从未见过的奇观。

　　她摸着脑袋，面容难看的半坐起身，才发现泽漆竟就在她身旁，见她醒了坐过来，便递上一壶水来，“喝两口，再好生歇歇。”

　　朝颜低着头，默默接过水喝了两口，随后低声问他，“我阿嬷呢？”

　　“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