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曾回头》周临冬

10、一张漂亮生动的脸

　　八月中旬，到了竞赛的前一天，江免去往怀城。
　　考试时间是第二天早上九点，怕过早影响学生休息，也怕不赶趟，学校给他们订了酒店。
　　同行的还有三名学生，一名老师。
　　高一高二高三各一名，还有一名是高三的复读生，是个女生。
　　榆溪给复读生单独设了一个年级，一共两个班，那个女生的高考成绩在两个班里是第一名。

　　到达酒店后江免给江笙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情况，嘱咐了一下让江笙照顾好自己，别熬夜之类的话。
　　酒店是两人间。
　　同行的四名学生里，两名男生两名女生。
　　于是江免和那位复读生自然而然被分到了一组。
　　复读生名叫关琦，戴着厚厚的眼镜，扎着粗壮马尾辫。

　　好学生的典型样子。

　　江免以为她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
　　没成想还挺好相处。

　　这位好学生此时主动坐到江免身旁拉着她问：“江免，你给谁打电话呀，男朋友吗。”
　　“不是，是弟弟。”

　　江免的意思是她在给弟弟打电话，而不是她说的什么男朋友。
　　但关琦却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江免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想错了，便解释：“是亲弟弟。”
　　关琦：“真的？”
　　江免：“真的啊，我没有男朋友。”
　　关琦见她语气认真，也就信了，点了点头说：“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压力比我们小的人都会谈恋爱，我之前高一高二的时候班上可多情侣呢，班上没有的也都和外班，外校的谈呢。”
　　江免觉得她说的有些夸大其词：“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有，我之前是辰北的，辰北说是普高，里面其实就跟职高差不多我觉得，好好学习的没多少。”
　　江免第一次听人说起辰北校内的事，江笙也从不说学校的事，榆溪的学生都说辰北不好，但也没说哪里不好，江免就以为只是成绩没他们学校那么好而已。
　　她问：“所以你才来榆溪复读的吗。”
　　“对啊，我感觉辰北氛围不好，学习起来的效果也不怎么好。”关琦说。
　　“我不觉得是这样，想学的人大概放在哪里都会学的好。”说完，江免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应该这样直白的说人家，她急忙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关琦却突然笑出声来，摆着手说：“果然好学生就是好学生，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停顿了很久，在江免要开口的时候，她说：“确实不是环境的原因，是我的问题。
　　我以前在辰北的时候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校园霸凌，因为我长得不太好看也和那些学生看起来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她自嘲的笑了笑。
　　就因为她长得不好看，学习好就欺负她，羞辱她，听起来多少都有点好笑。
　　“她们经常会扔我的书，对我冷嘲热讽，在我上厕所时从外面关上门……”
　　“她们说我学习好有什么用，长这么丑，以后出去就业照样没人用我。”
　　“我那时候不理解，长的不好看是我的错吗，想学习也是一种错吗。”
　　“为什么她们恶意那么大。”

　　江免听她说着自己的过往，看似好像云淡风轻，但江免知道她在撕扯自己的伤口。
　　她心疼的看着关琦。
　　关琦见她这样，笑出声：“你别这样看我，我觉得没什么，你看我现在对你这么一个都不怎么熟悉的人都能说出口，就说明真的没什么了。”
　　江免说：“可是你长相并不丑。她们只是嫉妒你学习好，又找不出别的理由，才会以这种理由攻击你。”
　　关琦哈哈大笑：“谢谢你啊江免。”
　　顿了顿她又说：“我已经放下了，我离开了那里，来到榆溪，就说明我在重新开始。”
　　“我相信的，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你一定会关关皆过，斩获奇迹。”江免语气格外认真。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笑啊，江免。”关琦笑出了眼泪。
　　“我认真的。”
　　虽然她说的话是很认真的在说的，但是看到关琦开心，她也觉得有些开心。
　　两个女孩子就好像认识了很久的好朋友一样，在房间里畅聊。
　　关琦也很喜欢江免，她觉得江免是个值得交心的女孩子。
　　“其实我压力蛮大的，高三本来压力就大，我又是复读。”她说，“而且我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以后就更想要往上走了，我想要那些欺负过我的人都看看，我是可以的。”
　　“你本来就可以。”江免说。
　　“关琦，你会苦尽甘来的。”

