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尘》像傻瓜一样去爱

6、朋友？

　　秦惜恰站在重新排列的队伍中，原先在她旁边的女孩还在，只是她已经累得不成样子，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黑衣女人没再为难她们。
　　终于可以回到集装箱中，地上的水已经结成了薄薄的冰，稍不留心就会打滑，被浇湿的棉衣也已经部分僵硬。
　　这个一开始最让人恐惧的箱子，却成了所有女孩如今最想呆的地方，十九个人的空间现在只有十二个女孩站着，女孩们的心理有了一种凄凉的感觉，可能刚开始他们还不会联想到死。以为这只是一次单纯的绑架，让父母花些钱就可以回家了，但有人死了，那么干脆不漏痕迹地死了。
　　于是大家开始明白，这一切绝不会是绑架那么简单，但明白了又如何，谁也无法改变什么，黑衣女人手中拿着一叠钢牌，秦惜恰她们知道这是死掉的那十个女孩的，往后要是她们中间再有人死掉，结果页是一样，不过一张钢牌而已。
　　黑衣女人负手扫了她们一眼，说道：“今天都看到了吧，不认真就是这个下场，好好珍惜你们手臂上的数字，它在，你们的生命就在！”
　　“吃完饭就早点睡觉！这是你们今后睡的最长的一次了！”
　　他出去后，两个光头男人拎了两个泡沫箱进来，里面的棉被掀开后，一碗丰盛的饭菜呈现在女孩们的面前，两个男人放下箱子后就出了门，留下一群只敢咽口水不敢动手女孩互相顾盼。她们都饿了，但谁也不敢轻易碰触，因为她们怕饭菜里会有毒，秦惜恰知道黑衣女人不会随便就让她们死的，就要要死，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她需要她们，为了这个目的，她会让她们吃得很好的！秦惜恰走出队伍，径直走到泡沫箱前，拿起一碗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她很饿，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女孩们吃惊的看着她狼吞虎咽，喉头中的唾沫上下翻滚，也许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个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猥琐恶化么她不怕死？为什么她可以这么从容？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加入她们再磨磨蹭蹭，犹豫不决，可能眼前这个女孩就要把他们的饭都给吃了。女孩们互相看了几眼，然后一哄而上，疯子般地抢着箱子里的饭或站或蹲的吃起来，好像从来没有这样饿过，她们吃得一粒不剩，连碗上的汁都舔干净了。
　　两个男人进来把箱子收走，一声不吭地将箱门锁上。箱子里又是一片漆黑。女孩们呆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睡觉吗？躺在地上还是站着睡？会不会睡到半夜冻死在恶梦中？秦惜恰接着脑海里的记忆，摸索到棉衣的位置，从最底下抽出自己的衣服披上，衣服还没有湿，只是有点冷，她移到角落，把线衣垫在一处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坐下，然后倚墙合眼。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着，她还从来没有坐着睡过，这一点，继母倒是从没难为过她。
　　在同样恶劣的环境下，谁能先一步采取行动，谁就能掌握主动权，谁就能享有最多的生存机会，与其让时间浪费在无谓的迷茫中，倒不如把最基本的事做到做好，这是活下来的必定法则！
　　过了大约半小时，箱子里忽然传出了哭声，因为不敢大声哭喊，所以只是低低的呜咽，女孩子的声音很甜，断断续续地哭声中夹杂着游丝般的悲鸣：“爸，妈……呜……救我，我不想死……”秦惜恰皱了皱眉，抱胸转了转身。
　　“我想回家，这是什么地方啊？”有一个女孩抽泣着说道：“爸爸说好明天带我去青岛玩的，呜……爸爸救我……”
　　秦惜恰握紧了拳，蹲在她前面的女孩“咚”地一声坐倒在地，秦惜恰甚至听到了她浑身的汗毛都在颤抖，女孩气若游丝地重复一个字：“弟……弟……”秦惜恰防备的心一怔，弟？她也有一个弟弟？她在生死边沿依然惦记着自己的弟弟？秦惜恰睁开眼睛，心灵深处有一点温暖缓缓散开。如果她不救她，这个女孩一定会死掉，毫无疑问的。她也不应该救她，这个地方容不下同情，但她又知道，自己一定会救她，只为了那一个字，弟！
　　秦惜恰起身，探手摸到侧身蜷缩在地的女孩，她浑身都已经冻得僵硬，身子不住地颤。秦惜恰夹住她的胳肢窝，将她拖到她坐暖的垫子上，秦惜恰脱下自己的棉衣，丝丝地将女孩裹紧，她又从衣服堆里抽出两件干的衣服，意见自己披上，一件包住女孩的腿。虽然这样做了，秦惜恰还是感到她的生命在一点点地消逝。她不可以死，她怎么可以这么不坚强，为了弟弟，她也要活下来！
　　女孩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那般的用力，仿若要抓住弥留之际的最后一丝希望，尽管不知道谁在救她，她也要不顾一切地抓住这根稻草，她不想到更黑的地方去，她想活啊！秦惜恰咬了咬唇，反手抓住她的手臂，不想死，那就勇敢一点，坚强一点，活下来就有希望。她坐到女孩身边，将她的脑袋拥到怀里，冰冷的鼻尖使得她心一阵心悸，她把衣服的扣子扣上，双手不停地摩擦女孩僵直的手掌。
　　黑暗中，谁也没有看到这一幕，在其他人还在为自己的命运悲哀之时，秦惜恰正在用自己的温度拯救一个濒临死亡的生命。
