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巫法吾天

22、神明

　　四下风起，高枝刹那削平，巨浪掀过，四五十米高的树林顷刻被拦腰按头，铺展在风道浪流的绝世恐怖里！

　　喀斯特密林。

　　刚升起的一息护体金芒刹那湮灭，流窜的狂风呼啸而过，尘埃枯叶残肢毛发以及稀碎而黏腻的液体重重的糊在银甲骑士一行人脸上，一同被掠夺的还有霎时呼吸与心跳。

　　与此同时，独行的巫被洗劫去身上所有的光芒，他瞬间用衣袖遮住面容，死亡法则在这一刻与林间万物一样暗淡无光。

　　生灵尽毁，残骸漫卷，风墙带走的二十三度，将冰点凝固在银甲骑士身后，余温寒凉。

　　本不该看见夜空的喀斯特，在一道极速奔走的闪电中，击碎了整个世界的黑暗，转瞬而逝的煞白，照耀着风墙内外完全不同的景象，强烈的气压差撕裂了人间界，半米的距离咫尺天涯，强制描述地狱和圣堂！

　　空中无尽的枯枝断叶簌簌飘零……

　　丽桑卓德边缘，喀斯特山脚，迈奇徳尔客东侧。

　　被夜色煽醒的人们，不约而同抬头，注视着天空。

　　黑暗湮灭在阴翳结实的绿色里，漆黑的云层在快速涌动……

　　不，更像慌不择路的溃逃，身后追赶的第二道闪电瞬息在云堆炸开，悚栗的透射光线中，喷涌出紫色血浆！

　　片刻，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云朵可怖狰狞的白色肌理，辉映阴阳，死生具碎，接踵而至，密密麻麻……

　　连片而来的是劈开一切规则的神罚——“轰——“

　　意识被铺天盖地的雷动碾碎成无状态的灰——

　　又是一刹电簇银芒骇然轰开，天际仿若被点了盏盏冥火，旋即被卷到橙黄薄暮的漩涡里，极致诡谲绚烂，惊悚与美同时降临，若末世突至，吞没人间！

　　“这是……“

　　一圈一圈的诡秘力量以喀斯特为中心不断冲刷开……

　　穿过迈奇徳尔客到达大陆极西的苏维海岸，无垠的海水停止潮汐，人鱼之国，厚重的水纹在细细颤栗；袭尽丽桑卓德天穹之顶，撩起撒维希的黄沙，东方康珠尔泰极峰上的冰川由上而下断裂坠落，冰岩火体，烈焰随时涌动；越过幽冥沼泽和萨德满都，莫里哀的极北之雪纷纷而下，白昼的长夜崩碎在雪山俶落的暴风里；而不能幸免的还有喀斯特密林以南科摩尼与塔克里干，精灵母树折断了裸漏在外的根系，求生的本能撺掇着它不顾一切长进地心……

　　震撼、无知、恐惧、惊骇、敬畏……

　　不断在人群中扫荡，收割着人们残存的理智……

　　不知是谁先跪下……

　　最后，又不知，是谁还站着……

　　喀斯特密林，量场中心。

　　众生为法则颔首，艾拉泽跪在地上，被限制低头的视线里，触目可及的唯有那个原本还站在地上的小女孩，狂暴的气流在她脚下变得极为温顺和煦，轻轻为她推开树叶扫空尘埃，万物生灵伏惟而坠，唯她扬升！

　　似一切的天灾渡厄，只一人岁月静好。

　　整个过程中西西里竟然没有一丝愣神与恐惧，当时当刻，每一份电闪雷鸣出现时她都分外清醒，天上地下，无尽远空皆造画，沃野千里尽低眉，百木之森俱折腰！

　　世间当无生灵与她齐脚比踵，寰宇下乘由她做势凌空，然她心底只有平静，仿佛一切该当如此！也不过如此。

　　艾拉泽想要抬头……抬头去看……可是不行，即使扭断脊骨……

　　亘古的符文疑是坠空而来，又若从地心穿堂而过，仿佛在世界的边界游离了一圈，最终根本不需要其余缔约者的同意，黑灰的纹路便折返进天上主控者漆黑的眼中。

　　而天幕轰然的雷动依旧活跃异常，高悬空境的那些惊世骇俗的天象，摩拳擦掌，为它们的主宰者奏响赞歌，璀璨夺目的闪电若盛世而放的礼花，庆祝法则维系的誓约应神明要求，在陋世而生！

　　西西里垂目，那目光如泄千钧的压力落在艾拉泽身上，豆大的汗珠不断顺着牠崎岖的形容砸在地上，“咔咔”作响的骨骼压缩声时刻提醒着牠——自己是在苟延残喘即将全面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希声的回响荡开星空，无数时空折叠，世界大门被破开，西西里抬头，透过囚笼的夹缝，她看到了一双极致美丽又冷漠眼睛……

　　这是神明的双眸，祂亦看到了她，无与伦比的画面停滞在对方渐变的惊诧中，浩瀚挤压着规则将祂还没延展开的喜悦掩埋，星空如倒带般回退，倘若一切皆为假象。

　　西西里寂灭的心跳开始窜动，她无法遗忘刚刚一霎超越万载与洞穿宇宙的凝望。

　　如此熟悉，如此陌生，他们之间不止隔着万千星河，触手可及，又被阻断在另一至高法则里，瑟瑟而动的是……相见不视的悲凉……

　　祂是谁……

　　又那位神明……

　　而注定，对一切无知的西西里得不到答案与回应，超越这世间极限的究极恐怖从至高的法则尽头降落，势要把一切还原成最初……

　　耀空世界的白，在定格中刷新一切。

　　夹杂着遗忘与再造，重理世界的脉络。

　　沉睡的沉睡，该罚的该罚。

　　雷电云层退却。

　　世界重归寂静。

　　可喀斯特密林深处的风墙至今没有散去，灰蒙蒙的墙垣处，是栉风骤雨洗刷后即使是至高法则也无法抹去的彩虹结界。

　　在遥远无尽的星系深处，看到这一切的神明在时光不再流动的法则源头，留下一抹叹息……

　　喀斯特密林。

　　艾拉泽身上的制约终于消失，而牠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接从天上掉下来的西西里……

　　牠应该不是主动的吧？

　　艾拉泽不知道，但此刻小姑娘身上的白色光罩早就没了，牠却还是被弹开了——

　　在大魔王离谱的眼神中，小姑娘安安稳稳的躺在柔软的落叶上……至于刚碰到她的地方，已经在冒起了黑烟！

　　这到底什么情况！

　　刚她目光夹杂的威压，那种永生难忘的窒息感牠当初只在主神身上体会过……怎么回事，可她明明只是个还未觉醒的六岁稚童！

　　牠说她是黑暗主神的亲闺女是不是太保守了，而且法则还不让说？本源法则不认同？这该不会就是黑暗主神本尊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