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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有人至死爱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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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只有小小的一团,周池屿拿了块布垫了一下,把刺猬带回了家。
波波一看到它就作出一副防范的样子,然后又冲过去用爪子拨它。小刺猬直接被翻了个面,周池屿扶着额叹了口气,只好把它俩分开放到两个房间去。
周池屿跟江免讲起两个小家伙“打斗”的样子,江免只觉得奇妙,周池屿的生活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江免的生活总是家里和学校,两点一线,每天日升时出门,日落时回家。
她突然就生出一种别样的自卑感。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她接触的人从来不多,她过去的人生可以说是简单到几句话就能说完。
她更没有接触过周池屿这样的人。
这样,耀眼的人。
“江免,江免?”赵舒意扶着围栏跟江免说着话,说了半天却不见回应,转头发现江免在发呆,她拍了拍江免,叫她。
江免这才反应过来:“啊,什么。”
赵舒意皱眉问:“你怎么啦。”
“没怎么,你刚说到哪了。”
赵舒意想起什么,眉眼弯弯的笑:“就上次我跟你说的,这周五下午学校举行和辰北的篮球赛,你来和我一起当志愿者呗。”
“志愿者?”
“就是收拾一下场地,搬水,给队员送送水什么的。”
江免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红色身影,这是她近距离接触他最好的方式了。
怕太明显,江免故意开赵舒意的玩笑:“话说,你怎么跑去当志愿者了,为了徐楚吧,恩?”
赵舒意大方承认:“那肯定啊,不然谁愿意去啊,又热又累。”
赵舒意长得也挺好看,不是那种张扬的漂亮,是专属这个年纪的自信的美,她很白,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会说话。身形纤细,和江免的瘦干是完全不一样的。
或许是她从小生长环境的问题,赵舒意从不吝啬对别人的好感,第一次见到江免,她就莫名喜欢这个女孩子。
江免一直都不会和人相处,赵舒意主动示好的时候,她有些手足无措,大概是不太敢相信那么优越的女孩子也会喜欢她这么普通的人,只能以自己笨拙的方式来对赵舒意好。
那个年纪的女生,陪伴着上厕所已经就是友情最好的表达方式。
这是江免对赵舒意的表达方式。
赵舒意的表达却是另外一种,她会牵着江免的手诉说很多事情,关于她自己的,关于和江免的未来的。会给江免送礼物,这些都让江免有些受宠若惊。
在那时江免的观念里,只有生日时才会送礼物。
初中时江免有个女同桌,在江免生日时送了她一条手链,是学校门口精品店里两三块钱一条的手链。
那是江免生平第一次收到礼物。
遇到赵舒意前,她的生日礼物也只是几块钱的小玩意,但即使是小玩意,江免也都很珍惜。
赵舒意平时送她的礼物比以前生日时收到的更贵,更好。
赵舒意可以说是江免人生中一个很特别的存在,让她的眼界变得不至于像以前那么窄小。
所以江免觉得,赵舒意条件很优越,好像天生就适合和徐楚那样的人站到一起。
赵舒意喜欢了一个和她相匹配的人。
那江免呢。
江免浅咖色的瞳孔看向身边的女孩,她的眼底写了一种羡慕,向往的情绪。
赵舒意看着校园里最显眼最茂密的梧桐树,唇角勾起笑容,像是在透过梧桐看什么人。
江免说:“赵舒意,我真羡慕你。”
赵舒意没听清,转过头来问她:“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免对她一笑。
羡慕赵舒意什么呢,大概是羡慕赵舒意比她勇敢,自信,坦荡。
过后的几天里,江免一天比一天期待。
就像《小王子》里说的,假如你下午四点来,那么从三点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
周五下午,榆溪中学和辰北中学两校友谊赛开始,两所学校一直都很注重体育精神,所以这天下午全校不用上课,想看球赛的人都去了操场,对此不感兴趣的则留在教室自习。
江免和赵舒意早早就到了操场准备。
正值夏日,太阳晒得人满身是汗,赵舒意把手里的水放下,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她就坐了下去:“不行了不行了,热死我了。”
江免把计分牌递给她:“拿着扇。”
赵舒意接过,看江免又继续摆水,问她:“你不热吗。”
“我还好。”
比赛开始前十分钟,看台突然闹哄哄的,后排女生纷纷伸长脖子去看,江免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
辰北校队姗姗来迟,连带着教练一共十多个人,教练身边的,是穿着黑色球衣的周池屿,他皮肤是冷白色,衣服衬得他更加白皙。
少年背光而来,看不清脸。
只觉耀眼。
江免咬了下唇,不由得捏紧了衣角。
比赛开始,双方队员入场,裁判吹响口哨,球抛掷空中。
徐楚和周池屿首当其冲,同时起跳。
周池屿抬起臂膀,奋力往下一拍,率先拍到篮球。
球碰到地面,复又抬起,周池屿带着球奔跑。
计分牌左边为红色,代表辰北中学。
右边为蓝色,代表榆溪中学。
前半场,双方发挥稳定,徐楚和周池屿都未从对方手里拿到一分。