　　即使你现在所受的，都是你所不该承受的。
　　但不要气馁，只管往前，会苦尽甘来的。

　　“谢谢你，江免。”
　　关琦刚说完，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接通。
　　江免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关琦说：“这里很安全，我和一个女生一起住，可以相互照顾，你放心。”
　　“好啊，那你到时候来接我。”
　　说完关琦就挂断了电话。
　　江免没有主动询问别人隐私的习惯，她也就低头继续看书。

　　关琦打完电话过来坐下，问她：“江免，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江免一愣，指尖在书页上划出一条痕。
　　“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关琦一脸甜蜜：“刚才是我男朋友打的电话。”
　　江免其实猜出来了，她那亲昵的语气怎么也不像是对家人说话。
　　“他是哪个学校的，还是已经上大学了？”江免问。
　　关琦说：“都不是，他没在读书。”
　　江免有些意外：“啊。”

　　“他在汽修厂上班。”关琦笑着说，仿佛陷入了回忆，“有一次放学我们学校那些人把我堵在校门外的一条小巷里，她们对我一顿拳打脚踢，我受不了就硬生生逃了。
　　她们在后面追，我在前面跑，经过一家汽修厂的时候我跑了进去。
　　因为太过害怕，我没注意到前边的一块石头，被绊倒了，是他出现把我扶了起来。
　　后来他跟那些人说他是我哥哥，如果她们再欺负我就警察局见。
　　那些女生就被他吓跑了，那以后她们即使再对我不满也只是语言上的了。”
　　“其实我能走过来有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他是我的英雄。”
　　明明是很圆满的故事，江免却听红了眼。
　　关琦看到她一副快哭了的样子，说：“你干嘛啊。”
　　江免红着眼说：“我就是觉得好感动，你遇到了自己的英雄。”

　　听的关琦一阵笑，随后又认真的说到：“我觉得我挺幸运的。”

　　随后又说：“对了，我们已经计划好了，我现在十八岁，等我二十二岁我们订婚，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
　　江免不敢想，这是她从来不曾想过的未来。
　　这些对她来说，有些太过遥远了。
　　她才十六岁，才刚刚感受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这晚，江免失了眠。
　　关琦的故事让她发现，爱不止有一种。
　　有些爱，很轻，或许只是情窦初开时的心动。
　　有些爱，却很浓厚。
　　能让原本不幸的人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对周池屿不过是年少时刹那的心动。
　　等他淡出自己的人生时，她便会自然而然的忘记。

　　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江免还在睡梦中。
　　“江免，江免。”关琦叫醒她。
　　她还有些发懵。
　　直到她听到关琦说：“考试要迟到了，快起床。”
　　瞬间清醒过来：“几点了。”
　　“八点二十。”关琦说完就急忙下床进了卫生间洗漱。
　　“啊。”
　　考试地点在附近的一所中学，距离倒是不远，但是考试要提前半小时入考场。
　　这让江免有些措不及防。
　　她急忙收拾东西。
　　关琦说：“早上李老师来敲过门，但是我没有听到，刚才打开手机才看到他说他先带那两个男生过去。”
　　李老师是同行的带队老师，是名男老师。
　　女生的房间，他也不好进来，于是跟酒店人员说了一声让叫一下她们。
　　酒店人员过了十多分钟才来，叫醒了关琦。

　　江免和关琦很快便收拾好了东西，往考点赶了过去。
　　好在昨天过来的时候路过考点，李老师跟他们说了一下，她们才不至于找不到路。

　　赶到考点的时候已经四十了，通道那处的老师说了她们一通之后放她们进去。
　　“那我走了，考试加油。”关琦跟江免说。
　　“好，你也加油。”江免对她说完就赶紧去找自己的考场。
　　两人因为年级有差，考卷不一样，考场自然也不在一处。

　　江免往南，关琦往北。

　　进来前，她们看了考场地图，江免在南教学楼的三楼。
　　她用了全力奔跑。
　　跑到一处楼梯上时，有个人影朝着反方向跑来。

　　嘭——
　　两人相撞，江免惊呼一声，身体往后倒。
　　她紧闭双眼，心想完蛋。
　　突然，有人的手抓上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回去。
　　稳住身子后，那只手才松开了她。

　　江免睁开眼，便看到一张漂亮生动的脸。
　　初音看到她的笔什么的都掉到楼梯下面的台阶上了，便走下去捡了起来。
　　“给，不好意思啊，我走错考场了，没看到。”
　　江免接过，说：“没事。”
　　“恩，考试加油。”初音留下一句话便继续下楼离开。
　　江免回头看着女孩消失在转角，收回目光，继续往回赶。

　　她好漂亮。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