　　秦惜恰间歇地活动一下女孩的腿，如果血液凝滞，即使活下来了，腿也会残废。在这里，谁会要一残废呢？所以她依然会死。
　　“妈妈”怀中的脑袋轻轻地动了一下，随后喊出了让秦惜恰差点吐血的话。
　　她竟然把她当成了妈！秦惜恰忽然有种把她丢到一边的冲动。不过，她算是挺过来了吗？秦惜恰心中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女孩手上渐渐有了一点温度，涂在秦惜恰胸口的呼吸也渐趋均匀。
　　“妈妈”女孩又低吟了一声，一滴泪珠落在秦惜恰的心口，带着女孩柔软的温度，在这个坚强女孩的心海中漾开一圈涟漪。
　　秦惜恰解开衣扣，把女孩的头拾起来，真的这么脆弱吗？真的这么想解脱吗？你的牵挂呢？你惦记的弟弟呢？秦惜恰扬起手，狠狠地甩了女孩一个耳光，“啪”地一声脆响，箱子里的低泣嘈杂顿时宁静下来，化作死一般地寂。
　　谁在打人？恐惧在她们心中漫开，女孩们七脚八脚地缩在墙边上，环着手臂不住地颤抖，眼神在黑暗里依然警惕。
　　秦惜恰打的手生疼，但她必须这样做，想死真的很容易，或者确实很难，但为什么要活着，不就是因为要战胜苦难，不忘此生吗？
　　如果就这样轻易地死掉，当时投胎做人干吗！她又扬起手，毫不客气的甩了过去，女孩被扇的一震，口中一股腥甜涌出，从嘴角流下，或者好苦啊，为什么不让她死掉，她已经放弃了啊！可为什么耳边还听到有一个微弱而坚定地声音在说：“或者，不许死！”
　　她迷茫地抓住那只温暖的手，是随它走，还是向天堂行进。进退两难间，那只手竟然硬生生地把她拉过去，她踉跄倒地，摔的天昏地暗。
　　“呜……”女孩嘤嘤地哭了起来，秦惜恰吐了一口气又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叮咛：“活动一下手脚，不然残废了可不怪我。”女孩的泪啪嗒啪嗒地落在秦惜恰的胸前：“不行，我不动不了。”
　　“动不了也要动，你不想见你弟弟了吗？”
　　女孩抽泣的身体微微不协调地一颤，两三秒后，她开始用力的活动四肢。
　　“好点了吗？”秦惜恰问。女孩点了点头，不说话。
　　秦惜恰继而也沉默，她有她的心事和哀伤，做到这样，够了。
　　这个夜，这样的漫长，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寒冷的夜晚，自己能不能熬到天亮，希望在睡梦中，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秦惜恰只眯了一会，她是不敢睡的，她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怀里的脑袋一直安稳的呼吸。秦惜恰以为她睡着了，便不时帮她紧一紧衣服。指尖划过女孩的脸颊时，秦惜恰突然滞住，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这么好？就为她的一个“弟”字吗？秦岑笑，姐姐多希望现在躺在怀中的人是你，你那儿，会有人帮你盖衣服吗？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突然轻声开口。秦惜恰一愣，原来她也醒着。
　　“X三19“秦惜恰报出自己的编号。“我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女孩强调了一遍。
　　“你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秦惜恰冷漠而疏远，仿佛救她的不是自己。
　　女孩哑然，沉默一会，她又开口：“我叫陈嫒，谢谢你救我。”
　　秦惜恰不答，她不想多说什么，因为她还没准备好接受谁。
　　“你是白天第一个脱衣服的女孩吧，你头发的香味和我妈妈是一个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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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妈妈已经死了。”女孩说得轻轻的，语气尽量压抑的无所谓，可秦惜恰还是听到了她心痛的声音。
　　“你刚才提到我弟弟，他……也死了。”秦惜恰缩在衣袖里的手一抖，她弟弟，死了？
　　“出了车祸，妈妈和弟弟都死了，却惟独留下了我一个人，爸爸疯了，家里一分钱也没赔到。”女孩仰起脸，吸了吸鼻子。
　　“出事的那天，是小年夜，我想，我的人生中，再也不会过年了。”
　　秦惜恰静静地听着，听一个女孩讲述自己的悲哀。
　　“我曾经想和他们一起走，就像刚才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在呼唤我，可是，我知道他们已经走远了，我再也追不上了。”
　　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滑落，擦也擦不完。
　　秦惜恰挪了挪身子，感觉心口酸酸的：“你可以不告诉我这些的。”
　　女孩用力眨了眨眼睛，咧开嘴笑道：“以前我家里穷，没人愿意和我交朋友，你……可以作为的朋友吗？”
　　朋友?秦惜恰的心惶了一下，她的人生中，亦是从未有过朋友，她把自己的心保护的严严实实，没有人可以打开一缝隙。她的人生中，不需要朋友。可现在，这个流着泪的女孩问她：“可以坐我的朋友吗？”为何她，竟少了一贯的坚决，多了一丝犹豫。不行，她不要朋友，这里更容不下友情，她不能，也不允许，自己最后的坚强竟会被友情灼伤，她赌不起这一局！
　　“不可以！”秦惜恰坚决冰冷地拒绝，就算这句话会伤了一个脆弱的心灵，她不可能有任何地怜悯和动摇。
　　听了她的回答，女孩沉默良久，最后，她竟用前所未有地肯定说道：“好吧，我会等你。”