红5蓝3,辰北中学领先两分。
中场休息,江免作为负责发水的人员,坐在离辰北这队较近的一侧,她从开始到结束,视线没有离开周池屿一分,面前不断有辰北的队员走来,她收回目光,为每个人送上水和毛巾。
周池屿是最后一个。
江免拿起瓶水和毛巾递给他,这一抬头,撞进了周池屿黝黑的眼眸里。
江免忘了呼吸。
周池屿接过来,没立刻走,而是在原地拧开瓶盖,复又递给江免。
江免心脏突突跳起来,怯声说:“这是你的……”
周池屿勾起唇角:“天太热了,这瓶给你喝。”
江免耳朵红透了,双手接过水:“谢谢。”
她把水放到桌角,弯身又拿了一瓶重新递给他,鼓起勇气说了句:“辛苦了,加油。”不敢再看他眼睛。
周池屿笑了,说:“谢啦,小同学。”
少年十七岁,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汗沾湿了发,一簇一簇的。他眼窝深邃,眼睛细长,眉骨突出鼻梁高挺,一身黑色七号球衣,背后写着“ZCY”三个字母。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水,下颌仰起,脖颈处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着。
男生喝水粗鲁,一下子喝掉大半瓶。
剩下的半瓶他直接从头上浇了下去,引得观众席一阵尖叫。
江免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眨了眨眼,拿起手里的水喝了一小口。
后半场比赛开始愈加激烈起来。
榆溪的队员换了策略,他们靠近传球,配合紧密,完全不让辰北的人碰到球。
辰北队员陷入焦灼。
周池屿却是散漫的笑,在球要进到他们的篮筐时,他奋力一跃把球往下一拍,球弹到地上,他带球越过层层防守,在三分线外做出一个投篮姿势把球送了出去。
球进了!!!
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毫不拖泥带水。
全场沸腾起来。
观众席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
江免怔愣片刻,然后像个叛徒一样的鼓起掌来。
不过,她甘愿做叛徒,为他缴械投降。
少年干净迅速的动作,绝佳的反应能力和充满自信的身影。
他像是天生就属于球场的人。
要是之前江免还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感觉,那此刻,她便明白了。
她心里被种下了一颗名为喜欢的种子,生根发芽,长出一颗参天大树,叶上写满了一个名字:周池屿。
接下来的时间里,周池屿像是一头觉醒的野兽,肆意进击着。
比分惨烈。
只有徐楚拿了三分外,榆溪这边便再也没有得过分。
比赛结束,这场比赛自然是辰北中学获胜。
辰北一共拿了十八分,比榆溪多了整整十一分。
十几岁的少年围在一起,把周池屿丢了起来,欢呼着。
江免真切感受到鲜活的生命,炽热的青春。
少年本该如此,热血肆意,自信洒脱。
有人至死爱少年。
比赛结束后,徐楚和周池屿一起在水龙头下冲洗。
“你今天在我们学校可是出尽了风头,给我们秒的渣都不剩,一点情面都不留。”
“怎么,羡慕爷啊。”
“滚。”
周池屿撑着水龙头旁的石头笑,想起什么,说:“今天去我家吃饭,我们煮火锅呗。”
徐楚:“三十度的天吃火锅,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周池屿鄙夷的看他一眼:“少说有的没的,去不去。”
徐楚嘿嘿一笑:“去。”
他们并肩往外走,路过操场时,看到有人还在清理场地。
比赛结束,志愿者们还不能走,他们需要把场地清理干净,把队员们没有喝完的水搬回储存室。
周池屿一眼就看到了江免瘦小的身影:“你们学校就这么欺负弱小人群的?”
徐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志愿者,人自愿的。”
江免撸起袖子弯腰准备搬,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有人弯下腰很轻松的把眼前的水。
江免看着眼前的男生,急匆匆的开口:“我可以的。”
周池屿睨她一眼:“边儿去。”
周池屿不知道要搬去哪,他虽然经常来榆溪玩,对这里很熟悉,但还是不清楚这些杂事的,于是问旁边站着的女孩:“搬哪里。”
“储存室,我带你。”江免知道周池屿自然是不清楚储存室在哪的,她走在前面带路。
周池屿抬步跟上,走的不紧不慢。
原本几分钟的路程仿佛走了有十多分钟。
两人一路无言。
江免性子静,周池屿也不爱喧闹,他觉得此时的氛围还蛮舒服的。
江免就不是这样了,她心里既紧张又欣喜,希望身后的人看到自己,又怕看到,每一步走的都极其复杂。
到了储存室,周池屿把水放到了地上,天气炎热,他额头生出一层薄薄的汗。
这个年纪的男生很爱长个,打篮球的更甚,仅十七岁的周池屿已经差不多快一米九,高出江免二十多公分,极具压迫感。
江免抬头看他:“谢谢。”
周池屿低头看向眼前的女孩,浅咖色瞳,高马尾齐刘海,很普通。
他浅笑了下:“客气。”
“那我就先走了。”
“好。”
两人间的熟稔语气会让人误认为他们认识很久了,可是只有江免认识他,他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今天之前她和周池屿打过两次照面,但这都不足以让他记住她。
她并不认为自己可以让周池屿记住她,除非她很漂亮,或者足够特别。
但她什么都不是。
江免深知这一点。
她只是个普通到扔在人群里就看不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